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世界:陌生城市(2)

2045年5月20日,晴。

无人出租车载着我和石磊高效地穿梭在这座陌生城市中。时而迎着晚霞追赶落日,时而踏上无人车专用轨道像过山车一样奔腾,时而隐匿在宛如时光隧道的地下通道里安静的前行。

如今的无人出租车,因为完全不需要考虑人的驾驶,已经全然找不到古典小汽车的样子。乘客相向而坐,中间还有个多媒体桌子,通过语音指令,它可以变成一个树立的双面屏,或者完全向上收起,隐藏在天窗正中的一个横梁处。

到达欧迪演艺吧时还不到晚上8点。服务生们正在打扫卫生,说是要8点才开始营业,但演出则要等到10点。我们在附近闲逛,没有太多的风景,有的只是一排小餐馆,然后是一排足浴保健的店铺。

晚上8点左右,演艺吧门外的人多起来了,他们不少是驱车过来,车到了门口,他们只顾拿好自己的东西下车,然后车子会自动停泊到外面宽广的平地上,排列得异常整齐有序。成群结队的年轻人陆续走了进去。我去买了一盒软包装的红塔山香烟,一支1元钱的一次性打火机,和石磊也走进了大厅。

没有人招呼我们,任凭我们选择座位。当我们坐下来的时候,桌上的小喇叭告诉我们这桌已经预订,并且舞台周边的桌子都已经不能再选择。最后我们选择在距离舞台有五六米远的一圈围栏处的吧台坐下。我们比围栏下的地方高30公分左右,正对舞台,视线没有障碍,只是不如靠椅坐着舒服。按围栏上的柱子分隔,每两个柱子之间摆有三个高圆凳,我们没有去移动凳子,我坐中间的凳子,他坐右边的凳子。他的右侧是台阶,隔了一米多才继续是围栏吧台。我的左边空有一个座位。我心想,要么一直空着,要么来一个落单的人,若是个女的就好了。我对石磊这样说。

我们点了半打啤酒100元,一壶去火茶58元,开始无聊地抽烟、喝酒、喝茶。陆续有人进来,在昏暗中找寻座位,坐下来叫服务生送上啤酒、茶水、小菜。音乐声音狂躁、激昂,明显而有节奏的重低音。闪烁晃动的繁杂灯光。来回走动的服务生和小姐。人与人之间对话有些困难。我似已经麻木,呆呆地坐着,亦不知在看哪里,在想什么。只记得女人们大多穿性感的黑色丝袜,紧身的衣服和短裙,不乏诱惑。

近两个小时后节目开始。两男两女的组合,男的在后面弹琴,女的在前面唱歌。相貌一般,身材一般,歌声更一般。竟一连唱了二三十分钟的英文歌曲。没有什么意思。然后是好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上台一边唱歌一边给观众投礼品。唱了好几首歌,最熟的是陈楚生的《有没有人告诉你》,竟唱成了摇滚,没有了小弟的味道。

之后的节目有东北二人转。有南非黑人的莫名其妙的歌舞。亦有美女。最后的节目亮相前工作人员带来钢管立在舞台中央,一看便知是钢管舞。舞蹈之后邀上一中年男宾,应该不是普通观众。几近赤裸的舞女将他的双手向上倒绑在钢管上,掀起他的衬衣,抽去他的皮带。抚摸他的胸脯,用靴子蹭他的下体。依稀能看见他身体膨胀的轮廓。然后她将许多的冰块倒入裤裆。

我们期待更多的精彩,表演却到此结束。然后是蹦迪的时间,年轻人渐渐挤满了舞台,身体挨着身体,不能大幅度的扭动。此时已是12点半。

早在大约一个小时前的时候,想不起当时正在表演的是什么节目,来了一个单个的女子,似是被服务生安排,坐在我的左边。正如之前我跟石磊说的一样。

她叫了一支啤酒,转身欲叫服务生开启瓶盖的时候我将桌上有链条连着的瓶起子递给她。她似是头一次来这里,不熟悉一些东西,亦有些许腼腆和羞涩。

我常偷偷地扭头看她。她静静地坐在我的身边,时而非常自然的抿嘴微笑,似一种脱离繁杂生活只身沉浸在巨大声响中的不经意的放松和释然。侧面的五官和轮廓是典型的南方女孩的模样,长得略显矜持、内敛。没有任何化妆的痕迹。没有烫头。灰色毛衣、毛短裙,黑色的棉毛八分裤袜,没有光泽,亦不透明。船鞋,裸露出脚背和脚踝。不性感,不美丽,不张扬,没有诱惑,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年轻女子。

她喝酒的速度比我快很多,陆续叫了四五瓶同一款啤酒。时常将脸靠在左侧的柱子上,这样可以和我稍微保持些许距离。从不说话,从不露齿而笑,从无有幅度的动作。很淑女,很内敛,逐渐似有种淳朴静谧而又成熟的气质和内涵开始吸引着我。

