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 玖】

王琳走后,朱纱一人在餐位上独自喝啤酒。她看着夜幕降临下的平蓝市,心中翻出异样的酸楚。

就是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就在几个钟头前给着自己温暖和眷恋的城市,此刻随着穹顶墨盘的倾洒,既令自己倍感陌生。这种陌生来源于世态炎凉的冷眼旁观和世事难料的变化无常。仿佛城市是一个活物,每天吞入无数个美好,吐出的确实差强人意的结果。

转念一想,这本就是生活,本就是十之二三之说。常言道人生如意之事十之二三,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正是对这十之二三的期盼和渴求,才让人们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去体验十之八九的消磨和经历。如同雁有轨,车有辙。万事万物均有其生长的道理和规律。

想到这,朱纱忽然想起了在泰山遇见的杨可轩,他曾说过:“小草生长靠雨露,万物生长靠太阳。”

当时替他买票时,看到身份证上写的是平蓝市中环广场凯旋商城。地址就在这附近,不知道他现在干嘛。估计还在上课。高中现在一般都很紧张的。

怎么会突然想起他?多半是因为那个眼神,朱纱喜欢那样的眼神,单纯的渴求并夹杂着一丝犹豫和胆怯。那是最初的一种冲动,不带有丝毫外在的杂质。毕竟,人生若只如初见。

朱纱随想随止,她抬手喊来老板,买了包烟和一盒火柴。

她点烟从来不用打火机,因为她不喜欢按下开关“咔哒”一声,火焰瞬间出现,仿佛凭空生出,缺乏温度和过程。相反的是,她更加中意火柴,磷粉与磨砂纸充分的接触,在黑暗中带有着火星的火焰层次分明的闪烁着,赤红的外焰,蓝色的內焰,朱黄的焰心,犹如一个慰藉寒冷的精灵,虽势单力薄,也愿奋力的燃烧。

朱纱抽出一支香烟,点燃。想着天际呼出一口袅袅青烟。缠绕的烟气缠绕着升腾,像不切实际的梦。余味还残留在指尖,青烟已不见。

她歪着头继续看向路边,一行年轻的少年疯了似的骑着单车从排水盖上驶过,带起了一阵阳光味道的风。

朱纱正要为着积极的青春感叹时,另一位未老先衰的骑手悠悠的驶进了朱纱的视线。

白色的带有路飞头像的T恤,蓝色的挽到膝盖的牛仔裤,一个拖在背后的双肩包,一辆老气横生的黑色单车。

他,杨可轩,半死不活的蹬着,并利用惯性摆着腿偷懒。

朱纱心里一震,没想到就这样遇见。

“可轩!”她用双手做成话筒状,高声喊道。

可轩停了下来,四处观望,可能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她为了更加具有标志性,随手拿起一串鱼豆腐,挥舞着喊道:“这边,这边。”

可轩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眯起的眼睛估计是近视造成的。

“我,朱纱!”朱纱继续晃着烤串。

“朱纱······啊!”可轩惊呼,险些站立不住。他向前进了两下,停住,又退了回来。从自行车上跨了下来,却又不知道将车子停在哪里。

朱纱给他指了指地摊旁的超市。

可轩好像说了个“哦。”乖乖的把车子停好,走了过来,眼看就要走到朱纱跟前,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回去锁车。

朱纱将可轩一系列的动作看在眼里,不由偷笑,想起当初在泰山,可轩落荒而逃的样子,更是大笑不止。

“你笑什么?”可轩落座后,疑惑的看着朱纱。

朱纱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点事情,哎,对了,这么巧,在这能见面。”

可轩也很诧异:“是啊!我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见你。”

朱纱想逗逗可轩,故意佯装生气:“怎么着,遇见我不开心?”

“没没没。怎么会!”可轩有些窘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没?是没不开心,还是没开心?”朱纱强势逼近。

“开心,开心!只是······”可轩欲言又止。

朱纱反问道:“可是什么?”

可轩回答:“可是,没想到你回来这么快,原本以为人不好找呢?”

朱纱一听到有关他的话题,表情就冻结在了脸上,神情不由的落寞,静静的抽烟也不说话。

可轩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低了几分,他有些尴尬,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看到一桌子的酒菜只有朱纱一人便问道:“你一个人吃?”

