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泰送安安进了幼儿园,看着女儿蹦蹦跳跳着走远了,就去了附近的市场,买了蔬菜,肉,还有一箱子火龙果。回来的路上,又拐到花店,买了一大盆杜鹃,又给花店留了简母小院的地址,告诉他们每周都要送花到家里,这才开始往回走。
老太太是个爱花的人,每天看到花心情会好一些的。他想。
果然,回到家,老人已经输上液,一看到这一大盆杜鹃就笑逐颜开,说不能回昆明,看看昆明的花也是好的。
两个人动手包饺子的时候,同组的老师在老袁的带领下,一起来探望老人。安泰待在厨房没有出来,听到简宁在外面热情地招呼同事,给他们端水果,倒热茶。老袁坐在老人身边的椅子上和老人嘘寒问暖。肖立几个就四处溜达参观这个小院子。后来竟转到厨房,看到了安泰。肖立是认识安泰的,看到安泰在这里,不免有些吃惊,张嘴竟还叫了一声姐夫。她有些不好意思,安泰倒是很坦然,笑着和她们几个打招呼。听着她们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议论他是谁,他不禁心里一阵悲哀。
一群人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简宁把他们一直送出胡同送到大街上。刚上了车,几个女老师就兴奋得叽叽喳喳议论简宁和安泰。有说安泰儒雅的,难怪招蜂引蝶;有说简宁值不当的离婚,只要自己的红旗不倒就行;还有说简宁道行深的,前夫都能伺候前丈母娘给自己包饺子,而且人还是明星企业的老总……后来却越说越离谱,越说越不堪,说两个人离婚都能处得这样好,肯定是偷着合了铺盖的等等等等。
肖立听烦了,忍不住说谁不是一脑门子官司啊,自己家的事还拎不清呢,就别替人家操心了。另几个和简宁关系好的也随声附和。但人微言轻,那几个却故意议论得更欢了。
后来还是老袁实在忍不住了出言呵斥,说你们做不到的事不见得别人做不到,谁说了离婚就一定老死不相往来啊?处成朋友对孩子不更好吗?你们要是都有简宁这份心胸,你们还会天天琢磨治婆婆斗小姑吗?自己现成的老公老公公都拎不清,没事就跑领导屋里让清官去断你家的家务事,却说人和前老公有奸情,你们好,你们好得都只有奸,没有情!和谐社会和平共处,都和简宁学着点儿吧!
车上这才安静下来,有的人已经被老袁说中心事,臊了个满脸通红,其他的几个怕招出老袁更难听的话,也都不作声。肖立她们几个听了,偷着互相给老袁竖大拇指,平时她们都很烦老袁,觉得老袁有些时候土得掉渣,但今天老袁这一番长篇大论,她们听了却心服口服,还觉得非常解气痛快。
也就是语文组的同事们刚刚离开,陈曦就来了,拎着大包小兜,各色营养品和水果。和简宁和安泰打过招呼,简宁放下手里的活,陪着他进里屋看妈妈。
“你就是安安天天念叨的陈曦哥哥吧?”
