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房间里没有开灯,我卷曲着身体,坐在窗下的一把椅子上。它,是我整个夜晚的全部依靠。如果是在青春少艾时,抱膝坐在窗前的剪影会很撩人,而此时的我,芳华已成过眼云烟,渐渐消失殆尽。
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旧睡衣裤,披散着长发,像个失魂落魄的女鬼,两只眼睛空洞地盯着窗户,眼前的大窗,夸张地撑开夜幕,麻布窗帘的厚度,根本挡不住外面繁华世界的牵绕,霓虹灯闪烁着透过窗帘,各种颜色的光束,呈现在墙壁上,捎带着点亮渐以枯萎的我。
这间二十平米的宿舍,除了一张床、还有衣柜、椅子,最奢侈的就是这扇窗。
世界再大,而能占有的只是一个角落,内心的遐想,有时,似万马奔腾,汇集成影像,只能选择一扇窗户,做为幕布投放,呈现出内心小世界的纷杂。窗口,也是情绪走近黑夜的必经之路,是心灵的栖息地,也是吐故纳新的疗养地。
我动转下脑袋,顺便甩了甩头发,又将头侧贴在椅背上,视线又重新锁定在大窗上,我的小世界因它而变得丰富,隔着麻布窗帘,聆听着窗外的烦嚣,而我置身其外,心里没有参与的一丝波澜,只有空空的寂寥,燃着身为异乡客的我。
三十三岁的我,鼓足最大的勇气,离开自己的家乡,来到这个人头攒动的陌生城市,独自开启生活,撇开无助,内心却藏匿着无数的憧憬,和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安咏逸,是我的名字,很好听,是令我骄傲的护身符,唯一向外界炫耀的孔雀外衣。其他方面,学历平平,姿色平平,年龄更不无优势。好在在逆境中,学会保护自己,练就一身能屈能伸的本事,或许,对孑然一身的我来说,在哪里生存都一样,在哪儿,都没有人牵挂我。
我七岁之前的事不详,记忆模糊,我只记得,妈是个爱哭的女人,她频繁带着我,坐火车来往于两地,一地是姥姥的家,一地是爸的家,印象中,不论是哪个家,都少于欢笑。七岁那年,妈在大病一场中去世,对于她的死,亲属们都缄口不提,我成年后,更没人提起,以至,成为我一生的阴影,对感冒、肚子疼等小病都很畏惧,生怕一个喷嚏,就失去呼吸的权力。
妈去世不久,爸逢人就说:“孩子还小,得有人照顾她啊!”转年,就续娶一位后妈进门,后妈为人和气,说话声音很小,给人感觉胆子也很小,她和爸说:“女孩子多少要会做家务,否则,将来嫁人自己受憋屈!”爸听后没反对,也没应承,沉默一会儿,就自顾干别的去了。自此,后妈有意、无意间,每天交给我一些家务,收拾房间、刷锅洗碗、洗米、做菜,做不好也不说什么,只是一笑而已,有时也打下手心,不轻不重的,不伤筋骨,我也是年幼无知,全不放在心上,当她是天使一样的爱。再者,我也没有长辈可依赖,姥姥、姥爷住得远,他们的女儿都不在了,当然也就顾不上外孙女。爷爷、奶奶在我出生前就以相继去世,爸只顾在外面挣钱,家里全凭后妈裁决。
后妈进门一年多,生下一男孩,我爸自然欢喜,后妈趁机又说:“我现在生了孩子,身子虚,还要日夜的带孩子,家务照管不全,要小逸帮衬我下?”
我爸为难道:“她还小,会干个啥!”后妈嗔怪道:“我还不知道她小啊!能让她干啥,无非不是给我搭个手,力所能及呗!”爸抱着儿子,亲了又亲,随口说道:“行!”转头又跟我说:“闺女,你妈现在要带弟弟,又干家务,忙不过来时,你帮着干干活,带带弟弟!”
