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人 第七章

    经历过死亡的人总是感觉生命是氧气,没有经历死亡的人也是这样看待生命,只有那些还没有感受到生命威胁的人才会真正轻视生命。

  自从从梦中惊醒来,万无就仿佛生活在一种警觉的状态,似乎这一切都将威胁着他的生命。脸上的汗珠好像变成了一种毒药渗透到了他的血肉了,让他时刻明白自己曾经在经历着什么,而以后他并没有考虑太多,对于他来说,他无法去在这样的环境里奢求什么,他渴求生存下去。

    一大早万无就醒来了,他走进家里的水井旁边,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把井口边上的碎冰弄走,井口里面冒出来了阵阵热气。

  万无把水桶系到一根绳子上扔了进去,用了很大的劲才把装满水的水桶给拉上来,要不是水桶有一点漏水,照万无这样虚弱的身子是万不能把水桶拉上来的,甚至会把自己给弄进去。

    绳子上的乱丝被寒冷给磨练到坚硬。深深的在万无的手上勒出了红色的痕迹。

    把桶里的水倒进一个周围损坏的搪瓷盆里,万无把红色的手掌浸在里面,露出黑瘦的手背接受着空气的抚摸。

    万无把袖口撸了上去,顺手捧起一点水,把脸朝向水,让寒冷中带有热气的井水泼醒惊悚的自己,让自己尽快遗忘那晚所做的一切,让自己把过去所有的事情都遗忘,把饥饿,把恐惧,把所有的不如意。

    风还在吹着他的脸庞,让这沾满水的脸受尽了折磨,把这生活所有的悲哀和伤悲都缩小到一小块面积上,让所有的伤痛都在这里慢慢摊开,慢慢发散着不可挽回的毒液。

  万无面部的表情早已经失去了,让所有的折磨都变成了一种习惯,比起夜晚的寒冷,这里的刺痛是短暂的,是可以短暂忍耐的,夜晚倒也是不同的,至少那种是需要慢慢捱过去的,是一种把皮扒了然后让你自己缝合的方式。

    “啊!啊!”万无这两声嚎叫似乎已经要把他所有的情绪和血液都迸发出来了,他似乎在这样的内外夹击的状态下濒临崩溃。

    东方的太阳已经慢慢越过枯枝败叶,爬上了每一家破旧的房顶。躲在房顶上慵懒的猫在弓起身子,把身上所有的毛都似乎要张开,做好与太阳拼搏的准备。

    生命在接受太阳照耀的时候就注定不是一瞬间的事情。

  老汪家门口除了残羹饭余之外剩不下什么东西了,流言早已经被吃者带着离去了,悲哀都随着老汪离开了,没有重见阳光的可能。

  王姊眼圈依旧是红的,遇到邻居也没有太多的话可以说,这些都随着老汪离去变得毫无意义,对于一个孤家寡人,一些话就无法万无摊在阳光桌面上言论了。

    汪生在家也不可能呆太久,至少在他认为自己前途远比家里的情况重要。在他看来,自己倒可以活着很长时间,对于这个家,他爹一走这个家也就不算是一个完整的存在了。

  他在送完他爹走后第二天就带着孩子回镇上了。

    “姐,你看妈以后就拜托你啦,我实在太忙了,你弟媳妇也很忙,她最近想开个小店买水果,这不忙的都没有回来嘛。”

    “弟弟,姐知道你很忙,但是我们家什么情况是怎样的,你可能也是知道的,就我那口子老爹还卧病在床呢,我们也打算把孩子送到镇里上学呢,到处都要花钱啊!”汪梅手指扣来扣去。

  王姊坐在板凳靠在门板上一言不语,眼神怔怔的看着那棵快要枯死的枣树。

    “嗯......”汪生沉默着。

    “孩子们,我就呆着这里吧,我还能活下去,还有生给办的补贴,这不就很好吗?”

