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帝统一南北

隋朝上大将军贺娄子干调发河西凉、甘、瓜、鄯、廓五州的军队攻打吐谷浑,斩杀吐谷浑部落男女一万多口,历时二十天才班师还军。

隋文帝由于陇西一带经常遭到外族侵犯虏掠,而民间从来不建立永久性居住、具有防御能力的村坞,于是命令贺娄子干强制百姓建造城堡,并屯田积粮。贺娄子干上书说:“陇右、河西地区地旷民稀,边疆不安定,不可到处耕作。我近来发现一些屯田地区,虽然收获不多,但费用开支却很大,白白浪费许多人力,最终还会遭到入侵者的蹂躏毁坏。因此,凡是疏远的屯田之所,请求全部废掉。只是陇右地区的老百姓一向从事畜牧业,如果强迫他们屯聚而居,会更加惊恐不安。只要能多建立镇、戍等军事要塞和负责望、传达军情的烽火台、堠堡,使其络绎相望,虽然百姓分散居住,也一定能确保他们安居乐业。”隋文帝听从他的建议。

隋文帝由于贺娄子干熟悉边疆事务,丁巳(二十六日),任命他为榆关总管。

隋文帝因为渭河多沙,河水深浅不固定,漕运的丁役深以为苦,六月,壬子(二十二日),下诏令太子左庶子宇文恺率领民工开凿渠道,引渭水,自新都大兴城向东直到潼关,共三百余里,名叫“广通渠”。以利漕运和通商,关内都依赖它。

乙卯(二十六日),陈朝将军夏侯苗请求归降隋朝,隋文帝因为与陈朝交好,不予接纳。

九月,甲戍(十五日),隋文帝由于关内出现饥荒,驾幸洛阳。

隋文帝不喜好文章用词华丽,诏令天下公私文书都要写得符合实际情况。泗州刺史司马幼之的文章奏表浮华艳丽,隋文帝把他交付有关部门治罪。治书侍御史赵郡人李谔也因为当时人们撰写文章,文风崇尚轻薄浮华,而上书说:“以前曹魏的三位君主撰写文章崇尚文词优美华丽,忽略治理万民的大道,喜好雕琢词句的小技。下面纷纷起而仿效,遂成一种社会风尚。到江东晋、齐、梁朝,这种文风的危害达到极点。人们热衷于追求一韵的新奇,竞逐一字的巧妙。文章连篇累牍,不过是刻划月升露落的景致;作品积案盈箱,也只是描写风起云飘的情形。世俗以此而互相标榜,朝廷据此来选拔官吏。以擅长雕虫小技求取功名利禄的道路既然已经开通,人们偏爱华丽崇尚轻浮的文风越发厉害。因此,不论是乡闾孩童,还是王公子弟,不是首先学习实用知识而是首先学习如何做五言;对于羲皇、虞舜、夏禹的典籍,伊尹、傅说、周公、孔子的学说,不再关心,未曾入耳。把虚诞放纵当作洒脱高雅,把缘情体物当作功勋劳绩,把有德的硕儒看作古朴迂腐之人,把工于词赋之士当成君子大人。所以文笔日益繁盛,而政治日益动乱。这都是由于统治者抛弃上古圣贤制定的法式、规则,造作无益于治道的文体来推广使用。如今朝廷虽然颁布禁绝浮华艳丽文风的诏令,但是臣听说一些外州远县,仍然踵袭前代的衰败风气。躬行仁义孝悌者被私门摈落,不加录用;擅长轻薄浮华之雕虫小技者,则被选拔充任官吏,保举荐送朝廷。这都是由于这些州、县的刺史、县令没有执行陛下的诏令。请求陛下普遍派人加以调查,送御史台推劾治罪。”后来又上书说:“有些士大夫炫耀功绩、出身以谋求进身做官,没有廉耻之心,请求明示其罪,加以黜退,以矫正社会风气。”隋文帝诏令将李谔前后奏章颁布天下。

突厥沙钵略可汗数次被隋朝打败,于是请求与隋朝和亲。千金公主宇文氏也请求改姓杨氏,作隋文帝的女儿。于是隋文帝派遣开府仪同三司徐平和出使突厥沙钵略可汗,改封千金公主为大义公主。晋王杨广请求乘突厥内外交困之机出兵讨伐,隋文帝不答应。

沙钵略可汗派遣使者致书隋文帝说:“从天生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居卢设莫何沙钵略可汗致书大隋天子:皇帝陛下,您是我夫人的父亲,也就等于是我的父亲。我是您的女婿,自然应该算是您的儿子。我们两国的礼俗虽然不同,但人们的情义却是一样的。自今以后,子子孙孙以至万世,亲好不绝。上天为证,永不违负!我国的牛羊驼马,都是皇帝陛下的牲畜;贵国的缯彩绢帛,也都是我国的财物。”

隋文帝复书沙钵略可汗说:“大隋天子致书大突厥沙钵略可汗:收到来信,知道你有和好的善意。朕既然是沙钵略可汗的岳父,现在就将沙钵略可汗当作儿子一样看待。朕即刻就派遣大臣到突厥去看望女儿,同时也看望沙钵略可汗。”于是派遣尚收右仆射虞庆则出使突厥沙钵略可汗,车骑将军长孙晟作为副使同行。

突厥沙钵略可汗陈列军队,摆放珍宝,坐在座位上接见虞庆则,称身体有病而不能起立,并且说:“从我父亲那辈以来,从不跪拜别人。”虞庆则对他加以责备并晓以大义。千金公主私下对虞庆则说:“沙钵略可汗豺狼本性,过分与他争执,激怒了他,就会咬人的。”长孙晟对沙钵略可汗说:“突厥可汗与隋朝皇帝都是大国天子,礼相匹敌,可汗不肯起身跪拜,我们做使节的怎敢违背您的意愿。但是可贺敦是隋文帝的女儿,那么可汗您就是大隋天子的女婿。女婿怎么能不尊敬岳父!”沙钵略可汗笑着对属下达官贵人说:“看来必须跪拜岳父。”于是起立跪拜,伏地叩头,然后跪着接受隋文帝玺书,顶在头上。过一会儿,感到非常羞愧,于是与其部下相聚恸哭 。虞庆则又指使突厥对隋称臣,沙钵略可汗问左右侍从:“什么叫臣子?”左右侍从回答说:“隋朝所说的臣子,就是我们所说的奴仆。”沙钵略可汗说:“我能够成为大隋天子的奴仆,全仗虞仆射出力成全。”于是馈赠虞庆则马一千匹,并将堂妹嫁给他。

冬季,十一月,壬戌(初四),隋文帝派遣兼散常侍薛道衡等人出使陈朝,并在临行前告诫薛道衡说:“你应当明白朕的意思,不要在言辞上与对方争高低。”