我就这样一直偶尔偷偷地看看她,潜意识中已经开始希望和她有故事发生。后来她找她左边的男生要了一支烟,我递给她蜡烛和烟灰缸。但始终没有机会和她对上一句话。

演出结束,大约11点半,舞台上开始有人陆续上去蹦迪。蹦迪的人越来越多,我坐着一动不动,身边的她开始站起身来原地摆动。此时的我心思已经完全放在了她的身上,但却又不知所措,只能任由时间流逝。就在这时,她身体摆动的幅度变大了,有几次都轻轻的碰碰我。再后来,我感觉到她的右手很自然地搭在了我的水平的大腿上,我却依然无动于衷。只大约5秒之后她的手又离开了我的身体。我的内心开始出现了巨大的矛盾,希望自己能鼓起勇气请她一起到舞台上跳舞,但终究还是没有战胜自己的腼腆,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处,望着灯光下忽明忽暗的人群,思维跳跃却又似停滞。也许是她忍不住了,终于一个人离开座位走进拥挤的人群中摆弄肢体,我无法再看见她。顿时我开始悔恨,极度地责骂自己。

后来从舞池蹦迪回来的石磊也开始数落并开导我,却让我更加的不安。恰在此时,她忽然间又出现在了我的左边,在我不知不觉中又回来了。于是我终于有了勇气找她说话。由于声响太大,我们只能互相用嘴靠近耳朵才能听见,于是对话显得十分困难,不过终究转折还是出现了。我说,刚才你在那里跳舞吗,人一定很多吧。她说,嗯,太挤了。我说,我们去一起跳舞吧。她说,不跳了,人太多了。我似被拒绝了,刚刚有的信心和勇气突然间又少了许多。我说,我第一次来这里,你呢?她说,我第二次,这里不如某某好,我们同事都去那里……

我听得出来她是本地人,她在这个城市工作,我也告诉了她我刚到这里,是和同事来这里出差。我们还说到这里的DJ不行,蹦迪的音乐太平淡。

只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对我说,我们去跳舞吧。我欣喜若狂,和她一同走进人群。她站在两三级的台阶上面,我在离她两三个人距离的台阶下面的舞台上。我觉得当天自己的穿着很糟糕,对自己的舞姿也不满意,于是故意和她保持距离,还常常背对着她跳,不太想让她看得太清楚。大约5分钟后,正好一柱灯光照亮了她,我们互相对视,她向我招手,之后竟伸着手朝我走过来。黑暗中我微微伸手想要牵住她的手,但当我再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用双手搂住了我的腰。我亦抱住她,开始旁若无人地晃动和旋转。她似乎逐渐地被酒精的麻醉所俘虏,开始更紧地抱着我,并用嘴吻我的脸和脖子。我也试图去吻她的嘴。她后来又开始仰着身子,微笑着,似半闭着眼睛,靠彼此搂住腰来维持她的倾斜的身体。她的表情表明她似在寻找一种曾经的或者梦中的景象,借着昏暗的灯光,借着酒精的麻醉。我却是清醒的,能感觉到自己充盈的身体被她柔软的腹部紧紧的挤压,能感觉到她的柔柔的背脊、丝滑的内衣和她那已经松开的皮带,能感觉到她在用手抚摸我的胸脯,亦能感觉到周边有人在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们,只是已无法估量出当时的时间过了多久。

大概10分钟或是20分钟之后,她说她不想再跳了。我牵着她的手寻着灯光闪烁下的不熟悉的路往座位走去。她说,我要回家了。我说,那我送你吧。她说,不用了,我要一个人回去了。

我的腼腆和害羞再一次占据了上风,目送她消失在黑暗中。我告诉石磊她走了,他说你怎么能让她走呢,赶紧出去送人家。我于是又后悔起来,立即和石磊一起起身迅速走出了这个演艺吧。演艺吧外面是一个很开阔的广场,停了不少车,亦有不少人。我们站在门口,没有寻着她的身影。我于是又往回跑,在里面的门口处也没有看见她,然后又出来。终于看见她了,原来她是去取包了。

她从离我不远的地方走过,我却不敢看她,甚至怕她看见我。我无动于衷地等她走向马路,然后看见她绕过了停着拉客的带司机的出租车,过了马路。马路对面是一排小馆子,她似是要去那里吃点东西。又是在石磊的激励下,我终于冲过马路来到她的身边,她正在打开手机看讯息,我说,我们一起吃饭吧。她继续看着她的手机,说,我自己吃。我说,我请你吃吧,还有我的同事,我们一起吃吧。她说,不了,我自己随便吃点。她回头问卖烧烤的老板,我不好意思地走开,找到石磊一起进了餐厅点菜,以为坐下来再用视线追着她,哪知这时再也寻不着她了。

饭后,我沿着这排馆子走了一遍,再也没有能找着她。

我带着澎湃却又遗憾的心情回到宾馆,思绪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机器人小覃似乎看出了我的心绪,她缓缓走到我的跟前,蹲下身来,轻轻地问我,你是否还能非常清晰地记得她的样子、她的穿着、她的气息?

当然,非常清楚,我能写下至少几千字来记录所有的细节。我向小覃回答道。

那一刻,我其实开始有些恍惚。就跟我过去常做的高考前的梦在即将醒来时的情景一样,会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梦境还没有完全消退,现实又正在逼近。

但很快,我又发现跟梦不一样之处。从来没有一个梦,会像这次一样,梦中的各种身心感受,会一直持续着,清晰而深刻,已完全不是做梦的感觉。它真真实实地就发生了刚才,但已过六十岁的我,为什么在刚才又似乎完全变成了20多岁的样子?要知道,如此这般腼腆、羞涩而又情不自禁,早已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回味的过程中,我的脑海中又逐步展开了一副记忆中的真实画面来。这几天的经历中,有很多场景,它就发生在30多年前我第二次来这里的时候。1元钱的打火机,红塔山香烟,百货大楼,沃尔玛,毛血旺,哦,还有那个神秘的女子,我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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