每个男人心底都住着一个初恋

纪念青春系列 02《许言》

许言


每个男人心底都住着一个初恋。

而许言,就是我心底的那个初恋。或者准确地说,她是那个曾让我安静,热闹,敏感,躁动,难忘,而又空有遗憾的女人。

许言,与我同龄,我们同住一个村庄,上同一所幼稚园。许言妈妈很能干,在许言爸犯了刑事案件被收容关押后,为了生计,独自开了一间我们全村最大而且唯一的小卖部。我和许言的故事,也就是从小卖部开始。

那个年代,但凡村里谁家有了红白喜事,总习惯选择同一种方式庆祝喜悦或传递哀伤,东家找来公社播映员,晚上集体看露天电影。许言家在村子西南角,门前一大片空地,几株大树小树相视伫立。公社播映员乐意选这里当电影放映地,有经济头脑的许言妈妈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门口摆一方桌,几条长条凳,方桌上排满各式小吃,饮料,天不黑开始忙着张罗,包括给来往的男人们发带嘴子的香烟。

月亮大而圆,映照着四周亮堂堂的。晚到的我,正在为找一个合适的观影位置大费周折。“俊俊——”,一个清脆拖长的声音打乱着我。“许言!”,我乐呵呵地冲上去。“这里,”许言用袖子磨蹭了一下她身旁的一个空凳子,“等你好久了“。我眯起眼,看着她,嘿嘿傻笑。椿树叶的浓香,小花的淡香,和着青草地的泥土香,扑面而来,仿佛连空气都是甜的,头顶的月光愈发明亮起来。

至于那晚放映的电影的名字,我早不记得了。她塞给我的拿包真心牌瓜子,我攥在手心,满手的汗,但好像是我有记忆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瓜子了。

幼稚园的时光,是快乐的。但于我,更快乐的莫过于我和许言上学放学路上肩并肩地行走,果真热闹又难忘。那时的我内向,沉默,不喜欢和整天嗷嗷叫的男性小伙伴们厮混。加上村里同龄的娃子不多,可能又加剧了我俩的异性相吸。那时的许言,比我勇敢。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出现在我家门口等我。我也总习惯多拿一个热乎乎的猪肉粉条包子给她,看着她小猪似的美滋滋地吃东西的样子,我倒好奇那时的我怎么从不多拿一个。

一个云层很低的午后,天空舞起轻盈的雨点。放学铃声刚过,同学们逃兵似迅驰外跑。许言和我的加入,无疑壮大了奔跑的队伍。我俩一人手提一个水杯,雨点渐大,我们的双脚像踩棉花,有力踩下却无力弹起,费力极了。许言喘着粗气,放慢脚步,停下来,然后脱下笨拙的皮凉鞋。我也停下,俯身脱下脚下的洞洞鞋。我左手提鞋,许言右手提鞋,我们肩并肩跑着,丝毫没有意识到我俩近乎靠拢的手腕上环着的玻璃杯。雨点声越来越大,就在我们喘着粗气,相视一笑的瞬间,摩擦在一起的玻璃瓶瞬间咔嚓碎裂。我脚下一颤,“哎呀“一声倒下,感到有热呼呼的东西涌出来。

“流血了——好多血!“,许言怔了一下,旋即撤下胸前的红领巾,大人模样似的往我脚上缠了又缠,最后在脚踝侧后方打了个美丽的蝴蝶结。许言搀扶着我,尽量压低步伐,我们一步步往前挪。雨水冲刷着她瘦削精致的五官,又裹挟着她曼妙的身姿。雨水渗入我的眼睛,分不清哪里是冷冷的雨滴,哪里是滚烫的泪滴。

直到多年后的一天,当我发现那条见证我们友谊的血染的红领巾不翼而飞时,我哭得很伤心,那惨淡得有画面感的场景,想必读者们可以感同身受。

后来,我们渐次长大。身体的发育,似乎让我俩的话语少了起来。许言和我接头的频次越来越低,哪一天起,我们开始各自孤单了。

每每经过小卖部门前,我莫名地加快脚步,躲着许言和许言的妈妈,深怕她们看到我一样。又或者干脆绕过她家,选择一条荒废的羊肠小道,虽然要走上很远很远。

一个冬日的早上,许言意外地出现在我家门前,瘦削精致的小脸被风吹得绯红,精致的粉裙子上套一件咖啡色马甲,一双红皮鞋在阳光的亲吻下熠熠发光。

“我来——“,她有些呜咽,”我来是和你道别的“。

原来,隔月的同一天就是她爸爸刑满释放的日子。妈妈要带着许言远赴省城,去迎接她新生的爸爸,同时她们要在大省城开启新的生活。

喉咙深处一阵翻江倒海。我感到悲伤,却不知道说什么。送她一个勉强的苦涩的笑,再见两字却难以从胸腔自然吐出。许言朝我挥挥手。她咖啡色马甲套裙在我视野里模糊起来,红皮鞋嘎吱嘎吱的踢踏声也渐行渐远。

再见,原来即是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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