隋文帝命令礼部尚书牛弘撰修吉、凶、军、宾、嘉五礼,编为百卷;戊辰(十一日),诏令颁行新礼。

隋朝大司徒郢公王谊与隋文帝有旧交,他的儿子娶文帝女兰陵公主为妻。后来隋文帝对他的恩宠礼遇淡薄,王谊因此非常怨恨。有人告发王谊说自己名应图谶,有帝王之相;公卿大臣上奏说王谊犯大逆不道之罪。壬寅(疑误),隋文帝将王谊赐死。

隋朝度支尚书长孙平上奏说:“请下令民间每年秋天一家拿出粟麦一石以下,根据家庭贫富状况订出等级标准,每社民户所交纳的粮食就储存在当社,委派社中官吏负责查核,以防备荒年,名叫‘义仓’。”隋文帝听从他的建议。五月,甲申(二十九日),隋文帝开始诏令各郡、县都设置义仓。当时百姓多向官府谎报年老或幼小,以逃避赋税徭役,山东地区承袭原北齐王朝的弊政,在户口登记和租调征收方面,犯奸作伪的极多。隋文帝下令在全国州县逐户逐人进行核时。如果户口不实,有称老诈小的,里正、党长远配边州。堂兄弟以下仍然同居的大家族,都命令他们分家居住,自立门户,以防止出现隐瞒户口人丁的情况。这次普查,户籍簿上新增加一百六十四万余人口。左领军大将军高颎又请求实行按所造帐籍征收赋税的输籍法,颁布各州实行,隋文帝也听从他的建议。自此以后,想犯奸作伪逃避赋税的人再也无法藏身。

隋朝全国各地每年上调给中央的各种物资,黄河以南的经由潼关,黄河以北的经由蒲坂,向长安运输的车辆接连不断,昼夜不停,前后长达数月之久。

后梁国主去世,谥号孝明皇帝,庙号世宗。世宗孝顺慈善,俭约爱民,境内因此安定太平。太子萧琮继位。

起初,突厥阿波可汗与沙钵略可汗结下怨恨,后来阿波可汗势力逐渐强盛,东抵都斤山,西越金山,这一广大地区的龟兹、铁勒、伊吾各国以及居住在西域的胡人部落都归附他,号称西突厥。隋文帝也派遣上大将军元契出使阿波可汗,以安抚西突厥。

突厥沙钵略可汗既为达头可汗困扰,又畏惧契丹逐渐强大,于是派遣使者到隋朝告急,请求允许他率所属部落迁徙到大漠南面,在白道川一带暂住。隋文帝答应他的请求,命令晋王杨广发兵接应,并供给他衣服食品,赏赐他车驾服饰及乐器。沙钵略可汗借助隋兵到来的声势,率军向西攻打阿波可汗,打败他。可是阿拔国乘沙钵略可汗后方兵力空虚之机发兵偷袭,虏走他的妻儿家小;隋朝军队为沙钵略打败阿拔军队,并把所缴获的人畜物品全部给予沙钵略可汗。沙钵略可汗十分高兴,于是与隋朝订立盟约,以砂碛作为两国的分界,因此上表说:“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大隋皇帝是真正的皇帝,我岂敢再凭恃险隘,阻兵抗命,窃取名号,妄称天子!今日因羡慕淳朴风俗,归心有道之君,情愿屈膝跪拜,永远做大隋的藩附属国。”于是派遣他的儿子库合真入朝。

八月,丙戌(初二),库合真来到长安。隋文帝下诏书说:“突厥沙钵略可汗以往虽然与隋朝和亲交好,仍是两个国家;现在君臣有序,便成一国。”于是命令举行郊、庙大祀,告知天地、祖先,并命令把此事通告远近。凡是赐给沙钵略可汗的诏书,不直呼他的名字。隋文帝还在内殿宴请库合真,并把他引见给独孤皇后,赏赐丰厚。沙钵略可汗非常高兴,从此,每年都向隋朝进贡物品。

九月,陈朝将军湛文彻侵犯隋朝的和州,隋仪同三司费宝首率军打败陈朝军队,俘虏湛文彻。

隋文帝诏令征召后梁国主的叔父太尉吴王萧岑入朝,任命他为大将军,封怀义公,趁机将他留在长安,不让回国;又重新设置江陵总管监视后梁国。后梁大将军许世武暗中以江陵城招引陈朝荆州刺史宜黄侯陈慧纪;密谋泄露,后梁国主杀许世武。陈慧纪是陈武帝陈霸先兄弟的孙子。

隋文帝又派遣司农少卿崔仲方征发壮丁三万人,在朔方、灵武一线修筑长城,东起黄河,西至绥州,绵延七百里,用来遏制北方胡人入侵。

党项羌人请求降附隋朝。隋朝向突厥颁行新历。

二月,隋朝下令每年岁末各州刺史以及高级僚属轮流入朝,呈奏本州官吏的当年政绩,由朝廷进行考核升降。丁亥(初六),隋文帝又命令崔仲方征发壮丁十五万人,在朔方以东,沿边境的险要地方修筑数十座城堡。

三月,己未(初八),洛阳男子高德上书,请求隋文帝自己做太上皇,将皇位传给皇太子。隋文帝说:“朕承天受命,抚育百姓,早晚孜孜不倦,不敢稍有懈怠,还恐怕不能够尽职尽责。岂能效法近代那些帝王,传位于太子,自求安乐逍遥!”

起初,隋朝上柱国公梁士彦讨伐尉迟迥,英勇善战,所战必胜,代尉迟迥为相州刺史。后来隋文帝猜忌他,将他召回长安。隋朝上柱国杞公宇文忻与隋文帝少年时交情深厚,他善于用兵,有威信声望。隋文帝也因此猜忌他,后来由于受到谴责而被免除右领军大将军职务。梁士彦、宇文忻与柱国舒公刘都被隋文帝疏远,闲居无事,心怀怨恨,多次相互往来串通,密谋起兵造反。

宇文忻想使梁士彦于蒲州起兵,自己在长安作内应,梁士彦的外甥裴通参预他们的密谋,又告发了他们。隋文帝把这件事先掩盖下来,任命梁士彦为晋州刺史,打算观察他的意向;梁士彦非常高兴,对刘昉等人说:“天意让我们成功!”他又奏请朝廷任命仪同三司薛摩儿为晋州长史,隋文帝也答应他。后来梁士彦等人与公卿大臣一起朝谒,隋文帝命令左右侍卫人员在朝拜行列中拿下梁士彦、宇文忻、刘昉三人,审问他们,开始他们还不伏罪,这时薛摩儿被捕获带到,隋文帝命他与三人在殿堂上当面对质,薛摩儿全部招供梁士彦等三人谋反始末,梁士彦大惊失色,对薛摩儿说:“是你杀死了我!”丙子(二十八日),梁士彦、宇文忻、刘昉三人都被处死,他们的叔侄、兄弟免死除名为民。

