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同性朋友界限

越过朋友界限,就是危险地带;而越过同性朋友界限,是危险地带中的危险地带。

席慕容《一个画荷的下午》

1

一定要做她的朋友

我和黛丽是大学同学,2017年9月的某天,我们在大教室跟其他几个班的学生一起上课,下课后我没精神,趴在座位上发呆。跟我隔着好几排的黛丽跟一个同学在热烈的交谈着什么,脸上是灿烂的笑,那向日葵一般的笑容击中了我。

笑起来如此阳光可爱的人,肯定是很好的人,我一定要做她的朋友,起初我只是这样想。

成为黛丽朋友的事情发展得并不顺利,她总是和她的室友一起上课,课余时间她不是在寝室里,就是去兼职了,我跟她交流的机会太少。

机会还是来了,某天班委要收集同学们的信息,我还没填,黛丽是负责人。放学后她来催我了,我很高兴她居然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们加了微信,渐渐有了交流。

另外,大二开学前几天,黛丽在学校受了伤,似乎有点严重。班委得知后在班群里问有没有提前到校的同学,说有个同学出车祸了,能不能去医院看一下。我私下问班委是男生还是女生,说如果是女生我可以去照顾,班委说是黛丽。我给黛丽发了消息,买了吃的就准备去医院。黛丽说不用了,她已经出院了,我说等她回宿舍了就去看她。

晚上我带着零食去了她的宿舍,她缝了针,我们说了些话,然后她说想去洗漱休息了,我叮嘱她伤口不要沾水,然后就回去了。或许是因为她受伤我去看她的这件事情,我们的关系慢慢变好,然后成为了朋友。

大一时我迷上了一个学长,学长不喜欢我,却又不太会拒绝我对他的好,我很难过,大二时我主动跟学长绝交了。

过了几天,几个同学跟我一起在操场散步。我们聊了聊在学校里的学习和生活,我说了我和学长的事,她们都安慰我。走得有些累了,我们坐下休息。我问道:“如果有一天,你的朋友告诉你,ta喜欢的人和ta性别一样,你会怎么做?”黛丽的室友裳同学回答说:“我会劝ta……”我的好朋友葵同学说:“我觉得这没什么关系。”我不记得另一位吉同学说了什么。

又过了一天,我的心情还是不太好,我约黛丽去操场散步。在操场上我们开着玩笑,她让我叫她霸爸,还让我背她,我推脱说我背不动。她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说有,我说了我和学长的事,还说了我和一个朋友的事。那位朋友也是女生,我吻过她,当时年少,我不清楚那是不是喜欢。黛丽不知道,那天我的心脏跳得好快,我以为是我紧张了,我后知后觉才发现,那是心动。

我开始关注她,她的喜好,有关她的各种信息,我都逐渐知晓。

她的成绩很好,大一学年她的成绩是班级第一名。“朋,并肩月。”我想,要当她的朋友,成绩一定要好。我的胜负欲上来了,我默默许愿自己也能考第一。

或许是因为我失恋了,化悲痛为力量的我在大二学年考了第一名。我的成绩招来了班上一些女生的忌妒,我那没精打采的冷漠脸让我看起来很高冷,为我拉了一波讨厌。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引起了黛丽的注意,这就够了。

虽然我和黛丽不住在一个宿舍,也不坐在一起上课,因为我的室友是别的班的,还有我和葵同学约好做学习上的搭档,但是我和黛丽还是从同学变成了朋友,又变成了好朋友。她经常骑着车带我去买吃的,跟我分享零食,我们偶尔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一起谈论理想,约好考研去同一所学校读书。整个大学期间,除了葵同学以外,我把黛丽看作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黛丽有很多的朋友,除了忌妒她成绩的几个女生以外,大家都喜欢她。她的车后座并不专属于我,我莫名其妙的生气,吃着奇怪的醋。

某天我的室友对我说,觉得我对黛丽比对她们好,我否认了。仔细一想,我确实对黛丽好过头了,我迁就她,我对她的确跟对别人不一样。

我开始回想我和黛丽之间发生的一切:是我接近黛丽成为她的朋友;和葵上完花艺课,我只想把花送给黛丽;当她牵其他人手的时候,我会不高兴;说要留给室友的零食,我给了她;讨厌在课堂上让她难堪的同学;一起坐公交时,她靠在我肩膀,而我努力保持不动;其他女生碰我捏我的脸时,我会很反感,上课她打瞌睡靠我肩膀时,或者摸我大腿时我却不介意……

我努力告诉我自己,我只把黛丽当朋友,我只是想做黛丽的朋友,可我已经无法说服我自己了。

不知为何,我和黛丽没有吵架,也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她却有些疏远我。我约她一起去图书馆,一起散步,她总是推脱,在图书馆即使我们遇上她也不想和我坐一桌了。我安慰自己,大三了,我们的专业分了方向课,我们学的不一样,可能她作业很多、可能她忙着兼职、可能她不喜欢别人粘着她。

