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7-28

王铁头拍了拍胸膛,象征性地指指后山,说,“你们看看这座大山,草肥水美,养个十头二十头牛都没问题吧?去年我村里找了、乡里找了,申请也写了,希望能贷点款,结果不了了之。”老耿问:“你那申请呢?”“石沉大海了。”此刻,贾支书的脸色很难看,心里像是在说,人家是管农业的,不是搞信访,接过话说:“申请还在村里,贷款只能找信用社,那主任把贷款放出去,大部分收不回来,不敢再随便往外放,再一个原因是你也很少在那里存款。”王铁头拿过桌上的半杯凉茶一饮而尽,然后把茶杯当地一下放到桌上,继续说,“包括你贾支书在内,贴息贷款都让有钱有势的人搞去了,我这些土巴狗儿哪有说话的地方?对为了救灾钱粮、卖假农药化肥上访的人拉拢、拦截和恐吓的事,你罗组长比我还清楚吧?”

螺旋桨递给一支烟,拍拍铁头的肩膀说:“莫扯远了呵,耿局长点名请老队长讲话,那些陈年旧事会后再说,好不?在你眼里,好像我和贾支书都有嫌疑是吧?你要不要我牵你一下?”“你的嫌疑最大!你把隔壁的瞎子五嫂藏到哪儿去了?哈哈哈,想不到我市的耿大局长也那么好骗!你去问一下瞎子该有多幸福,到老时白捡了个儿子膝前尽孝!”王铁头当面锣对面鼓,三下五去二捅破窗户纸的一曲好戏令人赏心悦耳,也让老耿感到一阵头晕,血压升上来,脱发的前额油光瓦亮。他历练过多少大风大浪,今日险些在阴沟里翻船。通过进一步了解,耿局长终于得知隔壁盲人不是组长他娘,而是组长的堂嫂。去年洪水季节,盲人的苕儿后屋垮塌砸死了,申请托人写了几次,结果享受低保的是盲人的“隔壁”而不是盲人自己。传闻工作组神不知鬼不觉突然袭击要来私访,螺旋桨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立马腾出一张床,也顾不上瞎眼婆肮脏,将她背过来。将瞎子的堂屋塞进几捆稻草,系上牛,也就真正变成了牛栏的样子。盲人眼瞎心明,自己六十八岁,难道说十一岁就生儿子?但人家是一组之长,何况他一手遮天,错也好对也罢与己何干? 蒙头睏他娘的,也许能分到一份照顾钱。山高皇帝远,认命吧。

老耿意味深长地看着螺旋桨,熟悉的乡音,以及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微笑,合上笔记本,感觉一股透骨的凉气从脚底升上来,空气有些沉闷,站起来想缓和一下气氛。以诚感诈,以义砺邪是他老耿的本分,他没有发火,提议到山上走一走,临出门,对螺旋桨说:“我出500块钱,是给你瞎子娘的”。螺旋桨微笑地谦让着,好像这件事并非与他风马牛毫不相干,“好,您放心,我一定给她”。接过钱装入上衣口袋,拍着胸脯打包票,在他看来,老耿把王铁头当作一个真正的精神病患者。老耿呢,刚刚下乡,工作尚未打开局面,鉴于人际关系复杂多变,对落雁岩的情况还不完全了解,螺旋桨暂时只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他必须靠这枚棋子赢得开局的好势头。眼下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都要硬着头皮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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