九月,辛巳(初四),隋文帝身穿白色服装亲临射殿,命令百官大臣用箭射梁士彦等三家的东西,以使他们从中吸取教训。

冬季,十月,己酉(初三),隋朝任命兵部尚书杨尚希为礼部尚书。隋文帝每天天一亮就临朝听政,直到天黑也不感到疲倦,杨尚希进谏说:“西周文王因为忧勤劳苦而折损寿命,武王则因为安乐颐养而延年益寿。请求陛下制定国家的大政方针,责成宰相负责处理政务。至于繁碎事务,不是帝王应该亲自处理的。”隋文帝虽然赞成他的意见,但是并不能照着去做。 

癸丑(初六),隋朝在襄州设立山南道行台,任命秦王杨俊为行台尚书令。杨俊妃子崔氏生了男孩,隋文帝很高兴,于是下令赏赐群臣百官。

隋朝直秘书内省博陵人李文博家中素来贫穷。有人去向他道贺受赏,他说:“朝廷设立赏罚,是为赏功罚罪。现今王妃生男孩,与群臣百官有什么关系,而妄求受赏!”听到的人都感到十分羞愧。

吐谷浑可汗夸吕在位长达百年,曾多次因为喜怒无常而废掉或诛杀太子。后来太子惧怕,密谋劫持夸吕可汗降附隋朝,于是派遣使者向隋朝边防官吏请求援兵,秦州总管河间王杨弘向朝廷请求派兵接应,隋文帝不答应。

这一年,吐谷浑太子嵬王诃又因为害怕获罪遭杀,密谋率领所属部落一万五千户降附隋朝,派遣使者来到长安,请求隋朝派军队接应。隋文帝说:“吐谷浑风俗败坏,背离人伦天常,做父亲的既然不以慈爱待子,做儿子的也不以孝顺事父。朕以仁德教化百姓,怎么能够助成嵬王诃的恶逆行为呢!”于是对嵬王诃的使者说:“为子之道,父亲有过失,儿子应该以死谏诤,怎么能密谋采取违背礼法的行为,落下不孝的罪名!普天之下,都是朕的臣妾子民,各自努力积善行德,就合于朕的心意。现今嵬王诃想归降朕,朕只能教导嵬王诃如何做忠臣孝子的道理,决不能远派军队接应,助成嵬王诃的恶逆行为。”嵬王诃只好作罢。

乙未(二十日),隋朝规定各州每年向朝廷推荐三位士人。隋朝征发壮丁十万余人修筑长城,二十天而止。夏季,四月,隋朝在扬州开凿山阳渎以通漕运。

突厥沙钵略可汗派遣他的儿子向隋朝进贡,并请求朝廷允许突厥在恒州、代州之间打猎,隋文帝答应突厥的请求,并派遣使者赐给沙钵略可汗酒食。沙钵略可汗率领突厥部落跪拜接受赏赐。

不久,沙钵略可汗去世,隋朝为他罢朝三天,以示哀悼,并派遣太常寺卿前去吊唁。

起初,沙钵略可汗因为儿子雍虞闾懦弱,留下遗言令立弟弟叶护处罗侯为可汗。这时,雍虞闾派遣使者前往迎接处罗侯,将拥立他为可汗。处罗侯说:“我突厥国自木杆可汗以来,可汗继承多是以弟代兄。以庶夺嫡,违背了祖宗之法,互相不加尊重。你是先可汗嫡子,理当继位,我不在乎跪拜你。”雍虞闾说:“叔父与我父亲是一母所生,共根连体。我是晚辈,好比枝叶。怎能使根本反而服从枝叶,叔父屈居于晚辈之下呢!况且这是先父的遗命,又怎么可以违背呢!希望叔父不要再有疑虑。”双方互相派遣使者,相互推让有五六次之多,处罗侯终于即位,这就是莫何可汗。莫何可汗又任命雍虞闾为叶护。并派遣使者向隋朝上表,禀报即位始末。

隋朝派遣车骑将军长孙晟为使者,持节册拜莫何可汗,并赏赐给他鼓吹、幡旗。莫何可汗智勇双全,他打着隋朝所赏赐的幡旗和鼓吹,向西攻打西突厥阿波可汗。阿波可汗的军队以为莫何可汗得到隋军的助战,纷纷望风降附。莫何可汗于是生擒阿波可汗,又派遣使者向隋朝上书,请示如何处置他。隋文帝召集公卿大臣商议此事,乐安公元谐建议将阿波可汗就地斩首示众,武阳公李充建议将阿波可汗押送长安,由朝廷明令处死,以示天下百姓。隋文帝问长孙晟:“你认为该怎么处置?”长孙晟回答说:“如果阿波可汗是违背朝命,与我大隋作对,理应处以极刑。现今是突厥兄弟之间自相残杀,阿波可汗的罪恶并不是有负于我国。如果趁阿波可汗困穷危难之时,下令将他诛杀,恐怕不是招抚远方、绥靖边疆所应采取的办法。不如赦免阿波可汗,两存其国。”尚书左仆射高颎也说:“骨肉相残,违背伦理纲常,是推行教化的蠹害。应该赦免阿波可汗,留其性命,以示朝廷宽大为怀。”隋文帝听从他们的建议。

八月,隋文帝征召后梁国主萧琮入朝。萧琮率领群臣百官二百余人由江陵出发;庚申(十八日),到达长安。

隋文帝得知此事,下令废掉后梁;又派遣尚书左仆射高颎前去聚集安置没有降附陈朝的平民百姓;并下令给宣帝、孝明帝各十户人家守护陵墓;还任命后梁国主萧琮为上柱国,封爵莒公。

甲午(二十三日),隋文帝巡幸冯翊,亲自祭祀他出生地的社神,戊戌(二十七日),返回长安。”隋文帝这次出巡,内史令李德林由于生病没有随行,文帝从同州下敕书召他前去,与他商议讨伐南陈的计划。等回到长安,文帝骑马举鞭指向南方说:“待平定南陈时,用七宝来装饰您,使崤山以东的士大夫,没有人能像你那样显贵。

突厥莫何可汗向西攻打邻国,被流箭射中而死。突厥人拥立雍虞闾,号为颉伽施多那都兰可汗。

这一年,吐谷浑裨王拓跋木弥请求率领所属部落一千余家降附隋朝。隋文帝说:“普天之下,都是朕的臣民,腾抚育苍生黎民,用的是仁孝之心。吐谷浑可汗夸吕昏愦狂暴,为政苛刻,以至连他的妻儿都心怀恐惧,都想归附中原,以拯求自己免遭屠戮。但背叛丈夫和父亲,有违忠孝,不能接纳。又因为他们的本意只是逃避死亡,如果加以拒绝,则又显得我大隋朝不仁不义。如果再有音信来,只应该加以慰勉安抚,听任他们自己率领所属部落前来归附,不要出兵接应。如果他的妹夫和外甥想来归附,也听任自然,不要进行劝诱。”归附隋朝的吐谷浑河南王移兹裒去世,隋文帝诏令他的弟弟树归承袭王位,统领归附的吐谷浑部落。

