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张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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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段时间,父亲接到村里拆迁补偿的通知,多年没回家的妹妹趁着放假,决定陪父亲回老家看看,顺便签署补偿协议。

一个多星期后,我接到妹妹打来的电话,她说,哥,这次拆迁不是谣言,挖掘机都开到村口了。村民都要凭身份证、户口本和宅基地证,三证合一,验证宅基地归属,然后才能签协议。我和爸签约很顺利,根据咱家宅基地的面积,赔偿三套房,几十万现金。

听到这个消息,我深呼一口气。有了这笔钱,我的彩礼、妹妹的陪嫁,爸妈的养老钱,都有了着落,一次拆迁几乎解决了一家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个难题。

妹说,这次拆迁就是臭水塘里扔下了一块砖头,炸出了村里一堆癞蛤蟆绿头蝇。家家户户,对照拆迁补偿标准条例,该添丁添丁该进口进口,如有必要,假离婚、假结婚也不再话下。你看村东头四十多的老光混刘能娶了一个二十多的姑娘,村里在外打工的小年轻甭管丑俊都扎堆回来办喜事,小两口们抓紧时间拼一胎,拼完一胎拼二胎。快五十的王春花,都快当婆婆了,又赶形式,给小明子生了个弟弟,就为多分两套房,真能豁出去……

我说,可以理解,拆迁就像中彩票,谁不趁这个机会削尖脑袋实现利益最大化。

妹说,村里还发生一件怪事,你要不要听?

我说,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你知道我对稀奇古怪的事最感兴趣了。

妹清清嗓子说,你还记得王斌吗?就是跟我是小学同学的那个,个子矮矮的,但是心眼儿多,咱们都叫他土豆,人家现在混成咱们村的村支书了。我说那天陪爸爸去村委会,看见办公室里坐着一个人十分面熟,三十多岁,梳着大背头,戴着眼镜,拿着笔在文件上正勾勾画画,跟电视上的当官一样。我就跟他寒暄几句,发现他竟是王斌。

王斌组织村民们做了签约补偿的说明会,让大家回去准备。

当天晚上,父亲就接到王斌的电话,请他第二天到村委会一趟。我们都以为是要签协议,心想村支书办事真利落。因为担心父亲眼神不好,我就陪他一同去。

谁知第二天,进办公室一看,只看到拐喜、连宝、五群等几个村里老人,不像是要签协议的样子,正纳闷间,王斌端着水杯进来,坐在办公桌中心位置说,在座的都是村里的老人,我年纪轻资历浅,村里的情况也摸得不清楚。今天请各位叔叔伯伯来,是有事相求。

他给父亲一张照片,让大家传看一人,说这个人前两天来找我,说位于村南长红叔后院的那处地是他的宅基地,要求签署拆迁补偿协议。各位叔叔伯伯帮忙认认,这人是不是张特红。我看了他的证件,身份证是过期的。

“张特红,张特红”,几个老人把这个名字在嘴里翻炒了几次,互相对了个颜色,说,这块地不是长红家占的吗?问问长红不就知道了?

大家随身附和,对对,特红不是长红二哥吗?俩人亲兄弟。

王斌顿声,面露难色,说,本来我也请了老支书过来的,但是长红叔说,他身体不好,卸任村支书十年了,不想过问村里任何事了。还说张特红二十年前就死在外边了,这个张特红是冒领拆迁款的,让我们该报警报警。

拐喜把照片拿过来又仔细端详一番,缓缓地说,二十年了,光凭一张照片我也认不出来。红记你看看。

红记说,这个人我回村里那天碰见过,看着岁数跟咱们差不多,眉眼有点熟,但他带着帽子,看人躲躲藏藏的,好像怕人认出来似的。

几个老人闻言若有所思,陷入沉默。王斌敏锐地察觉到老人们肯定有些难言之隐,就说,叔、伯,先不说这个人是不是张特红,先说说张特红是什么人吧?这事牵扯到长红叔的拆迁补偿,希望各位叔叔伯伯,知无不言。

大家垂头凝眉,像是沉浸在久远的回忆里。许久之后,吴群叔打破沉默说,二十多年前,张特红也跟你这么大,跟你一样他是村支书。

一声炸雷似的,王斌大惊,脱口而出,张特红当过支书?

