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故事ll雷公寨上起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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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清晨,细雨微斜。泉叔坐在池塘边的茶亭里,面向竹林,凝视着茶亭檐角上的一只铜铃。

铜铃随风轻舞,发出清脆的声响,泉叔含情脉脉,嘴角微微上扬,端起的茶杯定在半空,迟迟送不到唇边。

又在想哪朵花呢?月姐出大门时正好撞见。不是一朵,是一片!泉叔一本正经地答道,继而跟月姐讲起了这铜铃的来历......

那年春末,泉叔在走访烈属的途中发现一处藏在青山绿水之间的不寻常的院落。黛瓦白墙,秀丽端庄,院墙高立,门楼挺拔。大门口的木制旗杆上悬挂着一面黄底红边的大旗,依稀写着“替天行道”几个大字。

乖乖,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明目张胆的重振梁山!泉叔猛晃了下脑袋,定睛再看,哦,是“桃花帮”,三个字!三个字也蹊跷呀,现在是和平年代,还有人拉帮结派?泉叔疾步踱过青石桥,决计去探个究竟。

大门是半开着的,门口没有守卫,周围也没看到“暗桩”,只有一片桃花从院墙上伸了出来,似笑非笑,欲语还休。你进或不进,门就在那里,不开不闭。

进,泉叔大大方方且小心翼翼地进了大门,走到前院中央,立定,环顾。前院宽敞、整洁,东边一排厢房,有廊有檐,有柱有栏,雕梁画栋,气派!西边一片桃林,林中有亭,亭中有人,一袭紫衣,美观!

哈哈哈哈!来客人了!爽朗的笑声从亭中扑来,“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王熙凤下了凉亭,穿过几棵桃树,快步迎上前来。

泉叔猛晃了下脑袋,定睛细看,不对,此人比王熙凤年轻,比王熙凤瘦,王熙凤很少着高贵典雅的紫色。确定不是,眼睛,王熙凤的眼睛没有她的小!

山人飘泉,从东边的雷公寨来,到西边的西凉山访友,途经贵帮,想讨...…讨口水喝!泉叔见紫衣女子靠近,忙拱手自报家门,但临阵把腹稿中的“讨教”二字给调换成了“讨口水喝”。眼前这女子没有半点儿匪气,她不是黄蓉,也不会武功。

哈哈哈哈!什么免贵不帮的,我就是在这儿聚了一群志趣相投的兄弟姐妹,忙时耕种织造,闲时读书舞文,投个热闹快活罢了!泉兄里边请,来了就是客!

哦,原来是这样,帮主请,还是女人当家好呀!泉叔的疑虑被打消了,又见帮主性情豪爽,持家有方,顿时多了几分亲切和钦佩,说话便随意起来。

泉兄叫我阿玲就行,不过这“女人当家好”,泉兄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这可直接关系到我上茶的速度与激情哈!阿玲半开玩笑半认真,比泉叔更不见外,开门就出招儿。

泉叔呵呵一笑,有点儿意思,这是武斗改文斗了呀,必须奉陪,有茶喝,那不能输!泉叔一边跟着阿玲走到正厅,落座,喝茶;一边口若悬河、眉飞色舞,从母系社会讲到女儿国,又从武则天讲到伊丽莎白,再从女人的特性讲到管理者的特质,硬是把“女人当家,墙倒屋塌”的传统观点驳得碎了壳儿、散了黄儿,用牙签都挑不起来。

阿玲在一旁听得眉笑眼开,不时往话里撒点儿胡椒粉或鸡精,再冷不丁扔把飞刀。当然,上茶的速度与激情也是一浪高过一浪,先是淡雅的菊花茶,后是西湖龙井,再后来是泉叔最爱喝的信阳毛尖,按泉叔的习惯来,茶叶比平时多放了一倍。

二人聊得正酣,一个中年男人从后院急匆匆地走过来,刚要抬脚迈进正厅,被阿玲摆手拦住,带到东边的厢房。泉叔起身朝后院瞄了一眼,并没看到火光,继而又坐下来,思忖起这个男人,虽然刚才只是远远地打了个照面,但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阿玲跟那男人在厢房里小声嘀咕着:这人挺有趣的,人品也不错,我刚盘过了,是个退伍老兵,家里也没什么亲人,我想把他留下来。

你要留他!那人长得那么野,虽然不像坏人,但会拉低我们帮里的平均颜值和气质的呀,还有才华,我们可是以才华立帮,你再斟酌斟酌!