隋文帝派遣使节将陈朝灭亡的消息告诉许善心,许善心穿上丧服在客馆西边的台阶下面放声痛哭,并在干草上面朝东坐了三天;隋文帝下敕书向他表示慰问。次日,隋文帝又派人持诏书到客馆,拜许善心为通直散骑常侍,并赏赐他朝服一套。许善心又大哭一场,然后进屋脱掉丧服,改穿隋文帝所赐朝服,再重新出来面北站立,流着眼泪跪拜受诏,第二天才入宫朝见隋文帝,伏在殿下哭泣,悲不能起。隋文帝看着左右的朝臣说:“朕出兵平定陈国,只得到了此人。他既然不忘旧日的国君,也就是我的忠臣。”于是下敕令许善心以本官散骑常侍暂理门下省。

陈朝水军都督周罗和郢州刺史荀法尚率军驻守江夏,隋秦王杨俊督率三十位总管水陆十余万大军驻扎在汉口,不能向前推进,双方相持一个多月。陈荆州刺史陈慧纪派遣南康内史吕忠肃率军驻扎在岐亭,据守巫峡,并在长江北岸岩石上凿孔,跨江系三条铁锁链,横截上流江面以遏制隋军船只。吕忠肃又拿出自己的全部财产充作军饷。隋元帅杨素、大将军刘仁恩指挥隋军猛攻陈军,前后四十余战,吕忠肃率军据险全力抗拒,隋军损失惨重,阵亡达五千余人,陈军将士将他们的鼻子全部割下拿去邀功求赏。随后隋军多次取胜,俘获一些陈军士卒,分三次释放他们;吕忠肃放弃营栅率军逃走,杨素得以从容毁掉跨江锁链。吕忠肃又退守荆门的延洲,杨素派遣居住在巴中一带的蛮族士卒一千人,乘坐五牙战舰四艘,用拍竿击碎陈军十余艘战船,于是大败陈军,俘获士卒两千余人,吕忠肃侥幸只身逃走。南陈信州刺史顾觉率军驻守安蜀城,闻讯弃城逃走。陈慧纪驻守公安,也全部烧掉物资储备。率领军队顺流东下,于是自巴陵以东,再没有守城抵抗的陈朝军队。陈慧纪统率将士三万人,楼船一千余艘,顺江而下,本来打算入援建康,因为受到隋元帅秦王杨俊的阻拦,无法前进。这时,陈朝晋熙王陈叔文卸任湘川刺史,返回建康,到巴州,于是陈慧纪就推举陈叔文为上游各军盟主。而此时陈叔文已经率领陈巴州刺史毕宝等人给杨俊写信请求投降,杨俊派出使节迎接并慰劳他们。逢建康已被平定,于是晋王杨广命令陈叔宝亲自写信招抚陈军上江诸位将帅,派遣樊毅到周罗处,陈慧纪的儿子陈正业到陈慧纪处,传达陈后主的命令。当时各城陈军都放下武器,周罗和众将帅大哭三天,将部队解散,然后向杨俊投降,陈慧纪也向隋军投降,于是陈朝上江地区被全部平定。杨素率军顺流而下到达汉口,与杨俊大军会合。隋蕲州总管王世积率军驻扎蕲口,得知陈朝已经灭亡,就派人告谕陈朝江南各郡,于是陈朝江州司马黄弃城逃走,豫章诸郡太守都向王世积投降。

癸巳(二十九日),隋文帝诏令派遣使节巡视安抚陈朝各州郡。二月乙未(初一),隋朝撤消淮南行台省。隋纳言苏威上奏请求在地方上每五百家设置乡正一人,管理本乡百姓,审理诉讼纠纷。内史令李德林认为:“本来已经废掉乡一级官吏审理案件的权力,是因为他们和案件当事人乡里乡亲,往往判案不公平,现在却令乡正专治一乡五百家,恐怕危害更大。况且有些边远荒僻小县,百姓不满五百家,难道能让两县共管一乡?”隋文帝不听。丙申(初二),下制书说:“民间五百家为乡,设置乡正一人;一百家为里,设置里长一人。”

陈朝吴州刺史萧谳甚得民心,陈朝灭亡后,吴地人民推举他为首领,割据自立,隋右卫大将军武川人宇文述统率行军总管元契、张默言等率军讨伐。隋落丛公燕荣率领水军从东海赶来参战,陈永新侯陈君范从晋陵投奔萧瓛,合军抗拒宇文述的军队。宇文述的军队快到时,萧瓛在晋陵城东面建立栅栏,留下军队抗拒宇文述,并派遣部将王褒守吴州,萧瓛自己则率领大军从义兴进入太湖,打算从背后袭击宇文述的军队。宇文述进兵攻破晋陵城东营栅,然后回兵攻打萧瓛,大败萧瓛的军队;又派遣军队从别道攻打吴州,王褒换上道士衣服弃城逃走。萧谳率领残余部队退保包山,又被燕荣打败。萧谳带领左右数人藏匿百姓家中,被人抓获。宇文述率军进至奉公埭,陈朝东扬州刺史萧岩献上会稽城投降,后来与萧谳都被送往长安斩首。

隋朝杨素在攻下荆门后,派遣部下别将庞晖率军略地,庞晖向南进至湘州,城中的陈朝将士都丧失固守的斗志。陈朝湘州刺史岳阳王陈叔慎,年仅十八岁,设置酒席宴请部下文武官吏。当酒喝到尽兴时,陈叔慎感叹说:“我们之间的君臣关系,到此就算结束了!”这时湘州长史谢基悲不自胜,伏地流涕。湘州助防遂兴侯陈正理也在坐,于是站起来说道:“君主受辱,臣子应该以死相报。在坐各位哪个不是陈国的臣子!如今天下有难,国家将亡,正是我们以死报国的时候,就是不能够成功,也可以显示出我们陈国臣子的气节,就这样束手就擒,沦为亡国之民,死不瞑目!现在已经到危急关头,不可再犹豫,敢有不响应的立即斩首!”酒宴上的众人全都响应。于是陈叔慎和文武官吏杀牲结盟,并派人奉诈降书送交庞晖。庞晖相信了,约定下日期入城受降,陈叔慎预先埋下伏兵,等宠晖率军来到,就把他抓起来斩首示众,并把他率领的将士也全部杀掉。陈叔慎坐在射堂之上,招集士众,扩大队伍,数天之内就得到五千人。衡阳太守樊迪、武州刺史邬居业都请求率军协助陈叔慎抵抗隋军。这时,隋朝所任命的湘州刺史薛胄率军赶到,与隋行军总管刘仁恩合兵攻打湘州;陈叔慎派遣部将陈正理和樊通率军抵抗,陈军失败。薛胄率军乘胜攻进城中,俘获陈叔慎,刘仁恩大败邬居业于横桥,也俘获他,然后把他们押送到隋秦王杨俊那里,在汉口把他们斩首。