父亲、拐喜、连宝、五群面面相觑,都沉重地点点头,似乎要扒开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话匣子打开了,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很多事,我就不跟你复述了。不过从他们七嘴八舌、缠夹不清的对话中,大致拼凑出张特红当支书的过往。

张特红当上村支书这事还得从他父亲张锁成说起。

张锁成是韩家庄村的老干部,自土改时期就是先进分子,当民兵排长,入党、组织青年活动、领导村里的集体化,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抗洪救灾……,领导村里干了不少大事。那时候村里穷,干部都一心为民, “有事找锁成”是村民的口头禅,这个村支书他一干就是三十年村,深受爱戴,他去世后,乡里为了表彰他数十年如一日地扎根基层,坚守岗位的功绩,在韩家庄村背山面水风水绝佳的地方,为他建了一处墓碑。

父母为子女,则为之计深远。张锁成卸任前,就把三个儿子的未来安排好了。

大儿子大红农转非,成了城里人,后来吃公家饭,当了交警,家里就没了他的地。

二儿子特红和三儿子长红,也都打发成了家,分了地,两家一前一后挨着。

改革开放之后,老支书卸任,想找一个儿子继承衣钵,接着干村支书。这事对张锁成不难,凭借多年的威望和经营的人脉,让一个儿子来接班本是水到渠成的事,难的是,特红和长红都想当,张锁成为了一碗水端平,在大瓷碗里放了两个纸球,一个白条,一个写着当。让老二老三抽,抽中“当”的当村支书。

特红说我是哥哥我先抽,结果一抽就是“当”。

特红就这么当上村支书,干了两届。

特红跟他爹可不一样,他当村支书是为谋私利。他先把村干部成员都换成了自己信得过的人。副书记换成了自己发小李二寸、会计换成了侄子寇冬儿、治保主任是本家叔叔、妇联主任是他婶子。

拐喜叔说,那时候,入党需要都要经过村支书批准,他批准的不是他家亲戚就是跟他走得近的人。村里人都说,“特红家狗入了党,别人都入不了。”

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大力发展经济,深化农村改革。村委会这一窝子想出好多门道,说是要搞活经济,结果经济没搞活,村里倒被他们搞得一穷二白了。

他先把村马路两边白杨树、泡桐树卖了。那都是63年村里遭灾之后,村民们集体栽种用来蓄水保土抗洪救灾用的。二十几年,每棵都长得腰那么粗,树冠跟伞那么大。夏天干完活,村民都在树下面乘凉。可是张特红让人拿着斧头电锯,几天便把两边的树都砍光了。

村民追问树呢?他说卖给了县里的木材商。卖树的钱呢?他说所得收益用于村支部的日常开支。村民要求他公示,他就在村支部办公室门口,贴了几张纸,纸上蝇头小字密密麻麻、盈盈绕绕,一堆账单笔记模糊,根本无法辨认。

后来他又把村北的果园包给采沙的外地人,对外说是出租,实则转卖,所得的钱当然都进了特红的腰包。沙场老板大肆挖沙,破坏了整个地区的生态平衡,晴天一层沙,大风一刮就是沙尘暴。当时村民都苦笑说,一刮风,你就到北京。

后来农村大力发展养殖业,特红号召村民养鸡,说周期短,周转快,获利多,是最适合老百姓的致富路。

一夜之间,家家养鸡盖鸡舍,户户门前堆鸡粪,一天到晚鸡叫唤,走到哪都臭味熏天。结果,养鸡那几年鸡瘟横行,死鸡一堆一堆地扔到路边,扔个石子能激起铺天盖地的绿头蝇子嗡嗡嗡地飞起。那时候赔得精光都是好的,最惨的是很多人为了养鸡,拉了饥荒。

