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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不幸往往由于我们对于幸福的追求!我们做事之初喜欢抱着一种信念:我们一定能在世间找到某种幸福。
叔本华《附录和补遗》
昆丁·史密斯每天下午和傍晚巡逻都要经过所罗门林荫街拐角的那家咖啡馆。
他会进去喝一杯热可可,吃个烤肠三明治或一碟炸鱼薯条,并和弗诺拉在吧台前闲聊两句。弗诺拉的丈夫卡尔·布鲁姆不时会走出厨房,冷冷瞥几眼他们。
弗诺拉是一个红发美人,性感眼眸和嘴唇点缀在白皙的容颜上,微笑时洁白的牙齿与两个酒窝显现,愈发清丽可爱。
卡尔一脸横肉,身材高大粗胖,寡言少语。半年多前他带着妻子从科罗拉多州到了北卡的沃克镇,开了这家路边咖啡馆。
因为弗诺拉的美貌与热情,镇子上男人们慕名而来,所以咖啡馆的生意颇为兴隆。
尼姆调查到弗诺拉是从墨西哥越过边境,被厨子卡尔收留并占有。
他告知同事昆丁,昆丁问,卡尔有前科吗?
尼姆摇摇头,说,没有。我想是一个呆板、愚钝、粗鄙的家伙,高中没毕业,出来学了烹饪,一直在餐厅打零工为生。
昆丁自言自语地说,看上去像肥皂剧里一个毒贩手下的马仔。
他接着叹口气,弗诺拉是一个好姑娘!
尼姆说,伙计,镇上的男人都喜欢她!可惜已经不是姑娘,是布鲁姆太太。
昆丁说,她身上有伤,胳膊、小腿,露出来的地方,我都见过。卡尔打她,但从不打她漂亮的脸。
尼姆说,伙计,这只是传闻。没有证据。比林警探偷偷问过弗诺拉,她矢口否认,并声称卡尔非常爱他,从不会动她一个手指头。
昆丁想,弗诺拉在撒谎,为自己和卡尔的面子遮掩。他一眼便能看出那些伤痕是怎么回事。
昆丁即将三十七岁,伊芙琳在三年前开车出了事故离开了他,他们没有孩子,现在昆丁偶尔能梦见妻子在卧室里走动。
昆丁拉住伊芙琳的手,却被她甩开,他哀求她不要再离去,眼中含泪,妻子却无动于衷,只是在屋内徘徊,像一个上了发条的巨型木偶娃娃。
妻子的死使昆丁心碎,他感到失去伊芙琳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损失,犹如精神被抽空了一半,以后无力去爱其他任何一个女性。
但当昆丁见到弗诺拉时,他仿佛遭受电击一般发生改变,伊芙琳的魔力此刻投射到墨西哥女人身上,重新焕发起他的激情。
六月的第一周,礼拜三晚上,咖啡馆的客人们目睹了卡尔与弗诺拉的公开争执,因为收款机故障,与一些更琐碎的事情,卡尔发脾气,在厨房摔了平底煎锅,弗诺拉在丈夫的怒火里顶撞了两句,卡尔冲妻子破口大骂,把她推倒在地,骑在她身上掐住她的脖子。
昆丁第一个冲上去,拽起卡尔,朝他面门猛击两拳。
卡尔没有看上去那般强悍,很快被打倒,他知道昆丁是警察,变得很老实,躺在地上不吭声。
昆丁搀扶起披头散发的弗诺拉,她没哭,两只水淋淋的大眼睛看向昆丁。
你没事吧,布鲁姆太太?他关切地问。
弗诺拉站起身,摇摇头,说,谢谢您,先生,我很好。
我可以把他铐起来,以家暴拘留,让他进去关一阵子!他对弗诺拉说。
弗诺拉拒绝了昆丁的提议,说,卡尔只是情绪不好,他对我并没恶意。
她拉起丈夫,卡尔默默地看了眼妻子和一脸沮丧的昆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之后日子如往常一般,然而半夜隔壁邻居时常被咖啡馆里的打闹声惊醒,昆丁依旧能看到弗诺拉衣物没法遮挡的地方显现的伤痕。