陈朝灭亡后,岭南地区还没有归属,该地区的几个郡共同推举前陈朝高凉郡太夫人洗氏为首领,号称“圣母”,保境自守。隋文帝派遣柱国韦洸等人前去安抚岭南,陈朝豫章太守徐璒据守南康郡抗拒,韦洸等人无法前进。晋王杨广派遣使节送去陈叔宝写给洗夫人的信,告诉他陈国已经灭亡,让她归附隋朝。于是洗夫人召集各部首领数千人,痛哭一整天,然后派遣她的孙子冯魂率军前去迎接韦洸。韦洸率军打败陈军,并杀了徐璒,进入岭南地区,到达广州,告谕岭南地区各州,使全部得以平定,韦洸又上表朝廷授予冯魂仪同三司,册封洗夫人为宋康郡夫人。韦洸是韦敻的儿子。

陈朝衡州司马任瑰劝说都督王勇出兵占领岭南,然后访求陈氏宗室子孙,立为皇帝;王勇没有听从任瑰的劝告,率领所部归降隋朝,任瑰弃官而去。任瑰是任忠弟弟的儿子。

于是陈国被全部平定,隋朝共得到三十个州,一百个郡,四百个县。隋文帝诏令将建康的城邑宫殿房屋,全部毁掉为耕田,又在石头城设置蒋州。

隋晋王杨广下令班师还朝,留下元帅府司马王韶镇守石头城,委托他处理后事。三月己巳(初六),陈叔宝和他的王公百官大臣从建康起程,去长安,大人小孩陆续上路,连绵不断达五百里。隋文帝下令暂时调拨长安士民房舍作为降人住处,将院舍内外都修整一新,并派人负责迎接慰问;陈朝降人来到后有宾至如归之感。夏季,四月,辛亥(十八日),隋文帝驾幸骊山,亲自慰劳凯旋的将士。乙巳,南征各军奏唱凯歌进入长安,先到太庙举行献俘仪式,将陈叔宝和陈朝王侯将相以及他们的车子、服装和陈朝的天文图籍等依次摆开行列,并由带铁甲的骑兵围住,跟着晋王杨广、秦王杨俊入宫,排列在殿庭中。隋文帝任命杨广为太尉,赐给他辂车、乘马、皇帝穿的衮服和冠冕以及象征拥有特殊权力和地位的珍宝玄圭、白璧等。丙辰(二十三日),隋文帝坐在广阳门观阙上,传令带上陈叔宝和陈朝太子、宗室诸王共二十八人,以及陈朝百官大臣自司空司马消难以下至尚书郎共二百余人,文帝先让纳言宣读诏书对他们加以安抚慰问;接着又让内史令宣读诏书,责备他们君臣不能同心同德,以至于国家灭亡。陈叔宝与他的百官群臣都惶愧恐惧、伏在地上,屏息静听,无言以对。随后文帝赦免他们。

当初,司马消难自北齐叛降北周时,隋文帝的父亲武元帝杨忠曾率军接应,与司马消难结拜为兄弟,两人交情深厚,隋文帝也经常以事奉叔父的礼节对待他。隋朝平定陈后,司马消难也被押送到长安,隋文帝特下令免除一死,将他发配为身份低下的乐户,二十天后,又下令免除他的乐户身份,并且还由于过去的交情接见过他,不久司马消难就在家中去世。

庚戌,隋文帝驾到广阳门,宴请出征将士,从门外起夹道堆积布帛物资,一直摆到城南的城墙边,赏赐各有等级差别,一共用去布帛三百余万段。原来陈朝境内地区,免除十年的赋税徭役;其余地区州郡,免除当年的租税。

乐安公元谐上言说:“陛下威德流播远方,臣以前曾请求过陛下可任用突厥可汗为候正,任用陈叔宝为令史,如今可以采用臣的建议。”隋文帝回答说:“朕平定陈国,本是为除掉叛逆无道,而不是为向世人夸诞炫耀。    卿所奏请的,根本不合朕的心意。突厥可汗不知山川形势,怎么能够侦候报警;陈叔宝昏愦嗜酒,岂能经受驱使?”元谐无语而退。

辛酉(二十八日),隋文帝下令进封杨素为越公,授予杨素的儿子杨玄感为仪同三司,杨玄应为清河郡公;并赏赐给杨素布帛一万段,粟米一万石。文帝又令贺若弼登上皇帝的宝座同坐,赏赐给他布帛八千段,越级授予他上柱国,进封爵位为宋公。后来文帝对杨素、贺若弼每人又增加赏赐给许多金银财宝和陈叔宝的妹妹为妾。

贺若弼和韩擒虎在文帝面前争论谁的功大,贺若弼说:“我在蒋山拚死鏖战,打垮陈朝的精锐部队,俘虏陈朝骁将萧摩诃、鲁宗达等人,打出国威和军威,于是才平定陈国。而韩擒虎和陈朝军队几乎没有交锋过,怎么能与我相比!”韩擒虎说:“本来接到明确指示,令我和贺若弼同时合兵攻打陈朝都城,可是贺若弼竟敢独自提前进军,遭逢敌军便投入决战,以致于所部将士伤亡很大。而我率领轻装骑兵五百人,兵不血刃,直取金陵,降服任忠,抓获陈叔宝,占领陈朝的府库,捣毁陈后主盘据的老窝。贺若弼直到傍晚才进至北掖门,是我打开城门让他入的,贺若弼赎罪还来不及,怎么能与我相比!”文帝说:“两位将军都立了上等功勋。”于是进级授予韩擒虎上柱国,赏赐布帛八千段。有关官吏弹劾说韩擒虎放纵士卒,奸淫陈朝宫女,因此不加封爵邑。

隋文帝授予尚书左仆射高颎上柱国,进封爵位为齐公,赏赐布帛九千段。文帝又慰劳他说:“你讨伐陈国出发后,有人上书说你将拥兵造反,朕已将此人处斩。你我君臣志同道合,不是谗言所能离间得了的。”后来文帝又平心静气地让高颎和贺若弼理论各自在平陈中的功绩,高颎说道:“贺若弼先提出过平陈十策,后又在蒋山拼死鏖战打败陈军。而我不过是一位文职官吏,怎么敢和他争论功劳大小!”文帝听后大笑,称赞高颎有谦让之风。

隋文帝在下令伐陈时,曾经派遣高颎向上仪同三司李德林询问用兵方略,然后授给晋王杨广;现在,文帝为酬谢李德林运筹帷幄的功劳,授予他柱国,进封爵位为郡公,赏赐布帛等物三千段。宣读过敕令以后,有人对高颎说:“现在朝廷把胜利归功于李德林,在这次战役中出生入死的各位将帅必定会愤愤不平,况且在后世看来,你亲临前线不过是白跑一趟而已。”高颎进宫向文帝上言,文帝只好作罢。