本想靠养鸡重获威望的特红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赔光家底的村民送给张特红一个外号“特赔支书”。

村民有妇女上门跟他哭诉养鸡赔得惨,他就跟人家一样哭唧唧地说,“弟妹,我也是受害者,我比你赔得多。”这幅德行连他媳妇都恶心,村里人也拿他当了笑话。连村里的娃娃们都拍手唱顺口溜,“特红当支书,两年砍光树,三年沙满屋,五年露底裤。”

特红知道自己下届选举指定没法继续接着干,趁着手里还有权,更疯狂变卖村里的资产。他把村里边边角角的地租出去,把小学校园卖给外地老板做板厂,克扣了电信局补贴农户的信号塔钱,这之后,特红带着儿子,拍拍屁股走人了。

听到这,王斌有点坐不住了,说,这种行为怎么不向上反映?

五群叔说,反映?咋没反映?联名抗议过,上访告状过,都没用。老支书打的底子太扎实,现在的乡、甚至县领导班子,大多是老支书的学生。他还有个大儿子在市里做交通队长。天大的问题,也就是特红跟领导们吃几顿饭的事儿。

总之,特红当村支书十年年,清空了老百姓的家底,清光了村里的资产,让韩村成了十里八村最穷的村。村民们说,“特红特红,赔光赔净,十年两届,吃土喝风。”

历数张特红的种种恶迹,几个老人都很激动,他们冲着王斌说,遇上这样遭人恨的支书,你说村里能有好吗?

王斌脸红一阵白一阵,招呼老人们喝口水,待老人心情平复,他接着问,长红叔为啥不愿意认他哥呢?”

五群叔说,这事他知道,特红卸任村支书后,长红想干,去找他哥。特红横栏竖挡,偏不让他干,最后在选票上做了手脚,把支书的职位给了李二寸。

长红去找特红算账,说他胳膊肘往外拐,特红说了句,“爹在的时候当不成,爹不在你也当不成。”长红翻来覆去琢磨,逐渐反过味儿来,原来当初他和特红抽签做村支书时候,他爹和特红玩了诈,合起伙来把他当二愣子耍。

自此,兄弟俩嫌隙加深,到了不说话的地步,惹得两家妯娌之间也不合起来。特红媳妇凤女体弱多病,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一天到晚吃药,除了生个儿子,别的也没用处,特红常跟人说娶了个废物老婆。凤女嫌特红心术不正,俩人过不到一块去。

有一阵子,特红号召村里发展养殖业,家家户户养鸡的时候,常有外地收蛋的人来。有一个河南来的精瘦汉子叫王传禄,为了收蛋方便,就住在特红家空房子里暂住。

这个王传录,油嘴滑舌,惯会讨妇女开心。他每天估摸着村里人都吃了晚饭,就拎一个唱片机到村中心的广场,组织村里的媳妇婶子们唱歌跳舞。王传录放的音乐不是什么流行歌曲,唱的也不是什么正经歌,跟念经一样,几个老人现在也只记得什么“灵肉得救”、“消除业障”、“上天堂”、“得永生”之类的。当时没有人意识到这是邪教,村里的妇女们都把它当作一种休闲的方式。

长红媳妇爱霞有一天傍晚上房取晾晒的豆角,往特红家瞥了一眼,只见凤女家房门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爱霞从窗户上面的缝隙里似乎看到闪烁的几个人影,心下狐疑。

她留了个心,从窗缝里偷瞄,这一瞄,直吓得心突突直跳,豆角也顾不上拿,就哆哆嗦嗦地从房上下来。他跟长红说,你快看看去吧,凤女跟人搞破鞋呢。

长红偷摸到房上去看,果然看见凤女家里好几个人,都光着身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围成一圈呜呜哇哇,好像跳大神。长红和爱霞直盯到半夜,见屋里黑咕隆咚地摸出几个人来,鱼贯而出,别人看不真切,但是王传录那瘦高的身形,一眼就看出。