卡尔开始酗酒,店里的活也很少干了,弗诺拉一个人忙前忙后经营咖啡馆。
秋天,卡尔上夏洛特城鬼混,带回一个波多黎各婊子,住了两周,两人便卷了弗诺拉辛苦积攒的钱跑了。
虽然财产遭受巨大损失,但镇上的人还是为弗诺拉松了口气,毕竟摆脱了一个恶棍。
不久昆丁向弗诺拉表白自己的爱意,他本以为会遭到委婉的拒绝,却没想到异乎寻常地顺利。
弗诺拉同意和他相处、约会,她愿意在合适的情况下成为他的妻子;之前她和卡尔并没登记结婚。
昆丁体验到甜蜜和晕眩,仿佛曾经获得伊芙琳时的惊喜。
他们进展神速,昆丁搬到咖啡馆的二楼与弗诺拉住在了一起。
弗诺拉褪去衣物,昆丁看见了她遭受卡尔虐待的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密密麻麻从肩部,胸前排列到双脚处,这使昆丁想到了伊芙琳,长期施暴使她不堪忍受,选择开车离家出走。
昆丁极力忍住内心的冲动,可手还是情不自禁去抚摸弗诺拉身体上的伤痕,指头有触电感。
他们相拥上床,亲热时,弗诺拉发出低声的叫嚷,你可以打我,昆丁,但不能打我的脸!你可以拥有我,但以后你不能找别的女人!
她语气里带着亢奋,这使昆丁既惊又喜,他趴在她的身上,手禁不住去掐捏女人身体上的伤痕,一次比一次用力,而弗诺拉的激动喘息变得急促且深沉,快乐的呻吟声在她口中迫不及待地哼出。
弗诺拉的完美超出了昆丁的预想,甚至超越了伊芙琳,尼姆羡慕地对他说,伙计,你真他妈的走运!
尼姆的表情显得特别夸张,他对昆丁说,一个墨西哥尤物,她爱你到可以随意由你摆布,对不对?
昆丁说,尼姆,我们很相爱,我感觉我爱她比爱伊芙琳还深。
尼姆说,伙计,你从未告诉过我伊芙琳离家出走的原因?但我能猜到。
昆丁说,尼姆,你这是什么意思?
尼姆说,你打她,但她爱你,忍耐着,结果你无法改变自己,她才离开了你,对吧,伙计?我明白这种感觉,因为我对波比娅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但没你那么频繁,我还能用理智控制自己。
昆丁眼神变得阴冷,恼火地说,听着,尼姆,伊芙琳是开车去里士满探望她的姐姐中途出了车祸,她不是离开我,你上面那些屁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但作为最好的搭档,我警告你以后别再说这样的混账话,否则我会认为你是恶意诽谤,明白吗?
尼姆说,好吧,伙计,别激动,我理解你的心情,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不过,我仍要恭喜你找到弗诺拉这样适合你的女人!
昆丁缓和了情绪,他明白尼姆是真心祝福他,他们是最佳的搭档,更是最好的朋友。
此后的日子,昆丁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时光,他与弗诺拉间“默契的爱”让两人都感到了无比“幸福”。
他们在咖啡馆的地下储藏室筑起了一个新的爱巢,隔出单独一个小间,买来各种皮制道具配合使用,在无数销魂的夜,他们乐此不疲地在暗红色灯光中彼此贪婪地鞭策而拥有对方。
白天,咖啡馆新招来的女佣琼妮负责厨房的工作,需要到地下储藏室取冷冻冰柜中的食材。隔开的房间,一扇朱红铁皮门紧紧关闭上了锁,引起她的好奇。
女主人说,那是放私密用品才隔出的一块地方。十九岁的琼妮一脸天真表情,心想,地下室会有什么私密用品会专门隔出一间房来存放呢?