隋朝任命秦王杨俊为扬州总管四十四州诸军事,出镇广陵。晋王杨广回并州镇守。晋王杨广在建康处决原陈朝施文庆、沈客卿、阳慧朗、徐析、暨慧景五位佞臣的时候,还不知道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瑳、王仪、御史中丞沈瓘等人的罪行,所以这四位奸臣得以免死;及至他们都被押送到长安,罪行才被揭露出来。乙未,隋文帝公布他们的罪行,下令将他们四人流放到边疆地区,以谢罪吴越地区的百姓。王瑳为人刻薄,贪得无厌,忌才害能;王仪狡诈阴险,阿谀奉承,向陈后主进献两位女儿以邀恩宠;沈瓘心黑手辣,残酷苛暴,而嘴里却好话说尽,投人所好,所以文帝将他们一同治罪。

隋文帝赏赐给陈叔宝许多金银财物,又多次接见他,让他和三品以上公卿大臣同班站立;每当陈后主参加宴会时,隋文帝恐怕引起他的亡国之悲,就禁止在宴会上演奏吴地音乐。后来监护看守陈后主的官吏上奏说:“陈叔宝说:‘我没有官秩品位,却得经常参加朝会宴集,希望能得到一个官品。’”文帝不高兴地说:“陈叔宝真是没有一点心肝!”监护官吏又上奏说:“陈叔宝经常喝得大醉,很少有清醒的时候。”文帝于是问道:“他每天喝多少酒?”监护官吏回答说:“每天和他的子弟家人能喝一石酒。”文帝大惊,下令对陈后主的狂饮滥喝加以限制,不一会又说:“随他去吧,不用管他。他不如此酗酒,又怎么能打发日子呢!”文帝因为陈氏宗室子弟很多,恐怕他们在京城长安惹事生非,于是下令把他们分散安置在边远州郡,分配给他们田地产业使他们得以为生,并且每年都派人去赏赐给他们一些衣服以使他们安然度日。

隋文帝诏令授予原陈朝尚书令江总上开府仪同三司,授予尚书仆射袁宪、骠骑将军萧摩诃、领军将军任忠开府仪同三司,并任命吏部尚书吴兴人姚察为秘书丞。文帝称赞袁宪有高尚正直的品德操行,于是颁下诏书,认为袁是江表地区士大夫的表率,任命他为昌州刺史。文帝又听说原陈朝散骑常侍袁元友曾经多次直言规谏陈叔宝,于是提拔任命他为吏部主爵侍郎。文帝还对百官群臣说:“朕很后悔在刚刚平定陈的时候,没有处死任忠。任忠在陈享受着荣华富贵,担任着高官显职,不能横尸疆场以报效国家,却在危急关头对陈叔宝说他已经无能为力,这和春秋时期卫国大臣弘演为战死的卫懿公纳肝而以身殉国的所作所为相差多么遥远。”

隋文帝又召见原陈朝水军都督周罗,好言安慰他,并答应将会使他富贵荣华。周罗流着眼泪回答说:“我受过陈朝的大恩厚德,现在陈国已灭亡,我不能以死报国,实在是没有节操可言。现在得免于一死,是由于陛下的恩惠,还敢再奢望什么富贵荣华?”贺若弼对周罗说:“我听到您前往郢、汉地区指挥部队,即料到扬州地区唾手可得。结果隋朝军队很顺利就渡过长江,一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周罗回答说:“如果我能够率军和您对阵,那么双方谁胜谁负还很难说呢。”不久,隋朝即授予周罗上仪同三司。以前,陈将领羊翔归降隋朝,在伐陈的战役中,令他做隋军的向导,因此位至上开府仪同三司,百官大臣朝会排列时站在周罗的前面。韩擒虎在朝堂上戏笑周罗说:“你不懂得随机应变,所以现在朝会时站在羊翔的后面,难道不感到惭愧吗?”周罗回答说:“我过去在江南时,久闻您的好名声,认为您是一位有气节操守的天下名士;可是你今天所说的话,却令我大失所望。”说得韩擒虎面有愧色。

当初隋文帝数落陈朝君臣的时候,唯独原晋熙王陈叔文面露喜色。不久陈叔文又上表陈述说:“以前我在巴州时,已率先向隋请求归降,请求陛下明察这一事实,希望能够给我和普通的陈降人不同的待遇。”文帝虽然厌恶他的为臣不忠,但考虑到需要怀柔江表地区以收揽民心,于是授予陈叔文开府仪同三司,任命他为宜州刺史。

以前,陈散骑常侍韦鼎作为使节出使北周时,见到隋文帝,对他的相貌气度大为惊奇,于是就对隋文帝说:“您以后定会大贵,到那时则会四海一统,天下一家,十二年后,老夫将委质称臣。”到陈后主至德初年,韦鼎为陈太府卿时,把自己的田地和住宅全部卖掉,大匠卿毛彪问他为什么这样做,韦鼎回答说:“江南地区的王气已经完全丧失,我和你都将会埋葬在长安。”及至陈被平定后,隋文帝召韦鼎并授予他上仪同三司。韦鼎是韦睿的孙子。

壬戌(二十九日),隋文帝下诏书说:“如今天下大同,四海一统,黎民百姓得以任情随意,安居乐业;太平盛世的法律制度,也能够得以传布天下。凡我大隋臣民百姓,都要洁身自爱,沐浴德化,家家努力,弘扬德教,人人自觉,克制私欲。军队可以树立国威,但也不能不加以节制;刑罚可以帮助推行教化,但也不能肆意专行。自今以后,除禁卫京师皇宫和镇守四方重镇要塞的军队之外,其它的军队都要解散,军器物资也一概停止建造或者征用。如今抗拒王命的割据势力已被铲除,天下太平,各方无事,以军旅征伐为业的将帅军人家庭的子弟,都要开始学习经书儒学;民间拥有的兵器刀枪甲仗,要全部予以销毁。可将此诏书颁行天下,使黎民百姓都了解朕偃武修文的意愿。”

贺若弼撰写他在隋朝出兵伐陈前所提出的方略计策呈奏隋文帝,题名为《御授平陈七策》。隋文帝看也不看,说:“卿想提高朕的名望,可是朕不想求名,卿自己把它记载到家史中去吧。”贺若弼地位高,名望大,他的兄弟们都被封为郡公,担任刺史或者列将职务,家中的珠宝珍玩,多得不可胜计,婢妾使女也都穿戴绫罗绸缎,多达数百人,当时朝廷上下都很羡慕他。后来突厥的使节来长安朝见,隋文帝对他说:“你听说过江南的陈国天子吗?”对方回答说:“听说过。”文帝传令左右侍从带领突厥使节到韩擒虎跟前,对他说:“这位就是抓获陈国天子的将军。”韩擒虎威严地看着突厥使节,突厥使节十分惊恐,不敢抬头看他。

左卫将军庞晃等人在隋文帝面前诋毁高颎,隋文帝大怒,将庞晃等人免官,而对高颎愈加亲近。文帝对高颎说:“独孤公就象一面镜子,每经过一次打磨后,就会更加皎洁明亮。”以前,高颎的父亲高宾曾经担任过独孤信的僚佐,被赐姓独孤氏,所以隋文帝经常称呼高颎为独孤公而不直呼其名。