还斟酌个屁呀,长相和才华没人跟你比,但这人有趣、有故事,能活跃帮里的气氛!另外咱们还有那么多姐妹单着呢,狼少肉多,帮里的幸福指数上升乏力呀!

再说了,咱门口儿正好缺个守大门的,这人背过唐诗宋词,上过战场,腿还有点儿小残疾,把他往门口一放,不用担心溜号,来骚客,他能对上两句,来骚扰,直接武力镇压!

好!男人一拍大腿,就这么办!还是女人当家好!巧了,他刚才也说过这句话,看来你俩三观已合了一观,以后肯定能成为好兄弟!不过我刚才试探了一下,他没有想留下来的意思,这个咱还得合计一下!

哦,那我想想,必须把他留下来,把剩下的两观也合上。你看咱先......不行的话,咱再......行,先这么着,如果还不行,咱们就......

泉叔的左耳被炮弹震过,听力不佳,但右耳却出奇地灵敏。两个人在厢房里的私语,泉叔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后面的话可能是贴着耳朵说的,泉叔不好意思细听,反正也没有恶意,没必要也没心思偷听。

泉叔的心思都放在那一巴掌上了,到底是拍在谁的大腿上?这个很关键,能从中判断出二人之间的关系,但那一巴掌拍得太突然,泉叔实在分辨不出来。

泉兄,这是我们副帮主阿浪,阿玲带着那个中年男人走到泉叔跟前,介绍完,三个人就天南海北地神侃起来,仿佛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如果说刚才泉叔跟阿玲两个人聊天是华山论剑或蛋炒饭,那么现在三个人聊天就是疯狂斗地主。两个斗一个,地主随机换人,连发17张那种,还带癞子,炸弹任性仍!

十几个回合下来,人仰马翻,人困马乏,泉叔起身要走,阿玲和阿浪诚意挽留,留就留吧,歇个脚也好,出门本是云游,也不在乎这一天半宿的。

阿玲说是去追个剧,阿浪带泉叔移步转场,到桃林中的凉亭里品尝他新酿的桃花酒。二人就着美酒、点心,聊起了男人、社会和人生。两坛酒喝完,刚剩下的“两观”算是合上了,不知不觉已日薄西山。

泉叔扭了扭脖子,扫了眼四周,看见远处一群人围着一棵有水桶般粗细的桃树,桃树底下的刘关张正在磕头祭拜,泉叔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背景音乐,“这一拜,春风得意遇知音,桃花也含笑映祭台;这一拜,忠肝义胆,患难相随誓不分开......”

哦,帮里新来一个小姐妹,正在跟阿玲举行结拜仪式,走,一起去凑凑热闹!阿浪见泉叔已注意到了,起身带泉叔往人群中走。

泉叔猛晃了下脑袋,定睛再看,果真是两人在结拜,第三个人是半跪着的,手里捧着酒坛和酒碗,可能是司仪。奶奶的,今天是咋回事儿呀,又看多了一个!

二人起誓完毕,接起司仪递过来的酒碗,咬手指,滴血,然后将血酒一饮而尽,摔碗。整个流程很顺畅,场面也颇为壮观,只是泉叔发现阿玲的手指并无破损。

那刚才顺着手指流下来的血是从何而来?牙龈出血?没这么大的流量!咬的是别人的手指?泉叔又猛晃了下脑袋,转念一想,进帮一人,就得跟帮主阿玲结拜一次,如果每次都真咬,那还不得啃成泡椒凤爪呀。

泉兄,借此良辰吉时,咱们仨也在此结拜吧!阿浪边说边把泉叔往跪在那儿还没起身的阿玲身边推。使不得!使不得!泉叔边笑着摇头,边往一边闪,还有好多事儿没整明白呢!