每当夜里昆丁值勤结束,就会赶回来帮忙,咖啡馆的生意一直忙到凌晨过后才打烊,琼妮这时才会回到楼上自己房间休息。
当她躺进床铺里,关了灯,聆听男女主人上楼,黑暗静谧中听觉特别灵敏,这样慢慢会进入昏沉的睡眠。有一次半夜醒来,她上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听见开门声,男女主人的身影从房间里闪出,朝相反的方向到楼梯口,琼妮偷偷尾随,在地下储存室,她被挡在隔间外,通过他们的谈话、动作声,琼妮明白发生了什么,知道了女主人说的“私密”的含义。她全身颤抖,差点叫起来。
那之后,琼妮再看男女主人,便有了一种奇异感,原先她还对女主人无法被衣服遮掩的伤痕感到疑惑,此刻已被一种怪诞的释怀情绪取而代之。
琼妮是个肥胖的丑姑娘,在乡下没念什么书,父母种玉米和马铃薯的钱大多用来买酒喝,整天醉醺醺相互打架,她更多时候跟着开杂货店的姑姑生活,后来姑姑结婚,又有了凯恩姑父。
凯恩从越南战场返回,他有一条腿断了,安了假肢,他面貌清爽,金色的短发与灰黑色的络腮胡搭配,再加一双深邃的蓝眼睛,使已到少女年龄的琼妮非常喜欢他。
姑姑不漂亮,比姑父大六岁,或许就是因为战场上带回的残疾和血腥恐惧的后遗症,他们在村里的小酒店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他选择了能包容自己的她;但按照姑姑的说法,她与凯恩一见钟情,确定了彼此就是对方要的另一半!
最初凯恩待琼妮很好,经常和她逗趣、谈心和讲笑话,买她最爱的华夫饼给她,上面涂满鲜奶油和糖浆。
琼妮淘气时,受姑姑谴责,甚至体罚,凯恩会出来阻止和打圆场,恼火的姑姑便会消气,转怒为笑。
起先姑姑对凯恩几乎言听计从,即使后来凯恩染上酒瘾,开始他喝醉对她动粗,她也能马上原谅。
在琼妮眼里姑父不喝酒时是个天使,但当他在酒精麻醉下又会变为一个疯子般的人渣。
姑父酒醒后,总表现出极度的懊悔,看着被自己殴打的妻子会抱头痛哭,发誓戒掉酒精,但他的坚持最多不超过一周便故态复萌。
凯恩的酗酒状况愈加严重,变作恶性循环,最初他不会对琼妮动手,但慢慢他的拳头也开始挥向琼妮,姑姑下决心,和琼妮商量后,在凯恩的酒里下了利眠宁。
她们将沉睡的凯恩搬到地窖,用铁链把他的脖子双手锁牢,卸掉他的假肢,囚禁起来,对外说他喝醉了离家出走不知去向。
凯恩被关在地窖,暴躁愤怒,大喊大叫,送来的饭菜也不吃,姑姑和琼妮的劝导换来他的一通诅咒。
琼妮很害怕,同时怜悯起姑父,姑姑看出她的动摇,便不让她再去地窖。
姑姑硬下心肠,断绝了凯恩的饮食,直至一周,她再去看他,眼里含着泪水,男人已奄奄一息,见到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求饶和不停地说着爱她的话。
凯恩顺从了,待在地窖,作为奖励,姑姑每周日会准时送来半品脱黑啤或者杜松子酒,装在食物托盘中的一只纸杯里。
当琼妮去镇上找工作时,姑父已被囚禁了六年,他早已完全成了姑姑的奴仆,比一条小狗还要听话,姑姑对琼妮说,这样很不错,孩子,我和凯恩彼此深爱,永远不会分开!