朱纱听到可轩的问话,脸上一红,对自己的疏忽感到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喊住了可轩,人家来了又不招呼:“嗯,不过那是刚才,现在是咱俩人吃。”

“你不等朋友?”可轩问道。

“你不就是我朋友吗?”朱纱支着下巴,笑着看着可轩。

腾地一下,可轩的体温不停的拔高。他看着眼前不同于泰山时的朱纱,心跳开始加快。此时的朱纱略施粉黛,棕色的秀发乖巧的趴在肩头,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泛着光亮,无袖的长裙裸露出柔滑洁白的肌肤。在灯光的映衬下,光与影的距离增强了朱纱微笑的立体感,柔波似水下的朱纱,美得不可方物!

“喂,再看菜就凉了。”朱纱取笑着可轩。

可轩不好多说,拿起烤串就吃。

“哎,对了,今天立夏, 他们推出特色菜,蛋花伤力草,要不要尝尝?”朱纱将烤串推到可轩面前的同时,好声的询问着。

“呕···”可轩一听到伤力草,一震反胃。连忙挥手:“不要提伤力草,我快不行了。”

“怎么?”朱纱见可轩的表情,甚是疑惑。

“与生俱来的过敏。听见就想,吐。”可轩放下手中的烤串,吧嗒着嘴。

朱纱像看活宝一样的看着可轩:“奇了怪了,还有对这个过敏的。”

可轩喝了一口啤酒,擦擦嘴说:“这算什么,我哥还羊肉过敏呢。”

“你有哥哥?”朱纱对可轩本身倍感好奇。

“没有,是把兄弟。”可轩挑着烤串吃,刚放学,饿的厉害。

朱纱也拿起一串问:“你现在高几?”

“高二。”

“明年就高考了?”

“是啊”

“压力大不大?”

“压力?能吃吗?”可轩一副理所当然的吃货形象。

朱纱乐了:“什么能不能吃,压力?兄弟,高考没有压力?”

可轩凝望着远处的楼房,静静的想了想:“没有。”

“呵,看来是运筹帷幄啊!厉害了。”朱纱笑着对可轩赞许。

“你有没有听说过,当事实无法被任何牵制性的因素更改时,顺应和接受是最好的办法。”可轩煞有其事的胡说八道。

“没有听说过。那你的意思是?”朱纱很想听到他的回答。

“就是反正考不上大学,急是没有用的,有压力是没有用的。那就接受吧。”可轩嘴里嚼着金针菇,态度淡然的说着。

“为什么考不上?因为谈恋爱影响了学业?”朱纱有意无意的问着可轩是否有女朋友,此话一出,就连朱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关心别人的情感状况了。

“恋爱?没有啊,我一个穷鬼,哪来的女朋友。”可轩率真的回答。

朱纱摇了摇头,表示不予苟同:“有女朋友和你有没有钱没有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帅,学习好?别闹了。”可轩反驳道。

朱纱说:“恋爱,不是应该先看两人的感觉吗?”

可轩笑了笑:“姐姐,你比我大,还不明白这种事情?物质是爱情安全感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朱纱沉思了片刻:“你说的有道理。”

“嗯嗯。”可轩双手环胸,满嘴油光的点了点头。

“来,为我们第一次达成共识干杯!”朱纱举起扎啤杯笑着与可轩碰杯。

可轩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却未发现朱纱眼角的泪。

什么感情,什么安全感,都是自欺欺人的幌子。有时候选择在一起并不需要什么的理由和限定,只是想,就行了。至于分开,更是简单,想变成了不想。可轩所说的物质,无非是对感情早已绝望的回报索求而已。很多人曾经不物质,后来发现如果不物质,最终不欢而散的时候,连一个物质都留不下来。索性,既然心坏了,就坏的彻底点。没有对错,只有希望自己会好过一些。

可是,朱纱的明白,总是姗姗来迟。

这次的偶遇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从21:00到23:00,两人喝光了所点的扎啤,又续了几分小菜。

喝到最后,朱纱拉着可轩称兄道弟,可轩扶着朱纱,满怀的心事。

“她一定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的。”可轩看着朱纱语中带恨,笑中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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