爱霞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喜怒都在脸上写着。自从看到这一幕,爱霞也不去跳舞了,跟别人说闲话的时候也免不了夹枪带棒地揶揄凤女和王传录,有人说这个入了教能治病得长生、能消灾避难。有人说教众不分男女、不分你我,都是神的子民。教众们还要定期向神祷告,脱光衣服,围成一圈,在谁家做仪式,就吃到谁家,住到谁家……

流言蜚语就这么越传越凶。

特红听说,把凤女打了个半死,凤女反指责丈夫没良心,称要不是神的庇佑,他不肯能当村支书那么顺利,捞那么多钱。

因为这事,特红在村里大搞特搞打击邪教、破除迷信的思想。邪教肃清了,凤女也跑了。

特红找不到凤女,心里十分气闷。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村民的指指点点,让他一个堂堂村支书脸面都丢光了。

特红心眼小,他觉得凤女信教的事,爱霞和长红都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他背后指使爱霞散布的谣言。所以村支书换届,特红就本着我干不成,你也别想干的念头,做了做手脚,把自己的发小副支书李二寸扶了正。

王斌说,长红叔不也当过村支书吗?

拐喜说,那是在李二寸之后。李二寸干了两年,说什么都不干了,后来长红经过村民选举当上了村支书。

说实话张特红留下一堆烂摊子,谁干谁头疼。长红一直擦上两届的屁股,沙坑收回了,树也种了,鸡粪也都清理干净了,信号塔的钱也正常发放了……

村里刚有个样子。突然有一天,特红回来了,往家里卸了几车皮小食品,把屋里院里堆成山,个高的从墙外边都能看到。正巧那几天下雨,雨后小食品霉的霉、烂的烂。特红急红了眼,过两天又下落不明了。

过了两个月,特红家小食品冒出臭气的时候。长红家里闯进了一伙人,揪着他要跟“特红”拼命。长红说我是长红,特红家在前面。那伙人说,我知道你是长红,特红是你二哥。你哥欠下的债,就由你还吧。边说边砸,把长红、爱霞打了一顿,抢走了新电视、洗衣机,还把家里打了个稀烂。

长红知道自己又给特红擦屁股了。原来,特红用别人的身份证从义务几个老板那里进了几车皮小食品,却没给钱,被空手套白狼坑惨的义务小老板组团来市里找他,发现店转出去了,货没了,特红早就金蝉脱壳,下落不明了。义务小老板打听到他老家,看到烂了的小食品残骸,气愤不过,把气撒到了长红一家身上。

长红爱霞被打,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花了一万多。在病床上,爱霞和长红抹着眼泪,互相看着

爱霞说,人家兄弟都是互相照应,你兄弟恨不得弄死你。

长红说,我没有这么个哥哥,就当他死了吧。

回家的两口子,出出进进看着特红家的屋子,心里难受,就把烂菜叶子、柴火棍子往里扔。过了几年把后墙推到,从房里开了一扇后门,把特红院子整理了一下,种上了几畦菜,从此就当自家后院使了。

说实话,长红当村支书当的不错,但是没赶上好时候,特红当村支书那十年,干得一塌糊涂,但是村民们慑于村支书的权威,敢怒不敢言。轮到长红当村支书,村民们翻过味儿来,没那么好糊弄了,而且村民们都十分警惕,生怕长红和特红兄弟俩穿一条裤子,是一路货色,所以小偷小摸、明里暗里给长红惹了不少麻烦。

比如,长红家的小麦刚长到小腿高就被削走一片,玉米刚结了穗就路上的人顺道掰去,晾在马路上的豆子也被连踢带偷,当然偷也偷不多,就是抓住了,堂堂村支书也只能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些小动作的目的就是给当官了一个警告,意思是有人盯着你呢。