乐安公元谐性情豪爽,有气概风度,少年时和隋文帝曾同窗学习,非常友好,隋文帝即位后,元谐多次担任显要职位。元谐好诋毁排挤别人,不能讨好文帝左右近臣。又与上柱国王谊友善,王谊被诛后,文帝渐渐疏远猜忌他。后来有人上告元谐和堂弟上开府仪同三司元滂、临泽侯田鸾、上仪同三司祈绪等人谋反,文帝下令有关部门调查,他们上奏说:“元谐密谋使祈绪率领党项人的军队切断通向巴、蜀地区的道路。其次,元谐曾经和元滂一同谒见皇上,元谐私下对元滂说:‘我是主人,在殿上坐的不过是个窃国盗贼。’于是让元滂观望王气,元滂说:‘皇上上面的云气就好像是只蹲着的狗和跑动的鹿,而我们上面的是象征福德双全的云气。’”文帝听后大怒,于是元谐、元滂、祈绪都被处死。

闰四月己卯(十七日),隋朝任命吏部尚书苏威为尚书右仆射。六月乙丑(初四),又任命荆州总管杨素为纳言。

朝野上下都请求隋文帝举行封禅大典,秋季,七月丙午(十五日),文帝下诏书说:“怎么能够因为我们派遣一位将军灭掉一个小国,引起内外远近的注意,便说现在已经天下太平。以朕的薄德去封禅泰山,拿虚言狂语去祭告上天,这不是朕所愿意听到的建议。从今以后,禁止任何人再提及封禅之事。”

左卫大将军广平王杨雄深得隋文帝的宠信,权势显赫,与高颎、虞庆则、苏威被称为当朝四贵。杨雄对待部下宽容,朝野内外都倾慕攀附,文帝嫌恶他深得人心,暗中猜忌他,不想让他继续再掌管兵马。八月壬戌(初二),文帝任命杨雄为司空,其实是剥夺他的军权。杨雄既然没有实权,于是就闭门闲居,不见宾客。

在隋文帝即位初期,柱国沛公郑译请求修订用于郊庙朝会的传统音乐,于是文帝下诏令太常卿牛弘、国子祭酒辛彦之、博士何妥等人一起讨论研究,好多年没能作出决定。郑译上言说:“古乐有十二律,五行运转,更相为宫,每律用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七个音级,后世没有能通晓的。”郑译因为龟兹人苏祗婆擅长弹奏瑟琶,就向他学习,于是才弄明白古乐演奏的方法,推演出十二均、八十四调,用来校正太常寺太乐署乐师所演奏的音乐,发现全都乖异不符。于是郑译又在七个音级之外增加一个音级,称作应声,并把演奏的方法写成文章宣示朝廷。他又和邳公苏威的长子苏夔商议重新用排列黍粒的方法测量并确定律管的长度,以便重定律调。

当时的人都认为古乐音律长期以来就无人通晓,不是郑译、苏夔一下子就能够确定的。隋文帝不喜欢读书学习,而牛弘不大精通音乐律调,何妥因为自愧身为饱学宿儒而在古乐方面的造诣反不如郑译等人,所以时常想阻挠修正古乐之事,于是他也提出一种意见,反对郑译等人古乐十二律更相为宫和七个音级的主张,因此双方互相异议非难,各树朋党;有人提出可让他们各制造出一种乐调,等待完成后,选择其中好的作为标准。何妥深怕乐调制成后好坏就会显而易见,于是奏请文帝立即举行演奏会比试各种演奏方法,并且预先对隋文帝说:“各律调中的黄钟调演奏出来的音乐象征君主的德行。”及至用黄钟调演奏之后,文帝说:“黄钟调演奏的音乐似滔滔洪流,声音宏大响亮,浑厚典雅,非常合朕的心意。”何妥于是奏请只用黄钟一种律调演奏音乐,不得再使用别的律调。文帝非常高兴,就听从他的建议。

当时又有一位乐师名叫万宝常,非常通晓黄钟律调。郑译等人确定演奏黄钟的律调,呈奏给隋文帝,文帝召见万宝常询问效果如何,万宝常回答说:“这是亡国之音。”文帝听后很不高兴。于是万宝常请求使用水尺作为仪器来调理乐器,文帝听从他的建议。于是万宝常制造出各种乐器,用这些乐器演奏出来的音乐大抵比郑译等人确定的律调低两个律调。经他增加或者淘汰的各种乐器,多得不可胜计。用这些乐器演奏出来的音乐雅淡柔和,不为当时人所喜爱,太常寺中擅长音乐的人大都排斥诋毁这种音乐。苏夔尤其忌恨万宝常,当时苏夔的父亲苏威正执政用事,凡是谈论音乐的人都附合苏夔而攻击万宝常,万宝常制造出的乐调竟被苏威所压制,弃置而未行于世。

及至平定陈后,得到南朝宋、齐的旧乐器和江南地区的乐师,隋文帝让他们在宫廷上演奏,听后感叹说:“这才真正是华夏正音!”于是下令调理五音为五夏、二舞、登歌、房内十四种律调,在接待宾客和举行祭祀时使用。文帝又诏令在太常寺设置清商署负责掌管乐师和乐器。

当时天下已经统一,不同时代的器物都全部积聚在乐府。于是牛弘上奏说:“中国的传统音乐多保存在江南地区,以前攻占荆州时得到梁朝音乐,如今平定蒋州又得到陈朝的音乐,这些音乐是历代相传下来的,被认为是符合古乐的,请令人加以修订以作为郊庙朝会演奏的正乐。而北魏和北周所使用的音乐,都杂有边疆夷族的声调,不能再继续使用,请明令全部停止使用。”冬季,十二月,文帝下诏令牛弘和许善心、姚察以及通直郎虞世基参预修定雅乐。虞世基是虞荔的儿子。

己巳(十一日),隋朝任命黄州总管周法尚为永州总管,前去安抚岭南地区,调拨给他黄州兵三千五百人作为亲兵,原陈桂州刺史钱季卿等人都归降周法尚。原陈定州刺史吕子廓占据山洞,不接受隋军要他投降的命令,于是周法尚率军打败吕子廓并杀了他。

