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月光,那年星光
今儿雨天,小西办公室里新来了个小伙,远远望去,竟然和当年的林有那么一丝的形似。青春真好,犹如缠绕着大树的藤蔓,阳光而向上。雨天亦好,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小西在想,老了之后,某个黄昏,夕阳西下,小桥流水,斜依在公园的长椅上,偶尔回忆起青葱岁月,会不会很有意思?彼时小西已然两鬓苍苍,颤颤巍巍,唯独林还是青春年少的样子,恰如门前镜湖水,不改旧时波。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若是真爱,更如那温室里娇艳欲滴的玫瑰,经不起一点风浪,每一个爱中的人变得脆弱,敏感而神经质,互相伤害,互相较劲,落得遍地残垣,满目疮痍,终于有一天,倦怠了,再也没有力气了,竟然永远的按了shift delete键。
小西有个好朋友,叫鱼儿,他的前男友亮哥可真是世纪无敌好男友。2002年,大学时代,亮哥还是大男孩啊,姨妈巾这么为难的事情,他都帮鱼儿买好;鱼儿那些脏衣服,脏被单啊,他望着五指不沾阳春水的菇凉,心疼的紧啊,一言不发,统统的带回寝室,洗好,烘干,送回;鱼儿肚子疼,在他爸妈为他准备的房子里,熬好中药,紧紧的捂在怀里,一路小跑,紧赶慢赶,呈到鱼儿面前,就差那一声“嗻”。
上海的冬天,那个湿冷阴冷啊,一刮风下雨,凌冽的寒风好似针一样要刺到人的骨头里去的。鱼儿下午有个舞蹈课要上,没有舞蹈鞋,亮哥二话不说,愣是骑了个自行车,那样大冬天里,跑了一晌午,湿淋淋的亮哥,从怀里掏出美丽的舞蹈鞋给了这个一直想要飞的姑娘。生活的小细节就更别提了,嘘寒问暖,关怀备至,24小时随时在线待命。
小西也不得不叹道,好男人还真都是别人家的。然而,他们还是分了,唏嘘的是,亮哥也算个小小富二代。舆论几乎一边倒的指责了鱼儿,亮哥一度恍惚,泣涕涟涟,上演了一部《邙》剧。
小西也生气,她怪鱼儿狠心,爱就爱,不爱就不爱,so easy啊。但成熟后的小西渐渐明白,谁愿意把年轻的自己妥协给一个不够喜欢的人,谁又能在孤独无助的时候拒绝一个人的温暖呢。她们都年轻,都不足以自信到足够勇敢,足够坚韧,却始终天真。
鱼儿一直都感恩大学的岁月里亮哥给过的温暖。但亮哥把鱼儿彻底over了,爱情过后无朋友,相逢便是陌路人。谁爱的深,谁受伤多,谁恨的更深刻,谁更绝情。
天下间,所有以心动的开始感情,但凡没有结局,几乎都会被当事人弃之如敝屣,惨淡收场。活在过去的人更可笑,谁说不是呢?
小西和林不一样,小西和林就很好,他们的友情就如同白开水一样,没有浓烈的酣畅,凛冽的甘甜,反倒清淡而持久。
高中里,小西和林是前后桌。出于某种习惯,林的身体总与桌子平面保持30度的斜角。他既看得见黑板,也看的见小西,因此每道题,但凡小西踟蹰3分钟以上,林就来彻底转过身来给小西讲解了。他才提了个开头,小西就知道结局了。偶尔的时候,林还非要坚持讲完,可惜没等他讲完,小西通常就做完了,并且得意洋洋,带了点挑衅的小嚣张。英雄剑未出鞘,纷争却解决了。学霸无可奈何,决不放弃,英雄定有用武之地,果不其然,小西和他的答案不一致,瞬间就来了士气,然而每每都让他失望的是,小西通常只是在最后一两步计算失误。同桌说,小西呀小西,你可千万别报医学院,小心把刀都留在别人的肚子里。林轻轻的笑了,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他忧郁而深邃的眼睛。小西也笑了,同桌们也笑了,四个人一块儿都笑了。笑完了,林开始给小西同桌细心的讲解,开启学霸体验之旅。
往昔时光,自在飞花轻似梦。
若干年后,小西开始体会这个世间最持久的感情就是永远不要太好,太腻,太甜,就如吃多了这些食物总要得高血压,糖尿病之类症状。易经也是这样解释的,盛及而衰,否极泰来,大道如此吧,小事便是遵循规律而已。
后来,林上了上海最好的大学,小西和他开始书信往来,聊的什么,小西几乎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确实写了很多信,信在哪儿,也找不到了。小西自己都不明白,记忆力超级无敌的她,如何连星点的碎片都记不住呢?但写信这个事还是挺有趣的,虽然没有现在的微信短信便捷,那个时候寄信和收信的感觉远比现在更打动人心。
偶尔慢慢的生活,才会发现自己更真实的活着。
终于有一天,小西和毛毛去邯郸路看望林,一起在国定路的烧烤店里吃饭,小西第一次见到了林的女朋友,觉得真好。
复旦真好,倘佯在校园的小道上,能闻到草香,花香,书香,清新而自由,各式各样的人们从林眼前路过,穿过,跑过,能感受到是他们无限的生机与活力,信心和理想。
人生重要的是经历。这一刻林是天子骄子,这一段路,他值了,一壶酒,一首歌,一个爱的女人,足以慰风尘。
后来林女友远赴丹麦求学。林说,她会回来的。小西说,嗯。
再过了几年,林说,她快回来了。小西说,嗯。
又过了几年,小西说,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林不耐烦的说,不用了,能不能不说了。
小西很懵,相识十二载,彼此都是耐心的,随和的,和风细雨的。这样的态度,估计是有事了。
果不出所料,林生病了,很重的病,小西她们过去看林,林面如枯槁,她内心酸涩,一时竟无言以对。她还太年轻,还没到30岁,在这样年轻的岁月里,她还没有准备好失去,她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失去,不知道怎样来围堵内心的决堤的缺口,不知道啊,她一无所知。
眼泪是咸的,心涩,悲伤逆流成河。
林是小西30岁以前遇到的最美好的异性友情,连蓝颜知己这种词汇都是对他们感情的亵渎。如同一段白丝稠,轻舞飞扬的飘在草长莺飞的三月天里,它是这样的纯白和美好。然而,小西就要永远的失去它了,永远也不会再拥有。
林的葬礼小西没有参加,如此这样,好像觉得永远也不曾失去。因为似乎谁说过,好朋友就是十年半载不联系,即使这辈子不联系,也没有关系。小西和林本来就是几年才偶尔联系一次的,那么就再拉长一点,拉长一点就好,一辈子也没有那么长。
一春常是雨和风, 风雨晴时春已空。
世间若有轮回,他应该会在某个地方,过着他某种的生活。
《楚门的世界》里楚门对邻居说,如果有一天我再也见不到你,我也祝你早安,午安和晚安。
小西记不得林的生日,记不得林任何重要的日子,不懂林的喜好,不懂林的憎厌。但她知道他一定在某个地方,她会默默的祝他每一天早安,午安和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