阿浪见泉叔确实无结拜之意,虽心有不甘,便也只好作罢,众人陆续散去,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夜幕降临,桃花帮的后院生起了篝火,全体帮众纷纷围着火堆落座,吃烤肉,喝桃花酿。说是为了庆祝刚刚结拜的新人入帮,也为了欢迎泉叔到桃花帮做客。

活动场面阵容强大、热闹非凡,帮主阿玲身边依次坐着副帮主阿浪,文言堂堂主,星月宫宫主,还有几位长老。其它人座次随意,但造型有序,一圈人正好围成一朵桃花的形状,花蕊是中间熊熊燃绕的篝火。

泉叔扫了一眼人群,果然是狼少肉多,绝大部分是女人,一个个花枝招展、神采飞扬。据说有108人,泉叔不好意思细看,也没数,分不清是身在《红楼梦》版梁山,还是《水浒传》版红楼。

席间助兴,阿玲唱了一首《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众人看着泉叔,齐声跟和道:留下来!留下来!泉叔有点儿不好意思,唱了一首跟桃花有关的歌曲——《凉凉》,算是做了回应。

接着,阿浪给一个叫小五的姑娘使了个眼色,小五立刻起身给泉叔敬酒,说是跟泉叔是同姓同乡,要认泉叔做哥。泉叔见小姑娘伶牙俐齿,长得跟自己还有几分相像,便爽快地答应了,连干了三碗兄妹酒。众人纷纷举酒祝贺,泉叔又连喝了三碗。

欢笑满堂,但笑得最开心的还数阿浪,他抱着个酒坛子就往泉叔跟前凑。泉兄现在可以留下来了吧,你家里也没什么亲人,现在这里有个妹妹需要你照顾,就别走啦!

泉叔举起酒碗跟阿浪的酒坛子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小五在这里有这么多兄弟姐妹照顾,我很放心。阿浪看着泉叔刚刚碰过的酒坛子,这是干呢,还是干呢?

酒过三巡,一个叫九九的姑娘在篝火边跳起了飞天舞,舞步轻盈、婀娜多姿,实在是美不胜收!据说此人的舞蹈能御风,泉叔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当然,震撼泉叔的不仅有舞者和舞姿,还有御风的奥妙,据说泉叔后来开创飘文,灵感正源于此。

桃花酿入口绵甜,但后劲儿很大,几坛酒下肚,泉叔这会儿已经有点儿飘了,再看到仙女在眼前飞来飞去,泉叔坐不住了,起身摸了一根青竹杖,摇摇晃晃地飘到篝火边,以竹为剑,跟着仙女舞了起来。

众人沸腾,掌声雷动,仙女不知啥时候飘没影了,泉叔却还在那里比划,越舞越凌厉。阿玲旁边的文堂主看出来了,泉叔这会儿比划的不是舞蹈,是打的五郎八卦棍,于是站起身,大声朗诵起岳飞的《满江红》。

文堂主朗诵完,阿浪又紧接着唱起《精忠报国》,泉叔就一个劲儿地耍棍,随着酒劲上涌和阿浪越唱越快,泉叔的动作也越打越凌厉,腾挪翻滚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就在阿浪重复唱最后一遍“堂堂中华要让四方来贺”时,阿浪的高音总算是顶上去了,但泉叔却趴下了,不是醉趴下,是累趴下了。

阿浪扶泉叔回房休息时,趁着泉叔酒劲儿未散,问泉叔为什么不肯留下来。泉叔这时才道出实情,不是不喜欢这里,是因为自己要回雷公寨守护战友们的英灵;不是不愿意跟阿浪结拜,是因为算命的说他命中克兄弟。

酒后吐真言,泉叔说的话都是真的,在《雷公寨上有秘密》那篇文章里有记载,跟泉叔一起守阵地的一个班的兄弟,就泉叔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第二天清晨,细雨蒙蒙,泉叔离开了桃花帮。出门前,泉叔接过阿浪倒的送行酒,一饮而尽,把酒碗往地上一摔,提笔在白墙上题了一首《凤头钗》,旁边不知是谁题的“去年今日此门中”那首诗,时间太久,已有些模糊。

阿玲、阿浪和小五把泉叔送到帮外的桃花潭边,阿玲掏出一只精美的铜铃,交给泉叔。人各有志,山高水长,泉兄多保重,这个留给泉兄做个纪念吧!铃是阿玲,声是阿浪!

那我呢?小五在一旁眨巴着眼睛。你呀,铜是你,同宗同姓同乡!

.....

一阵风吹过,清脆悦耳的铜铃声在宁静的雷公寨上响起,声波与延绵起伏的群山同频传向天际。泉叔抿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念道:桃花帮里传美意,雷公寨上起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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