我站在炕边,手指拧紧衣襟,嘴上“嗯”一声,满心不乐意,没说出半句话!心里和爸有了距离感,不愿意和他说任何事。毕竟,现在有了弟弟,他更加不关心我的存在。
其实,后妈根本不用我带弟弟,她理所应当地把所有的家务都交给我,包括做饭,这一年我才九岁。后妈生孩子后,变得身体强壮,说话底气也很足,在我做不好家务,或没及时回应她,她都扯起嗓子,五官狰狞着吼我,若不是怕吓到自己的儿子,恐怕她的声音能震塌屋脊。当然,她从不在我爸面前露出这副嘴脸。等爸来家时,她又恢复原来的和气,装作刚做完家务,又带孩子,累得腰酸背痛的委屈样子。爸见到她这样,当然心疼,后来,就越来越信任她,总说我不懂事,渐渐对我越来越忽略。
被外人看好的四口之家,其实,内里是三分除一口,我是局外人,可是谁来揭开家庭和美的帷幕呢!所以爱,在我面前是高不可攀、触不可及的奢侈。
父母赐予我生命,好像就是为了做不完的家务,从小到大、从早到晚,在家就没有闲暇时候,像个童养媳忙个不停,还不受待见。受了委屈,也只能对着黑夜抹眼泪,分明是有父母的孩子,过得却是寄人篱下的日子。所以,我喜欢夜晚,因为安静的夜晚才是我的天堂,在父母熟睡后,才躲开骂声和训教,才有空间想我之所想、做我之想做。久而久之,我自闭也罢,古怪也罢,反正,我喜欢独处一室。
时间是最昂贵的消费品,它不会等待任何掉队的人,不会等你慢慢苏醒、等你慢慢品味人生每个成长的阶段,她毫不留情地收走来不及感受的童年,和青春的好时光,留下毫无资本,为了活着而摸爬滚打在人生长河中的我。
我执拗地坚守着自己的信念,不顾及年龄的增长,沉睡意识,停止心理年龄的生长,不接触外界,不与同龄人交往,一度把自己锁在小世界里,抚慰自己的心伤。这一时,我不是谁家的公主,无权撒娇,当磋磨是历练,成为无坚不摧的钢铁战士。这是我悲哀,或许,上天在惩罚我上一世的罪过,这是我在无数次,用泪水洗刷静夜后,给自己找出的合理答案。
因为孤苦,我学会在夜晚对着黑夜诉说,诉求今生的快乐,将黑夜当成最亲的人拥抱,投以喜爱的目光,我信任黑夜,将心事都托付给它,包括,离家出走前的深思,在自己的斗室里,扶着小窗台,夜的天空点点星光,和一道隐约的弯月,像是没有解读出的密码,使我心绪彷徨。
即便,黑夜没有给我解惑,我还是单方面认为,她会支持我的任何决定,也会不离不弃地呵护我。我头顶上的这块夜幕,已经被我的心事涂满,再写不下只言片语,我想往的远方,或许是幸福的诗行,那里会预留一块天空给我。于是,偷偷背着所谓的家人,离开生活三十三年的土地。坐上火车时,心里揣着忐忑,此时,知道什么叫前途未卜,但停留,前途一样未卜。在上车前,我回头瞥了一眼,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依恋,如果说河水里的飘萍无根,可它还有绿藻陪伴、河水温情的养护,而我,想不出来谁会挽留。我要学蒲公英,支开伞骨,飘向天涯,为自己续写下幸福的命运。可我又区别于蒲公英,不能四海为家,我只是要去潋城,一个传说中,靠近幸福的城市。
在我近乎禁锢的人生,从九岁开始包揽家务,上学是休息,放学立时套上枷板,开始主妇的工作,尽快如此“勤恳”,也没赢得应有的待遇。读了一年高中,后妈说,家里供两个学生读书吃力:“你爸的身体不如从前,又得了腰脱,干体力活不行了,收入夜就没那么多!”我闷声不语,爸在看他儿子写作业,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一个女孩子,考上大学能咋?到头来,还不是嫁人、生孩子,操持家务吗!”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滚出眼眶,强忍哽咽说:“我不嫁人!”后妈吃吃地笑着,说道:“竟说孩子话,你不嫁人,让家里养你一辈子啊?”