我很失落,却也渐渐习惯,至少还有葵陪着我。班上有的女生问葵,为什么我愿意跟葵做朋友,学习也跟葵一起,说我都不怎么理她们。葵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告诉葵,虽然她的学习成绩一般,但是她非常认真,态度端正,从大一不知道谁成绩好时就陪着我。不像某些同学,是因为知道我成绩可以,期末考试时才想坐我旁边。平时除了葵,我旁边有的座位几乎没人。

葵总是充满自信,在精神上鼓励我,我也愿意在学习上帮助葵。正如葵所说,我们的友谊是双向奔赴。这跟黛丽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我永远无法掌控我和黛丽的关系。我跟黛丽说,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一种距离感,黛丽说她也觉得,我说希望就算毕业了,也能跟黛丽做朋友的时间长一些,黛丽说肯定会的。

然而我不满足于我只是黛丽的朋友,毕业了就会分别的朋友,我毁掉了我和黛丽的朋友关系。

2

黑狗拖住了我

2020年11月,大四上学期的某天中午,我和葵跟往常一样去食堂吃饭。那段时间我给自己的学习压力很大,另外又想到自己家里不好的往事,我觉得呼吸有些累。我跟葵说,希望和她聊聊天,葵答应了。

我跟葵聊了学习,吐槽了做小组作业时复制粘贴的同学,还说了我父母的事。说着说着,我拿着勺子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吃,食堂里坐在我附近的人都看着我,我觉得有些尴尬。葵提议说可以打包回宿舍吃,但是我拒绝了。我哭得很崩溃,葵安慰不了我,就给我递纸巾。

我说葵,我觉得我心理有问题,还自c过,我给葵看了手臂上的伤,葵说愿意请假陪我去医院检查。学校规定,如果学生的心理检查出来有问题,是要被休学的。我一直讳疾忌医,葵耐心劝我,最终葵陪着我去了医院。

诊断报告出来了,我被确诊为重度抑郁和中度焦虑。医生简单跟我聊了几句,给我开了些药,就说我们可以走了。上班时间,那位医生却刷着短视频,我对她很不满,也不信任。葵说,如果留了证据,她都想帮我投诉那位医生了。葵看了我的诊断报告,我说我不想被休学,葵答应了替我保密。

回学校后,每天我都悄悄吃药,以免被室友们发现。葵偶尔来看我,我告诉她,我的睡眠变好很多。然而药物的副作用也随之而来,我的大脑偶尔信息爆炸,偶尔一片空白,起床后,眩晕感袭击了我,我没有精神,走路不稳,每天上课都没精打采,还经常打瞌睡。葵鼓励我撑住,我让她使劲捏我胳膊,可我清醒5分钟后又睡着了。同学们很惊讶,怎么连我都打瞌睡,老师很不高兴,葵解释说我只是生病了。

我不再喜欢去图书馆,每天只是拖着身体去上课,还总躺在宿舍睡觉。以前我午睡半小时就起床了,那段时间可能3小时也不行。黛丽来看我,我把药藏进柜子里。黛丽问我,怎么最近不见我去图书馆,我只是说我不想去。她一定不满意那段时间的我,想必我看起来既颓废又丧。

我仍然每天吃药,偶尔几次,我把用药顺序弄反了,早上吃了劳拉,晚上吃了舍曲林。某天我一个人在宿舍,我的脑袋里有两个声音在吵架。一个是自恋狂,是天使,它觉得我是最优秀最好的,一直鼓励我。一个是魔鬼,它憎恨我,贬低辱骂我是个txl,说我失败,什么都做不好,让我去s。我把药扣出来摆成整齐的一排准备吞,我想毁灭自己,也想杀死那个魔鬼。我拿着药止不住的手抖,最后我清醒了些,我把那些药用卫生纸包好放进了书包,没有丢进垃圾桶。我对自己说,奖学金很难得,父亲加班很辛苦,药是用钱买的,丢了浪费。

室友不在,葵又来我宿舍看我。我跟葵说,我想停药。我只是跟她说,副作用太大了,我受不了,没跟她说我想吞药的事,也没说我喜欢黛丽和讨厌自己的事。

我从网上了解到我吃的药不能随便停,容易产生戒断反应,葵很担心。我拒绝去咨询那位医生,我决定自己慢慢减量。

上课时我仍然有气无力地趴在课桌上,下课后我看着教室门外走廊边的栏杆出了神。我对葵说,葵,如果某天我要往栏杆下面跳,请你一定要拉住我好吗?那不是我的本意。葵说,一定会的,你相信我,你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说,你是我的朋友。