最近,昆丁凭着巡警的敏锐发现女佣琼妮的变化,琼妮看他和弗诺拉的眼神与往常不同。那种惊奇的目光夹杂着不可思议,甚而有些许兴奋的成分。
他提醒妻子,弗诺拉却说,亲爱的,我们没做违法事和伤害别人,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用普通人无法理解的方式爱彼此。
昆丁说,是的。弗诺拉,你讲得很对!可我不希望这件事情传出去惹麻烦,那样的话,我们在镇上便很难正常生活。所以,亲爱的,你得去忠告一下琼妮那孩子,以后地下储存室不能让她去了,把门锁换新,只能我俩进出,我会整理,把装食材的冰柜挪上来。
搬开冰柜,瞥见露出的墙面使满头大汗的昆丁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这只是转瞬的念头。他和弗诺拉花了几乎二十分钟才把冰柜弄到楼上。
翌日,他去更换心锁,无意间看见放冰柜的地方,才想起昨天的奇怪感觉,白炽灯光里,他走近仔细观瞧辨认,发现那儿的墙壁与周围对照,应该是新粉刷过。
昆丁敲敲墙和地面,在连接处缓缓摸索,他的手指终于碰到了一个冰冷的金属圆钮,在一段夹缝里隐藏。他用力按下去,随即那面墙微微颤动,同时发出沉闷地咔嚓声,那是一扇暗门,慢慢向上打开。
里边是另一个隔间,顶上挂着两只染成血红色的灯泡,床铺上放着点缀小流苏的皮制道具、情趣手铐、镶嵌玫瑰花纹的软鞭、精致细长的铁链……床下则塞着两口大号橡木箱。
看到这一切的昆丁已经全部明白。
他的耳朵里回想起弗诺拉与自己亲热时,总喜欢说的那句话,同样那话,她与卡尔亲热时也无数次地说过吧,这里正是卡尔和弗诺拉之前建造的爱巢,和他与弗诺拉的爱巢紧紧相邻;那种时候弗诺拉总是郑重的用圣女般的口吻说:你可以打我,昆丁,但不能打我的脸!你可以拥有我,但以后你不能找别的女人!
昆丁全身如过电似的震动,转过身,血脉喷张,他意识到举着手枪的墨西哥女人正站在他身后。
弗诺拉满面泪水,怅然地盯着昆丁,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的额心。
她哽咽着说,我本想全部告诉你,亲爱的,可我不愿失去你,因为我无法确定你知道我杀了卡尔和波多黎各贱人后会不会抛下我,甚至和尼姆一起来抓捕我!
昆丁听她哭诉,她说她苦苦哀求卡尔不要离开自己,卡尔非但不听,反而和贱人一起把她拖到这里百般嘲弄与羞辱,她忍无可忍才用这支一直珍藏,用作护身的迷你西班牙左轮枪射杀了他们,并把他们腌制成腊肉密封放进用来装葡萄酒的橡木箱。
昆丁情不自禁的笑声打断弗诺拉的话,他脸上半是温柔半是狂热,急切地说,听着,弗诺拉,我可不是卡尔那样的混账东西,我从未把你看做疯子、变态或人形工具,我们是同类,我因为遇见你而暗暗无数次感谢上帝,怎么可能会抛下你?亲爱的,我们是真正的天生一对,永远无法再分开!......
琼妮自从发现了男女主人的秘密,半夜醒来会不时产生胡思乱想,他们不让她再去地下储藏室,有一回她偷偷到储藏室的门边,在月光里把耳朵贴上去,却什么也听不见,这时她记起离家前最后一次见凯恩姑父,下到昏暗的地窖,凯恩已经被关在一个大铁笼里,披着长长的金发,姑姑每天给他洗澡梳头喂食,因为长期不见日光,他的皮肤苍白毫无血色,但看上去很细嫩,两道深邃的目光懒洋洋地盯着琼妮;凯恩发胖了,坐在铁笼里,把手上的锁链摇得哗哗作响,显出高兴而惬意的表情。
琼妮怯生生地问,你还好吗,凯恩?
凯恩柔声答,我过得很自在,谢谢你来看我,琼妮,我如今已完全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和你姑姑非常般配,对不对?你不用担心我们。每个人最终都得去寻找匹配他们的那另一半幸福,琼妮,你现在已经长大,也该出门努力寻找属于你的那个人,我会在这儿为你祈祷,孩子,一路好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