“我什么时候让你养了?”我第一次大声回怼她。后妈脸色一变,冷笑一声,说道:“你确实不是我养的,所以,你从来不当我是你妈,我尽心尽意的对待你,都没换你喊我一声妈!”她语气里万分委屈,说完,竟然嘤嘤地哭起来,她一哭,我那个正在写作业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扔了手里的铅笔,扑到他亲妈的怀里,说:“妈妈,别难过,铎铎爱你!”他的名字叫安咏铎。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晚上,后妈的哭声,像汽油点燃我爸的脾气,他暴跳如雷,为我不知感恩,不懂尊重长辈而发火,他大声呵斥我,令我马上给后妈道歉,我看着咆哮的他,心里一片冰冷,他从来不关心我,但也从不对我发脾气,我一直天真的认为,我毕竟是他亲生的女儿,他也是个粗心的男人,内心里是很关心我的,只是不会表达对我的爱而已。现在看来,我的想法是错的。
后妈的眼泪,让他心痛不已,他奔过来,拽住我的肩膀,想把我扯到后妈面前,我流着眼泪,挣脱他的手臂,推开他,我的反抗无疑挑战了他的尊严,他随手就是一巴掌。
我没感觉到脸有多疼,只是陷入一阵眩晕中,脑袋里一片空白,突然感到一切无聊,眼泪没有了,心里却唱起歌,是什么歌没有印象,为什么要唱也不知道,只是反复唱会的那两句。我的表情大概是吓到后妈,她也停止假哭,穿鞋下地奔到我面前,仔细地看着我的脸,喊我,小逸,小逸,你说话啊?我不想理她,仇视她一眼,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我关紧自己小房间的门,身体就靠在门上不动,一只手抚摸着被打的脸,热乎乎的、有点肿胀,我的眼泪瞬间又夺眶而出,疼还在其次,主要是委屈。
此时,又听到后妈在埋怨爸:“你打她干嘛?别打傻了,真得养她一辈子!”听爸说道:“没事!死不了!”接着,他们转移话题,开始闲谈,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歪着脖子倾听着,俩个人开心地聊着家常,中间夹杂着安咏铎的插话。他们一个字都没提及到我,又过了一会儿,三个人笑闹着说回屋铺被,准备睡觉。
我心里又一阵荒凉,又开始唱那两句歌,心里边唱,边走到床边坐下,眼泪像决堤的水库,从眼眶里涌出,拦也不拦不住,我只是捂住嘴,不发出声音。
翌日清晨,我红肿着眼睛,走出房间洗漱,一夜未眠的低落,使我抵触起他们,倔强着准备上学,他们三口在吃饭,更视我为空气,没人理会我。我收拾完,也不去吃饭,饿着肚子走出家门。
在学校里,每一堂课,我都听不进去,也看不清楚黑板上的内容,满脑子都是昨晚的一幕。课间,和同学说话也在走神,仿佛,我的魂儿被那一巴掌打丢了。
坚持了一星期,我决定退学!退学后,我被圈在家里,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院子,原本这些活我都做,现在是完全归我,后妈的首要任务就是出去打麻将、闲聊,她说:“我为你们父子、父女辛苦这么多年,该轻松轻松了!”
