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

        弟弟，是我的弟弟。他病了，我却是经过别人多次提醒告知后才相信的。相信他过得不好，高中残忍，他是如何在压力之下苟延残喘着，却对亲人闷不吭声。这么多年来，我的关心只是对着陌生人群风流，然后，我的弟弟惯性沉默着，躺在医院的白色床位上，任由情绪慢慢结冰。对不起，到头来，一切的疏忽与冷落，姐姐想写篇文章就企图逃脱指控了。

        读小学的时候，我总是"劳劳"、"劳劳"（弟弟的意思）地叫他，好开心，我的呼唤总是能热烈地吻着他的小耳朵，我多么爱他呀，要把牛奶都让给弟弟喝，要带弟弟去做一切美好的事。那时候的世界好小，天空蓝得寡淡，弟弟和奶奶就是对快乐的完美解答，是我儿时全部生命的集合。

        可是，初中后，当我第一次握着奖状出现在弟弟面前，一切都变了。第一次品尝到了赢的滋味，我好兴奋，勤快地将过去的自己大卸八块。我的眼睛开始酝酿好胜的火，总是对着弟弟喷发，我将弟弟拉到地下室去，拉到阳台去，关上门，警告他田浩伟必须勤奋学习，再也不准任何人侮辱我们，撕掉那些愚蠢的标签吧。然而，我那不足挂齿的荣耀从此贴在了我心里，贴在亲戚的嘴边，还贴在墙上使弟弟一次又一次地羞愧。

    眼看着一年又一年，弟弟越来越高，高过我，高过时间，长成一颗树的模样。我放心地远离他，远离家乡，我对他的要求时高时低，却总是阴魂不散地掐住他弯曲的肩膀，同样贴近他的耳朵，却已然成了魔鬼的咒骂:

      "加油，努力，考个本科学校！在一线城市的，算我求你了老弟！！"

      "哎哎哎，要是勉强能考个大专也好啊，算是为难你了。"

        "只要你每天坚持背单词、复习书本，怎么会考不好？"

      "28分！！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蠢成这个样子？我根本不相信你有认真过！谁都不信！"

        "你要是不想读书，你可以跟我说啊！干嘛在这里浪费时间和钱，好好玩乐去吧，呵呵。"

      "不要跟你班上那些人混，纯粹浪费时间，记住，你是一定要考上的。"

…………

      可惜弟弟是个跟学习没有缘分的人，他每一次的勤奋发力总是与结果背离，试卷上的分数简直就是对他读书形象的尽情嘲弄。我用愚蠢形容着他，他一次又一次地对应着我的形容。我想帮他，但他的愚蠢反弹到我身上，每每都组成最凶悍的怒火。我恨他，我真的好恨他，为什么总是轻而易举地把我活生生逼成了一个疯子？我好几次在他后面追赶，想要打爆他的脑袋。我难以想象，他今后的人生，与失败为邻？不，我不准。

        有时我又不得不承认，我的弟弟，是善良、聪慧、有想法的，可是考试不会代替他去挖掘自己的美，试卷只需要两面的空间去表现他自己。弟弟被掩盖了，就像他小时候画的困在荆棘之中的奥特曼，那么胆怯，凌乱不堪。

        可不可以？再挣扎一下！我对他尖声大喊。抓住高中，抓住这几乎可能是最为公平的一次机会，抓住你自己。

        这次，弟弟抓住的，却是医院的床板。

        而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对不起……

      我想打给电话给弟弟，告诉他我期望的冷却，希望他放宽心态，可是我翻遍了手机，也找不到他的号码。此事，就这么算了，我也不敢去问谁要他的号码。

2018/5/2        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