长红有次抚着马路两边的钻天杨感概跟村委会成员说,快成才了,是做家具的好材料。这是继特红砍树之后,村民们补种的一批新树苗。消息不胫而走,村民们忧心忡忡说,看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跟他哥一样也打起树的主意了。

此后不久,一天早起下地的村民,突然觉得两边的杨树都不对劲。仔细一看,发现树干一人多高的地方竟然都出现了一指宽的锯痕,绕树干半周,露出灰白一截,像负伤绑上了绷带。这么一搞,树干残了,就卖不上价了。

实际上长红根本就没有动卖树的心思。只是这个事让长红说不得道不得,十分憋屈。

最让长红气愤的是他爹的坟闹鬼那件事。清明节前后,太阳刚刚升起,一村民早起上坟,突然听到坟地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断断续续,仔细一听,似乎是声色凄厉的诅咒。

村民吓得头发直竖,纠集后来上坟的人一起壮着胆子探查。发现声音来自老书记张锁成的墓地,胆大的人从墓碑后面的石堆里,翻出一个太阳能语音播报器。

播报器循环播放着各种咒骂的话,什么张家是韩村的土皇帝……, 特红是韩家庄的大蛀虫,吃“人血馒头”,侵吞村里财产,把韩村吃干榨净……张锁成教子无方,儿子都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这事是谁干的?不知道。村里人都觉得这个行为虽然有点缺德,但骂得好,替所有村民出了一口恶气,只是长红又当了背锅侠。

长红渐渐心灰意冷,当了两届村支书,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干下去了。

现在,二十年都过去了,特红一次都没回来过。现在村里拆迁了,他要回来领拆迁补偿?让张长红怎么愿意认他啊?

……

讨论声渐渐小了,直至完全寂静……

王斌说,我明白了,谢谢各位叔叔伯伯,您几位的发言,对我、对我的工作都非常具有警示意义。不过张特红的身份,还是需要大家的证实。咱们来个匿名投票吧,您要是觉得照片里的人是张特红,就画个勾,要是觉得他是冒名的,就画个叉。弄好之后,把纸放在纸箱里。

因为我与此时毫不相干,便自告奋勇统计投票,结果你猜怎么着?两票勾、三票叉,一票空白。

后来,我问父亲画的是勾还是叉,他说,他出来十多年了,村里的事跟他关系不大,谁是张特红他管不着。你说,爸爸这么大岁数,怎么一点儿正义感都没有。不过他推测,拐喜、五群他们选的是叉,拐喜是因为特红不给他办低保户,说他条件不符合。五群和长红曾在一个村委班子,长红做支书,他做治保主任。跟长红一样,他家地里小麦、玉米也经常被偷,归根结底是因为特红败坏了村委会的名声。连宝可能画了勾,连宝跟李二寸家是亲家,李二寸跟张特红是发小,他可能多少顾念点亲戚关系。至于大年,他年轻时出车祸,是张家大哥找人给摆平的。

大概半个月后,拆迁协议顺利签署,我和父亲准备离开。我去跟王斌告别,问了他一句,那个张特红倒是是不是真的?他说,真的倒是真的,不过现在在公安局接受调查呢。

什么?我大惊问。

他说,协议要求三证合一,我让他补办身份证,结果在公安局补办身份证的时候,他被警察直接带走,说他涉嫌诈骗。

见我还没回过神来,王斌提醒我说,还记得义乌小食品吗?

哦,我恍然大悟,原来天网恢恢,正义虽迟但到。

我走之前,王斌又拜托我一件事,他说村支书换届选举快开始了,这次有五个人竞争,他学历不行,只能在选票上下下功夫。让父亲和我都投他一票。我说我们马上要走了。他说科技时代,投票投用微信小程序了,他说投票后把截图发给他,他就给我发五十块钱红包。你说我给不给他投一票?

我说,当然投啊,村支书官小权大,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可不能小瞧,再说还给五十块钱呢,选谁不是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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