我乐得她不在家,免得在我眼前指手画脚。爸出去扛活,安咏铎上学,一个人在家的时光更好,免得见他们烦,晚上,只是在饭桌上碰面,他们聊,我不插言,等收拾完,我就可以回自己的小房间,没人打扰我。每天满满的家务活,没有一点自由时间,但,能避开他们也有暂时的快乐。
失学在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后妈又酝酿起下一个阴谋,她在外面广为传播,说我不愿意读书,已经自行停学,她还与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们说:“我家姑娘整天就没个笑模样,睡半夜都听得见她叹气,像舞台上的怀春的戏子,伤春悲秋的。”婶子、大娘们就说:“姑娘大了,心事多,当然读不进去书了!”后妈就感慨道:“哎!后妈不好当啊!我就是掏心掏肺对她好,也是隔了肚皮,不和我亲,有话也不和我说!”说完还不忘补充:“你们手里要是有相当的小伙儿,给我家姑娘介绍、介绍,早定了婚,也免得自己走错路,丢了家里的丑,你们也做了一件好事,会集福、长寿的!”
那时,我还未满二十岁,就为我相亲,她能安什么好心,分明是想彻底把我从这个家里清除掉,还美其名曰为我好。一时间风言风语,婶子、大娘们见到我,背地里指指点点,当面却问长问短,打听我具体要嫁给什么样的男人。我虽然蒙在鼓里,不知道后妈背地里所为,但,从婶子、大娘们的表情理猜出端倪。一个得不到关爱的人,对别人的细微变化都有着特殊的敏感。慢慢通过别人古怪的目光和不着边际的问话,积累起来的信息,对后妈的行为就清楚明了。
“多么阴损、歹毒的女人!这么脏的污水泼给我,把我一个少女说得如此轻浮、不堪,她是在往死路上逼我!”我在心里咒骂她千百遍,但,也只是在心里骂她,伤不到她一点皮毛,我恨透她,却不敢与她理论,我怕爸的暴怒,心有余悸。
在那次挨了一个嘴巴后,对他们的亲情彻底死心,叛逆心理慢慢飙升,只要能和后妈作对,我都乐意去做。她想我早点嫁出去,我偏偏不随她心愿,我要等到她死,看着她,从我眼前,被抬出去埋掉,才解心头恨。
此后,与后妈之间,又发生几次冲突,我逐渐不再默默忍受,不想做只会抹眼泪的弱女子,不反抗,就要疯掉,我从安静的少女,衍变成泼妇。爸对我的震慑力,也随着亲情淡化,失去威力,我撒起泼,他们也拿我没办法,发现挨打、被骂已经震慑不住“强大”的自己,每次对抗后,内心都无比的舒适。
后妈的小伎俩,不再是我生活的阴影,她被我的突变,吓得退却了,不敢故意找茬,只偶尔发生摩擦,口角几句,我也不觉得生活太难过,虽然,每天还是包揽家务,有干不完的活计,但,内心自由了,可以边干活,边专心想自己喜欢的事。
坐了六个小时的火车,我的心绷紧六个小时,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真感觉,自己像古代人,只差一双裹成三寸金莲的小脚。我坐在靠窗边,抱紧怀里的背包,为了缓和自己紧张的心情,我看向车窗外,尽量不与周围人的眼光碰撞,怕被人看出内心的胆怯。
我这三十三岁的人,除了干活得心应手,应付陌生人心里缺失勇气。虽然,我也出去工作,接触外人,但真心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后妈需要我做家务,可她不会给我零花钱,我一个姑娘,即使不买衣服穿,每月也得买生活用品,生活费的急迫感,是治愈自闭的良药,我必须面对生活,所以,迈出家门,四处找零工挣钱。
说到工作,吃苦受累都是开心的,因为有工资拿,又躲开家里沉闷的气氛,也是着实高兴。就是找不到固定的工作,都是些小作坊、小厂子,经常要换地方。找工作上,学历显得尤为重要,好工作都需要出示这个本本,来证明你可以胜任。我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加一年高中,在古代,十年寒窗,可以进京考状元,在现今,十年,也仅仅是蹉跎了岁月,扫盲而已。
我做过的工作岗位上,都能很快入手,也只是差了一张学历。可我很乐观,不怨天尤人,我这样没人庇护的人,在古代也许早被后妈,包办婚姻,嫁给什么猪狗人家受罪去了,还谈什么人生未来。所幸生在现代,老天还是眷顾我的,赐我一副健康的皮囊,可以自主到处行走,虽然,失爱于家庭算是磨练吧!或许,我能抓住青春的尾巴,争夺到自己的幸福呢!
