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风雨靠山屯（26）

                贺广福

青头是个内秀的人，不像别人，心里藏不住事儿。平时，他很少主动和别人搭讪，可是，做事儿一直有自己的想法。

他不想在靠山屯种地，自家成份高，平时低人一等，还经常会被当成坏分子，揪上台批斗一顿。实话说，自己还是个孩子，家里上一代人的事儿，经历的并不多。不过，生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家庭，富农这顶帽子他不得不一直戴着了。这顶帽子带给他自己和下一代人的，只能是无穷无尽的坎坷和苦难了。

所以，远离靠山屯，远离熟人，他内心会有一种安全感。

其实，种地他是一把好手，侍弄秧苗，平整土地，都比别人做得好。看过他种地的人，都说他像是在绣花，既精细，又好看，他打理的土地，下得功夫足，收成也很高。

内心里，他渴望学习一门手艺，他觉得：靠手艺吃饭，才能养人、养家一辈子。

玉师傅介绍他到马兰镇上麻大爷的铺子跑腿后，很快就和大文儿熟络了。他的个子足足比大文儿高出一头，哥俩无话不谈，慢慢地，俩人成了莫逆之交。

按照麻大爷的意思，为了避开闲言碎语和不必要麻烦，青头不在铺子里露面，去口外（长城以北）跑采购。麻大爷把口外老客（商人）们的住址，一一告诉了青头，他从此开始了风餐露宿，翻山越岭的跑皮货生涯。

那个年代，交通不发达，住宿简陋，青头跑皮货吃了很多苦头。皮货产地多在山区和牧场，很多地方人烟稀少，不通汽车，只能雇马车，或者骑着牲口进去。住宿也只能住在大车店，或者在乡下人家里借宿一晚上。

一次，青头在张家口的深山里采皮货，那次没有雇到马车，就一个人从牧场步行往城里赶。夜幕降临了，深秋的山野阴森可怖。突然，在一处山崖下，猛地窜出两只饿狼向他扑来。吓得青头掉头就跑，人跑不过狼，瞬间，两只血盆大口就扑了上来。

在这危急时刻，有一辆马车从山道上赶了过来，车上除了赶车人，还有两个壮小伙儿。饿狼听到动静，丢下青头，扭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那赶车人姓成，看到惊魂未定的青头，赶紧下车，和车上的两个壮小伙把他扶上车。此时，青头棉袄已经被饿狼撕成一条条，鲜血顺着手臂和裤脚往下流，脸上和头上都摔破了。因为惊吓，受伤的他脸色仓白，躺在马车上，一动也不动。

几个人匆匆忙忙把他拉回村上，用盐水洗净伤口，找出家里的跌打损伤药粉给他敷在受伤处。

受了巨大惊吓的青头，本想站起来，好好感谢救命人，可是他站不稳。车把式陈老汉看着躺在火炕上不断颤抖的他，“小伙子，离老远儿就听到撕扯啦，再晚会儿就没命啦，你呀，真命大！”。

老汉的妻子给青头烧了热水，煮了稀饭，可是，他那里吃得下呀！迷迷瞪瞪地在火炕上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