隋朝任命尚书省驾部侍郎狄道人辛公义为岷州刺史。岷州地区的社会风俗,人们特别害怕疾疫,如果一人有病,全家都避免与他接触,因此病人大多死亡。辛公义下令将病人都抬到自己的厅事大堂内,当时正是炎热季节,病人被送来数百人,厅堂内和外面走廊里都挤满了病人,辛公义就在厅堂内铺设榻床,昼夜守候在病人中间,用自己的俸禄请医买药,亲身一个个省视慰问。每当病人痊愈后,就召见他的亲戚家属告诉说:“死生有命,疾病怎么会互相传染呢?如果会互相传染,我早就死了。”病人的亲属都深感惭愧,拜谢而去。其后岷州人得病,都争着要住到辛公义身边去,他们的亲属都一定要留下并看护他们,于是人们的关系开始变得和睦慈爱,这一坏风俗也被改变过来。辛公义后来调任并州刺史,他到并州刚一下车,先到监狱中露天坐下,亲自一个个审问囚犯,在十多天的时间里,就把监狱里的囚犯判决并遣送完毕,然后才回到州衙厅事堂受理新的案件。辛公义审理案件都当天立即判决,如果有的案件白天处理不完,案件的当事人必须暂时拘禁的,他就住在厅事堂里,始终不回后室歇息。有人劝他说:“处理公事都有一定的程序,使君您何必如此劳苦!”辛公义说:“我作为刺史没有德行,不能使老百姓都和睦相处,不打官司,又怎么能把人拘禁在狱中而自己在家安然大睡?”犯罪的人听到辛公义的话后,都深受感动,痛快地认罪服法。后来再有要上官府诉讼的人,他们的乡里父老赶紧解劝他们说:“这是小事一桩,你们怎么能忍心再去烦劳刺史大人呢?”于是要去诉讼的人多双方互相谦让而作罢。

成安文子李德林,倚仗自己有才智和名望,喜好议论争辩,争强好胜,因此同事们大多痛恨他。由于这个原因,他虽然是佐命元勋,却有十年没有晋级升迁。李德林多次和尚书右仆射苏威意见不合,而高颎又常常帮助苏威,并上奏称李德林秉性凶狠暴戾,因此隋文帝多听从苏威的建议。文帝要赏赐李德林一座庄店,让他自己挑选,于是李德林请求北周末年跟随王谦起兵反对隋文帝的逆臣高阿那肱在卫国县的市店,文帝答应他。及至文帝到晋阳巡幸,店人上诉说该店是高阿那肱当年强夺民田,在县城内修建的,然后出租出去,收取租金。于是苏威上奏说李德林犯了欺君之罪,因为他妄奏说自己将住进这个市店。司农卿李圆通也帮助苏威说:“该店每年收取的租金,跟食邑一千户差不多,请求陛下计算时间追回赃款。”自此以后文帝更加厌恶李德林。虞庆则等人奉命出使潼关以东地区巡视检查,回到长安后,都上奏说:“乡正全权处理民间诉讼纠纷,往往按照自己的爱憎,袒护同党,徇私枉法,贿赂公行,对黎民百姓有害无益。”于是文帝下令废除乡正。李德林说:“这事我本来就认为不可行,只是刚设置不久,复又废除,如此政令不一,朝成暮毁,完全违背帝王制定法律制度的根本意义。因此,臣请求陛下明令宣布,自今以后,百官群臣对于已确定的律令制度胆敢动辄随意更改的,即以军法从事。不这样做,以后还会出现朝令夕改之事,纷纷扰扰,没有完结。”文帝听后勃然大怒,大声骂道:“你这是想把朕当成王莽吗?”以前,李德林向朝廷报称他的父亲曾经担任过太尉府咨议参军,以此取得赠官,给事黄门侍郎猗氏人陈茂等人密奏说:“李德林的父亲是死在校书郎任上的,李德林却妄称他父亲做过咨议参军。”于是文帝痛恨李德林。这次事情发生后,文帝一一具数李德林的罪行说:“你担任着内史职务,掌管朕的机密政事,近来不让你参预朝政商议决策的原因,是由于你的所作所为不光明正大,难道你自己没感觉到吗?你又编造谎言骗取市店,还荒谬地提高父亲的官职,朕其实早已对你愤恨在心,只是还没有发作出来罢了,现在应当把你派遣到一个州去。”于是文帝下令出李德林为湖州刺史。李德林拜谢说:“我不敢再奢望担任内史令,但请允许我以散职参预朝会。”文帝不答应,又调任他为怀州刺史,不久就去世。

司农卿李圆通本是隋文帝过去地位还比较低微时的家奴,很有器度和才干。及至隋文帝承袭父亲杨忠的隋公爵位后,就提拔李圆通和陈茂作他的僚佐,很信任他。在后梁国萧氏被废除以后,文帝任命原后梁太府卿柳庄为给事黄门侍郎。柳庄很有识见和风度,又博学多才,善于辞令,晓习历史典故,通达朝廷政事,文帝和尚书左仆射高颎都非常器重他。柳庄和陈茂是同僚,不能曲意奉承陈茂,因此陈茂向文帝诬陷中伤他,于是文帝逐渐疏远柳庄,后出他为饶州刺史。

隋文帝秉性猜忌多疑,又不喜欢读书学习,由于他是完全凭借智谋而获得君主之位,因此他就以熟悉法律制度而自负,以明察秋毫而驾驭朝臣,经常派遣左右近臣窥视刺探朝廷内外百官大臣,发现某人犯有过失就治以重罪,他又担心负责掌管各种具体事务的令史贪污腐败,于是暗地里派人拿着钱财布帛去贿赂试探,发现某人收受财物则立即处死。经常在朝堂殿庭中杖打官吏,有时一天之内,多达三四人。有一次他恼怒行刑之人杖打时下手不重,就立即下令将行刑之人斩首。尚书左仆射高颎、治书侍御史柳彧等人上言规谏,认为“朝堂不是杀人的处所,殿廷也不是行刑的地方。”文帝不听。于是高颎等百官大臣都来到朝堂请罪,文帝问领左右都督田元说:“朕的杖刑重吗?”田元回答说:“重。”文帝又问其中情由,田元举起手来回答说:“陛下的杖和指头一样粗,捶打人三十下,就等于普通杖具捶打数百下,所以受刑人多被打死。”文帝听了很不高兴,但还是下令撤掉殿庭内的杖具,以后要是有所处罚,分送给有关主管部门执行。后来楚州行参军李君才上言说:“皇上过于宠信高颎了。”文帝大怒,命令用杖打他,而殿庭内已经没有杖具,于是就用马鞭将李君才打死。从此又在殿庭内放置杖具。不几天,文帝由于怒不可遏,又在殿廷中杀人。兵部侍郎冯基苦苦劝谏,文帝根本不听,最后竟又在殿廷内将人活活打死。事后不久,文帝也有些后悔,于是好言安慰冯基,而恼恨没有进谏的百官群臣。

五月乙未(初九),隋文帝下诏书说:“自北魏末年丧乱以来,在军队建制上设立坊、府,南征北伐,居住没有固定的地方,庭院没有完整的围墙,地里很少多根的桑树,朕对此非常怜悯。自今以后,凡是军人,都隶属各州县,垦田种地,户籍及赋税管理与普通百姓完全相同。军府统领,还沿用原来的编制开式。废掉崤山以东、黄河以南地区和北方边疆地区新建立的军府。”

六月辛酉(初五),隋朝规定百姓年满五十岁免除徭役,改为收庸代役。

有一次隋文帝恼怒行刑之人杖打时下手不重,就立即下令将行刑之人斩首。尚书左仆射高颎、治书侍御史柳彧等人上言规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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