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类杂志有很多家长里短的故事,阿青喜欢看这类了。
看了却又打电话说:“你给我看这些,是不是怕我不守妇道?你放心,我不会像那些故事里的浪女人,讲啥不切实际的爱情,我要守着家,生儿育女,当个好老婆。”
“是的,你很好。”坚强顺着夸。
“你要相信我不是坏女人,你妈不管怎么看不惯我,为了这个家,我都能忍。”
坚强告诉她:“让你看文章的目的不是让你表决心,是要分析处世道理。”
阿青不愿听他举例分析,还说:“你又不是老师,凭啥要把我考来考去?我反正讲不出道理的,费那些脑筋有什么用?”
想逐步改变她思想太难,到后来,她还不愿意再看任何书籍杂志。
看她怀孩子也辛苦,坚强不再坚持。
每次放假回来,坚强也是去夜钓,不愿和她同床说话。
虽说她孕后期不宜做夫妻之事,但是一个星期没见着,也该同睡一起,聊些知心话的。
坚阿妈悄悄问坚强:“你到底怎么想的?当初我反对的时候,你要坚持跟她在一起。现在为了孩子不好分开了,你怎么又冷落她呢?”
“我……我不是故意想冷落她呢……实在是跟她聊不到一块儿去……更怕哪句话不合她的心又惹她生气。”
“你们都还年轻,这怎么一起过到老?她改变不了,你改改不行吗?”
“我也改不了!要能改变自己,我至于活成现在这样吗?”
听坚强猛吼一句,坚阿妈狠狠瞪他一眼,“那能怪谁?这会儿知道难受了?谁让你以前不听劝?”
“唉……反正阿青也不是追求情情爱爱的人,我尽量多给她创造好些的生活条件吧,就这么凑合过呗。”
坚阿妈冷笑一声,“阿青不追求情情爱爱,可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摆在你屋里的家具啊!要是等以后孩子满月了,你也不和她亲近,她能看不出来你在想啥?她不得苦闷伤心吗?”
“那是她的事!我娶她不是为了爱情,她嫁我也不是为了爱情,都自己受着呗。”
昏黄的光映在坚强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有些面目狰狞,坚阿妈不禁自问: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祸害呢?
坚阿妈疼爱大儿子,可她也是女人,她能想像出阿青内心的感觉,如果照这样过下去,阿青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也许坚强还能展开新生活,而阿青的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想想以后可能会怎样,坚阿妈心头蹿起怒火,用力拍了坚强的后脑勺一下,又使劲儿捶打着他的肩膀。
“你说的啥话?什么自己受着?懂不懂女人和男人不同啊?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混蛋?”
坚阿妈用足了力气,坚强疼得龇牙咧嘴,但他不敢躲开,只是疑惑又委屈地望着母亲。
看他这般,坚阿妈下手轻了些,再打两下后,又颓然坐倒在地:“你呀,痛吧?难受吧?你早干什么去了?有多少次可以和阿青分开的机会?你偏偏要到快生孩子了,才说些混账话。”
是呢?从一开始还没想好要进入下一段感情的时候,就不该同意相亲;听了远房姑姑说老青一家有不少缺点,就不该定下婚事;办了婚礼,还没圆房,可以舍了聘礼钱,尽早分开……
坚强自己也后悔,为什么要等到孩子快出生了,才看清和阿青培养不出感情?
可后悔也不能说出来,只能咬牙面对以后生活。
坚阿妈劝他好好陪阿青,夜里别出去垂钓了,走到这一步,只能尽量让他们和睦相处。
婆媳之间再怎么吵吵闹闹,只要夫妻间感情好,也能过一辈子,如果夫妻相处得像陌生人,那一辈子可太难熬。
坚强应付了几句,等父母睡下后,他还是悄悄出了门。
阿青醒来,撩起窗帘一角,看着他打了手电筒消失在夜色中,眼泪顺着阿青的脸庞滑落。
坚强去了小河边,钓鱼,钓泥鳅,钓螃蟹。
这些都给阿青吃,要多给她补身,让孩子顺利出生。
对于这点,虽然他们感情不深,阿青还是很满足的。
坚强能吃淡水鱼,但带壳的水产品和海鲜类都要过敏,所以每次做好后,尝都不尝,父母也尽量让着阿青。
有次钓了不少小青蟹,个儿小却味道很香,坚阿妈喜欢吃小青蟹,筷子多往碗里伸了几次,把预备留着第二天给阿青吃的也吃完。
阿青生闷气不吃任何坚强钓来的东西了,问她怎么了?
她说:“坚强钓来的鱼虾是孝敬妈的,不是给我吃的,我哪敢吃啊?”