    “可是,妈你的病可不是闹着玩的,还记得上次你差点就......”汪梅急忙劝阻。

    上次老汪趣打牌了,家里只剩下了王姊。王姊心脏病犯了,倒在了院子里,弄倒了晾衣服的架子。隔壁张保听到之后透过门缝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王姊,连忙去工厂叫来了老汪,幸好发现的早,要不这个家里现在就没有这样的对话了。

  “对,妈,你要注意身体,那个钱照样给你发,我再每个月给我姐寄点钱,你就跟着她去吧,要是想孙子,我让我姐去接,行吧,姐?”

  周围仿佛被抽干净了空气,让声音失去了传播的理由。

  “好吧”汪梅好像很不情愿的把手停止了动作,似乎这是一个很难决定的事情。一面是生活,一面是自己的母亲。但好像这两者都在促使自己去接受弟弟的要求。

    “那就这样吧,姐你现在这处理一下,我这就要回去工作了。”汪生正急忙的要把行李从里屋里带出来。

  “唉,弟弟,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下。”

    “什么事?”汪生也是很不解,难道他姐还要什么更大的好处吗?

    关于钱这一方面,不得不说汪生有着一定的天赋。

  “那个...就是...”汪梅吞吞吐吐的,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在汪生眼里,这个姐姐是温顺的,有些话可能真的要到了嘴边都是说不出口的。

    “姐,有事赶紧说吧,我这真的有事情要走了。”说完又向前迈了一步。

  “能不能帮我们家也申请一份救助,他家老爷子瘫痪救助根本不够,你姐夫他也赚不了太多的钱,现在小妮又要去上学,家里实在吃紧。”

    汪生其实也知道姐姐早就有这样的意思,但没有想到她会在老汪还没有头七之前就说出来,其实汪生还是挺心疼她的,也能猜出来是姐夫梁山怂恿的。

    “行,姐。”汪生也是看到姐姐也是不容易,平时对她这个弟弟也是很好的,再说了这也就是添一个名额的事情。

  “不过,这要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了,今年的还没有结束呢,你也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有名额限制的,谁都不能苦着谁是不,咱都是为政府服务的。”汪生把从单位上说的那一套官话都说出来了。

    “那会不会有人被我给挤下来啊?”其实汪梅心中还是有着善心的。在这样一个地方,每一个困难的家庭都有自己的困难,她也相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那个没事,反正也不知道是谁,我就在人员名单中间填上你的名字就行,别的随他去吧。”汪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没有一点改变,好像这根本和自己无关,和自己的信仰也没有一点关系。

  “那好吧,那拜托你了。”

    “行,咱不说了,我要走了。”汪生侧一下脑袋对王姊说,“妈,我先走了,有事跟我姐说就行了。”

    王姊好像还没有从发呆的状态出来,等到一阵风把她吹醒之后,儿子早已经走了,只留下门前的两行车辙印子,女儿在整理着她们的行李,打算早日离开。

    行李总是好打包的,关于其中的记忆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全部捡拾起来的。王姊趁着阳光哭泣,好像在用自己的方式告别这个地方,告别这个和老汪一起生活的地方,她怀疑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坐在门槛上发呆,或许下一次回来,那就是死亡的到来。

  离开就代表远离,这是一种生和死的告别。

  万无走出家门看到街道上留下的车辙印,想象着当年自己门前的那一对车辙印,好像是一鞭子狠狠抽在了自己的心脏上,留在身体表面。

  走在路上拥挤着灰尘,路旁躺着很多的烂叶子躲在雪堆里。黑色的煤堆旁卧着谁家的黑猫在张望着道路,仿佛在白天这里将会有一只肥美老鼠跑过。

  好多无聊但又正常的事情在路上奔涌着,正如来往不息的生命一样,但好像只有万无这一个是残缺的,是不完整的,因为他的心被触痛着,被鞭挞着。

    总是在余晖中走向黑暗,总是在孤单中度过余生。

    换不了过去,猜不透未来。生活本不应该就是这样的吗?

  “我真的有欠谁的吗?”万无在黑暗到不能再黑的地方独自吟诵着。

    黑成了世界的颜色,隐逸着无限的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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