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楫泊月夜

文/秦至

初夏的山村，在一场暮雨后渐渐黯淡下来。远峰凝碧，在浮云中若隐若现，恍若一首悱恻绵长的歌，唱响在群山之巅。雾霭中的村落，被夜色紧紧裹进怀里，好似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落满浓重的尘埃。

华灯初上，夜也一点点苏醒了。光焰在迷离纷披的雾气中跳跃，仿佛此起彼伏的音符，缓缓流淌，如入梦境。

呼吸落在草芽，蔷薇，还有攀岩走壁的凌霄花上，俨然轻羽落在肌肤，那般小心翼翼。白日的喧嚣与躁动逐渐隐退，安静的气氛漫溢而出，有一种茉莉花温软的香气。

推门，行至湖边，恰巧看见青蛙端坐在水中的烟渚之上，它欢唱的声调恰似湖面上被风吹皱的觳纹，清新且活泼。草叶下的蛩吟如织，流淌出切切情意，这纯洁的自然之乐，定是要献给水遥山远，还有那尚未露面的月亮。

落雨后的天空，层云堆叠，月色黯然，仅有几抹亮光跨过云山的阻隔落下来，仿佛飞天的飘带垂下，落向庞芜复杂的人间。

于这朦胧的月夜在湖边临风，能看见风行走的姿态。那一湖吹皱的细纹，有少女浣纱般的安然，像她信步抖动的裙摆，环佩叮当作响，声声入耳，入心。

不多时，浓云在习习凉风的吹拂下，漂浮游走，浅淡至无痕，仿佛海面上的碎裂的浪花转瞬即逝。皎月流泻而下的白光，自然地落向湖面，山树，荒草和花瓣上，升起潺潺流水的清音。

成片的苇草在疯长，恍若如椽大笔洋洋洒洒地挥落，自然描画出夏夜的轮廓。岸边，泊着一枚孤单的小舟，在清风吹起的碧波中晃漾，摇曳，如同一首歌高低起伏地吟唱。舟身，有古老的线条勾画，呈深褐色，暗藏着岁月远去的痕迹。酒旗和着风的节奏，舒展，飘飞，恍然一段悠长甜蜜的稻花香。

解缆，登船，小楫入水，划出一条条温柔的弧线。湖水晃荡，粼光闪烁，好似一幅逼真的油画，定格瞬间的美好。置身湖心，夜色下的一叶孤舟像深藏在心中的秘密，拨开层层外衣，透出最浓重的悲凉。

抬头望月，月恰巧也静静地望着我。彼时，不语胜千言。笛音从远方传来，滴落在我潮湿的心上，变成一片如诗般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