他们还是没明白原因,又给坚强打电话,坚强在电话里哄着她说出原因。
弄清原因后,坚强劝:“妈只是吃得高兴忘了要给你留些第二天吃,我另外买了虾蟹,今晚上回家做补偿,你别气嘛,为了孩子能健壮些,要少生气。”
晚上,坚强骑摩托车把东西送回去,又连夜赶回市里。
对于这事,坚阿妈打电话对大儿子说:“你要是真心实意对阿青好,就多和她亲近些,不要只会惯着她的小脾气!把她惯成一个心眼儿小又没分寸的人,更是在害她!”
“我对她有愧,应该对她好些,她又不用出门工作,脾气差也无所谓。”
“你呀,你对她太好的话,她会贪着那份好不放!哪天要是你做得有瑕疵,没有那么好,她会加倍怨恨你。”
“妈,你不是要我对阿青好一点的嘛?咋又不要我对她太好呢?”
“我简直要遭你气死!我要你对她好,是要真心喜欢她的那种好!不要太好,是不要搞些纵容她坏脾气的事!”
坚阿妈一口闷气憋在心头,人和人的思维差距为什么这么大呢?为什么连亲儿子也不能理解她的心?
这些教训坚强的话,引得坚强和坚阿爸都不满,都认为是她和儿媳抢好吃的,纷纷指责她不该和孕妇计较。
坚阿妈急了,指着坚阿爸悲愤说气话:“对啊,我贪吃,我又还小气狠毒!我是恶婆婆,你们拿把刀来杀了我嘛!等我死了,你们一块儿好好过日子!”
他们都认为坚阿妈是无理取闹,没想过她可能是真被误解,更没想过她可能是身体原因才导致情绪常失控。
坚阿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性格也不如以前热情开朗,是重病的先兆,可他们只以为是看不惯阿青所致。
坚阿妈那时刮一个很小的小血口也难以止血,身体还出现一些紫瘢,常常疲倦懒怠动。
她以前织毛衣织得又快,又还织得纹样精美,可是给将出世的孙儿织毛衣时显得费力,有时织得不好还拆一截重织,都恶意揣测她是不想帮阿青才这样。
心累,身体也不舒服,坚阿妈不想再为他们操心,又提议让坚强和阿青分家出去过,看着他们心里堵得慌。
坚阿爸劝她:“已经快到预产期了,等孙子生下来满了三岁再分家嘛,这节骨眼儿上分家,村儿里的人要说闲话。”
“我们只分两间屋,分点旧家具嘛,把财产多半给他们行不行啊?再天天看着阿青,我要丢了命!”
“你莫乱说!你想想吧,眼看阿青要生孩子了,分给他们再多的家产,别人也要说我们欺负阿青。”
理智想想,确实不该分,于是分家的事儿又作罢。
接着,坚阿妈因为身体免疫力不好经常感冒生病,还开始说一些胡话:
“天天看着他们,死也不能清静去死……”
还有什么:“现在不分家,以后永远分不断了……”
还又说什么:“你们现在都说我是恶婆婆,以后只要是看不惯阿青的人全部会变成恶人!你们要变成恶丈夫、恶妯娌、恶情敌、恶外公、恶弟媳、恶儿子、恶儿媳……”
有时候还戒备地看着阿青,压低声音说:“她呵,那个她呵呵,看起来是最软弱可欺的人,可结果呢,不管谁跟她对上都得输,厉害哦……”
坚强只能让母亲不用照顾阿青,拜托青妹多去帮忙。
加上临近春节,大勇、大伟他们也带着妻子回乡,再拜托嫂嫂、弟媳们多去陪阿青。
大勇、大伟的婚礼要晚几个月,但他们的妻子却比阿青早些熟悉这个大家庭,她们是谈了两年以上恋爱才结婚的。
有亲戚关系的同龄人里,只有坚毅没谈恋爱,大刚谈的女朋友分手了。
勇嫂和伟嫂认识黄儿、小绿,对橙橙也有了解,只有阿红的事因太私密没有听过,阿青让她们讲坚强以前的事。
她们一致讲,坚强虽然分手几次,可还是为女友着想。
为橙橙担了过错,还为黄儿以后幸福着想,小绿差点惹大祸也没有讲过小绿任何缺点。
与小绿的事,旁人只知道是他为了无稽陈腐理由分手,可兄弟们知道,那是他自己把原因归于自己,让小绿显得无辜,免得影响小绿下一段感情。
坚强所想到底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可他兄弟们肯定是要他放光,而不是抹黑他。
勇嫂、伟嫂转述从丈夫嘴里听来的话,未必真实,但阿青很相信。
过年放假,阿青娇羞地问坚强:“她们都说你是个很为别人着想的人,你愿不愿意永远为我着想?”
坚强使劲儿点头,没有直接回答。
点头不是默认,只是掩饰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尴尬。
坚强觉得对不起她,实在对她少了些感情,愧疚心越重,越想给她提供好条件。
也因此,对于婆媳矛盾,坚强总要维护她一些,对自己母亲有点不满。
坚强想,坚阿妈总要跟阿青闹得不和睦,必须抽个时间好好跟母亲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