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龙隐寺 之 吴非乡(7)

蟠龙大寺。

寺里早已不复往日盛况。因偏殿为临时医馆,一部分僧人调过去照顾病患,也有不少染病。正殿多日来无信众祭拜,只余下少许香火,甚是萧条。

沈澈怀抱装有龙鳞的木匣迈步走入正殿,四下只有几个扫地小僧,他又从没见过虚云法师,正不知如何找起。只见代住持和尚从殿后翩然走来,径直到他面前合十行礼,道:“沈施主来了,住持请您进去说话,随我来吧。”

沈澈脑袋懵懵地跟着他,穿过供奉佛像的重重殿宇,进入寺庙深处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僧舍。不知是否错觉,原本夏末季节,暑热难耐,可是进入这间僧舍,沈澈却感到一阵清凉。布帘屏障之后,隐约可见一个打坐的和尚身影。代住持道:“里面这位,便是本寺住持虚云法师。请两位慢聊,小僧告退。”

沈澈掀帘入内,见一位枯瘦老僧盘腿坐于僧榻之上,双目微闭,一把稀疏的胡子全数雪白。他身穿寻常僧衣,甚至不如代住持的气派。眼前的老僧与传说中能降龙伏虎的老神仙形象相去甚远,沈澈心中略略有些失望,不过仍是十分郑重地行礼道:“在下沈氏沈澈,拜见虚云法师。”

法师睁开双眼,眼中目光深邃凌厉,周身的气场立时与刚刚闭眼时不同起来。他看向沈澈打量了一番,沈澈顿时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被那眼神看得一清二楚。

“沈施主,你今日的来意,老衲已经知道了。”

“既如此,请法师召唤神龙,救救蟠龙镇的百姓。”

“这么说,你是为救全镇百姓?你可知失了龙鳞,沈家将再无神龙恩泽,自此家道中落。如此你也愿意?”

“恩泽若是因强行镇压逼迫而得,又如何称得上恩泽?”

虚云法师轻哼一声:“你刚刚遭遇家门变故,应知世人愚钝,忘恩负义少廉寡耻之徒比比皆是。这样的世人,真的值得你去救吗?”

“忘恩负义者有之,愚不可及者有之,却并非人人如此。大难当前,恪守本职、一腔孤勇者亦有之。说到底,百姓都是为了活着。法师这是……在试探在下吗?”

法师没有回答他的话,眼神望向虚空中的一点,轻叹一声,缓缓道:“老衲当年修为初成,年轻气盛,以为万事皆可为,人定胜天,只要我们得了天庭法力加持,必能将这荒芜渔村变成良田万顷。这才与那神龙斗法,助沈程侯朱四人,以龙鳞为封印,将其困于镇子之下。而老衲也舍弃修仙之途,留下来做了这蟠龙寺的小小住持,千百年来看护着镇里的百姓。”他的声音苍老而飘渺,好像随时会被风吹散。“然而世人愚鲁,能得证悟者寥寥无几,大多皆是营营役役,所思所想不过为着一己私利,罔顾他人。对我佛无敬畏之心,更不知佛法为何物。千百年来,莫不如此。”

沈澈觉得这番话颇有些袖手旁观的意味,连忙道:“法师是得道高人,自然觉得世人愚昧无知。可即便不那么尽如人意,至此生死存亡关头,法师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法师道:“要想解除瘟疫,唯有将神龙放出。需要四大家族将四块龙鳞悉数聚集于此,由老衲设坛做法,将封印解除,或可平息神龙之怒。沈施主,可有把握说服另外三家吗?”

沈澈心想,侯家和朱家平素来往颇多,他有六七成把握,只是程家却不太确定。

只听法师又道:“除了龙鳞,还需要一个人到场。”

“是谁?”

“龙脉后裔。”

“谁是龙脉后裔?”

“此事,倒可以问问程施主。”法师向后一指,帘幕背后幽幽走出一人来。沈澈没注意屋里还有别人,待看清那人,更是惊诧万分。只见他身量高瘦,微微佝偻着身子,脸上一片可怖的烧伤疤痕触目惊心,将一张原本俊朗的脸毁为一旦。竟是程守义!自那年程家祠堂大火,沈澈已多年未见程守义。

“程兄!想不到竟在这里遇见你!”

“沈兄。”程守义声音低哑,想是被那场大火烧坏了喉咙。

“你也是来求法师救蟠龙镇的吗?你就是那龙脉后裔?”

“惭愧,不是我。沈兄可还记得秦悠?他才是龙脉后裔。”

“秦悠?你是说秦师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澈一头雾水。

程守义神情委顿,缓缓道:“事已至此,程某也无需隐瞒遮掩了。那年端午,我为了一己贪念,想令程氏一家独大,于是将秦师弟骗至程家祭坛,企图用他的龙脉之血唤醒神龙为我所用。谁知惹出一场祸事,程家祠堂也因此烧毁……秦师弟的确是百年难遇的龙脉后裔,如今我程家的黑龙鳞已经被他的龙血所化,但只召出龙影。方才法师说,需要其他三家龙鳞共同献祭,才能召唤出神龙真身。”

虽然听上去匪夷所思,沈澈还是喜道:“这么说,程家的龙鳞已然献祭!沈家白龙鳞在此,那么只要说服侯家和朱家就行了!”

程守义点头道:“程某罪孽深重。若此法能救蟠龙镇,愿与沈兄一同面见另外两家家主。”

沈澈放下心来,如果程守义和他一起去,那成功的把握几乎是百分之百了。

程守义忽对法师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秦悠如今远在东北森林,距此地千里之遥,而蟠龙镇又已封闭交通,他如何能来?”

法师双掌合十:“此事无须程施主操心,老衲自有办法。”

送走了沈、程二人,虚云法师仰头看天,见云卷云舒,变幻莫测。轻声叹道:“一切善恶,皆是因果,缘起和合,诸法无常。阿弥陀佛~就让老衲来结束这一切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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