老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想来不错,在车轮的辗转中,我的幸运来临。孤身来到这个城市,随身只带着一个破旧的双肩包,里面简单的洗漱用品和几件衣服。我一只脚落地时,看到一份招工启示,是一家小剧场招聘保洁,工资待遇一般,最吸引我的是供吃住几个醒目的字。
强烈的生存意识,早令我忘记什么是挑剔,能站住脚,工作好赖、苦累都不计较!我毫不犹豫地拿出电话,拨通招聘的电话号码,好一会儿,对方才接听,对方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说话很有礼貌,刻意拿捏着身份态度。听我说要应聘工作,他只说句见面再谈,随后告诉我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我看了看,只能接听电话和发短信的手机,深呼一口气,将老年机放进包里,按他说的路线,去寻找公交车站。
幸好剧场距离车站的路线不复杂,只坐了三站地,在一条不很繁华的街尾,一座红油漆的仿古建筑,黄色琉璃瓦下,两根粗壮的红油漆抱柱,抱柱后的两扇大门敞开着,高到膝盖的门槛,有种进入帝宫的感觉。我向前台的服务员说明来意,她带我穿过一道长长的连廊,走进后院的一座灰色的两层楼。
二楼上是经理办公室,经理就是和我通电话的人,他自报家门姓韩,我站在他面前,他上下打量着我,从他狐疑的眼神中,读懂他对我的不屑。我满脸的疲倦和一身的灰尘,成功的掩饰了年龄,邋遢的形象让他质疑,是否能胜任保洁这份工作。韩经理的眼神伤了我的自尊心,心里想离开,但,转念想,我又有什么资本,尽快找到更体面的工作呢!于是,我放下卑微的自尊,诚恳又温顺地说,我从阳城来,很需要这份工作,我会做好保洁,服从领导的安排,或接受更多附加工作内容!
韩经理点了点头,大概是我老实的语气和安分的表情有了几分说服力。接着他又问道,这份工作很辛苦,薪金还不高,你出来打工就是为了挣钱,能做长久吗?我们不想总换人!
未等他话音落地,我急切地说:“我可以,我要在这里长期居住,所以很需要这份工作!而且,而且,我没有任何家庭牵扯,可以住宿,一心一意的工作!”说完,我的脸红得发烫,手局促地抓紧衣襟,内心很尴尬,很怕他再问我家庭细节,毕竟,像我这个年龄还孑然一身,在外漂泊的女人不多。当然,那些成功的女人不同,她们的闪光点,注定不能平凡此生,所以,她们单身是黄金的象征。
让我欣慰的是他并没再问我,只说,给我身份证看看!
我麻利地拿出身份证,他看了看,又抬眼看了看我!眼神中又掠过一丝惊异,我猜,他一定怀疑我年龄与身份证上的年龄不符。不由得心提了起来,很怕他拒绝我。可他沉吟片刻,轻描淡写地问句,三天后能上班吗?
我急忙答道,最好明天就上班!他明显的一愣,我马上补充说,今晚,我需要有个地方住!我也是一副豁出去的劲头,就当自己在乞讨吧!其实,我何尝不是在乞讨,乞讨一份安身立命的饭碗。
他听了我的话,咧开嘴笑了,说道,可以先安排你住下,但,需要先填写一份表格,交一份身份证复印件!
这个简单!我回敬他一个舒心的微笑,同时,又长长嘘出一口气,我知道,我的另一只脚也安全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