“是,阿姨,我是陈曦,安安经常说起我吗?你今天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陈曦一边说一遍看看老人的吊瓶,摸摸老人的手,告诉简宁拿一个输液的瓶子去灌好温热的水,再拿一条毛巾。简宁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依言去做了。等简宁拿了来,陈曦就用毛巾把热水瓶子裹好,把输液的细管也裹在毛巾的夹层里,他笑着和老人说这样输的液就不至于太凉,太凉了手会疼的。
老人笑着说果然好多了,简宁很惭愧,觉得自己还不如陈曦体贴妈妈。陈曦却浑然不觉,坐在老人的床边,很自然地就给老人揉捏双腿,和老人闲话家常。
简宁是知道自己的妈妈的,虽然跟谁都很客气,但其实和人来往却是最挑的,看得出妈妈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聊了一会儿,看简宁始终陪着,陈曦就起身告辞,笑着说简宁还是快包饺子去吧,不然中午就只有烧开水了。老人诚心诚意挽留陈曦留下来吃饺子,陈曦说不麻烦了,一半天还会过来和老人聊天。
“那你可一定来啊!等我好了,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简宁的手艺连我的三分之一也没有学到。”老人不客气地说。
“那我可有口福了,就怕阿姨你做得太好吃,我都不舍得走了。”陈曦笑着给老人掖掖毯子,又把液调得慢了些。
“不走,就常住,给我老太太做个伴。只要你们年轻人不嫌弃。”老人欢喜地说,嘱咐简宁送陈曦。
陈曦出来又去和安泰告别,安泰说自己明天就去上海了,今天赶上了就一起吃顿饭,喝一杯,感谢他照顾安安。陈曦当然看得出安泰也是真心挽留自己的,但觉得今天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他们两个人虽然分开,现在相处看上去还是家人模式,自己在这里太不合时宜了。
简宁送陈曦出了家门,两个人都默默地走着,谁都不说话,等到了胡同口,才停下来。陈曦看着简宁,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嘱咐了两句,你注意身体,这两天别太累,要注意喝水。我有时间就给你来接接短。
看到简宁只穿了个居家没领子的薄羽绒衣,裸着脖颈,有些瑟缩的样子,他立刻解下自己的围巾顺手就给简宁围了。简宁一开始有些闪躲,但看着陈曦明亮的眼睛,觉得自己太矫情了,就不再躲,自己也再系一下,笑着说真暖和。
“我小姨那天骂了我和又曦一顿,”陈曦把自己的羽绒衣的领子一直拉到脖子下,看着简宁坦白,“简老师,你别生又曦的气,我代她向你道歉。等你不忙了,哪天我叫她来,你当面骂她一顿。”
简宁一怔,立刻明白了,不由笑着叹气说,“我还特地嘱咐你小姨了,她还是没忍住,这都不算什么。”看着陈曦羞愧的样子,她继续说“你别跟又曦闹,她说的也只是别人说的话,更难听的话多着呢,只是我不知道罢了,我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仇恨全世界吧!讲真,我真的没有那个时间。”
“你真的不生气?”
简宁笑着推了陈曦一下,“我干什么要拿你们的错惩罚我自己?”
两个人都笑了,陈曦这才觉得心里轻松不少。“又曦就是说话不经脑子。从小我们两家都宠着她。”
“她还小孩子呢!慢慢总会长大的。”
两个人一时又都沉默,好几日未见,都有些舍不得说再见。这时安泰抱着自己的大衣出来,递到简宁手里,责怪简宁自己也不注意,对着陈曦笑笑就又回去了。
陈曦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简老师,你和安大哥一起进去吧!天冷,你再感冒了,安安怎么办?我们以后聊。”他转身就跑着上了车。
简宁还是站在那里看着陈曦发动车,直到车走远了,才往回走,回头却看见安泰就在胡同口等着自己。她忙跑几步,把安泰的大衣还给了安泰,责怪安泰只说别人,却自己只穿了件毛衣。
安泰说,“本来想给你拿了就回去的,看他走了,索性等你一会儿,反正又没有多长时间。”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进了院子。
快到中午的时候,老人的液也输完了,两个人这才开始准备煮饺子,安泰还是不肯让简宁动手,只是沏了一壶茉莉香片,让简宁陪老人一起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喝茶,一直到饺子端上来。
饺子皮很薄,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馅,绿的韭菜,黄的鸡蛋,黑的木耳,咬一口就看见嫩嫩地虾仁。老太太连说好吃,简宁也觉得味道很好,吃得很香,安泰在一边看着一时竟觉得很安心。
“你怎么不吃?”简宁看见安泰不动筷子,忍不住问。
安泰这才点头也开始吃饭。他吃得很慢,好像这样做,一家人这样相处的时间就也会放慢一样。饺子的味道一如从前,只是眼前的人已经是远隔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