从那以后,不管我出教室是去卫生间,还是只是去走廊里散步透气,葵都跟我形影不离。直到连我都快要忘记我说过的话了,每次我出教室时葵还是陪着我。

我和葵的关系越来越近,我和黛丽的关系却越来越远了。我不找黛丽,黛丽就很少主动来找我。我越发觉得,我和黛丽的关系是不平等的,不像我和葵的关系,为此我很苦恼。

我不想告诉黛丽我的病,我根本就不想承认我有病,我想永远在她面前保持微笑,保持积极阳光的一面,热烈的跟她谈论理想。我想,我应该是做不到了。

黛丽来看我,她也发现我不舒服,我跟她说我只是感冒了。黛丽说她换了考研的目标院校,她的理想是得到研究生毕业证就好,哪所学校不太重要。我意识到了自己的荒谬,我的理想是追随她,可人怎么能把自己的理想放在别人身上呢?

2020年12月末,我和黛丽去考研。对我而言,不幸的是我没考上,幸运的是我们都没考上,当时我的想法真是自私。

寒假回家后,我生病入院,我高烧得厉害,呼吸困难。那段时间刚好新冠疫情蔓延,我觉得我可能会s,我开始思考人生中有什么想做的事,遗憾的事,开始回忆过去。真是奇怪,我总想到黛丽。

最后我没有s,出院后我尝试和追求我的男生交往。我们是以前就认识的朋友,一段时间后我主动提了分手。可能因为被莫名其妙的提分手,男生来问我为什么,说他跟我说的那些事情他都可以做到。我告诉他,我对那些不感兴趣了,我没法告诉他,跟他相处时,我的脑袋里都是黛丽,我快疯了。

开学后,我和黛丽都忙着毕业论文和毕业实习的事情。因为抑郁症的缘故,我做事情慢了很多,拖延严重,学习生活都受影响。临近一辩时我才将毕业论文交给老师,还好最后一切顺利。

3

如果你没有那样笑

某天我看到一条消息,说有一个女士喜欢上了以前照顾她的护士,护士结了婚怀孕了,那位女士还去偷拍跟踪骚扰护士,严重影响了护士的生活。

我翻了翻我的手机,里面存着黛丽的一些照片,还记录了有关黛丽的很多事情,黛丽的电话号码,还有家庭地址。

我开始害怕我也会变成那位女士一样,影响到黛丽的生活。我没有办法做黛丽的普通朋友了,贪恋、恐惧、自我厌恶……各种情绪像潮水般吞没了我。

经过一番挣扎之后,我决定发消息告诉黛丽我喜欢她这件事,并且要和她说保持距离。事实上我也那样做了,我的心里不好受,想必黛丽也是,对她来说她失去了一位朋友。她什么也没做错,却失去了朋友,她真可怜。我又做错了什么吗?我不明白。

毕业论文答辩和毕业实习结束后,黛丽才回我消息。她说谢谢我把她描述得那么美好,也表明了她对我只是对普通朋友的好,给我发了一些安慰的话。

一天拍完班级毕业照后,我跟葵在一起合影留念,我的目光却总在黛丽身上。我鼓起勇气跟黛丽说,想跟她拍合照,黛丽没有拒绝。后面我把照片发给黛丽,跟黛丽说想跟她和好。我觉得我挺烦的,说保持距离的是我,说和好的也是我。我跟黛丽和好了,却没有以前那样好。

2021年6月,黛丽约我一起去毕业旅行,我们去拜了佛。我本来是不相信神佛的,可我还是去了。我许的愿望里有她,不知道她许的愿望里有没有我,应该有的,她肯定有祝我健康平安,毕竟她是一个那么美好的人。我们去看了海,想到要毕业了,我一点都不开心,她跟我说想开一点。我说,大海包容一切,认清它在浩瀚宇宙里的微不足道,它是我的难过。

回校途中,黛丽告诉我,她有对象了,就在我跟她说我喜欢她的那一个月。我的心颤了一下,说祝她幸福。 

回校之后,我和黛丽的室友都陆续离开了,最后只剩下我、葵和黛丽。葵说想把我介绍给她的哥哥,问我愿不愿意去她家乡,我拒绝了她的好意。过了一段时间,葵离开了。葵不能把我放进她的余生,就像我不能把黛丽放进我的余生。

因为睡眠障碍,我很长时间没有睡过好觉,经过黛丽同意后,我抱着被子去了她的宿舍,睡她室友的床位,那几天在她的宿舍里,我没有失眠。

谈到未来,黛丽说她决定继续考研,我说我很迷茫。最后一个晚上,我和黛丽说了我的抑郁,她说她不了解,她觉得我只是想多了。我问黛丽,我是什么样的人,黛丽说矛盾,很贴切的形容词。我在积极与颓废、高冷和温柔之间来回切换,在脑袋里信息爆炸和一片空白之间反复横跳。黛丽问我,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说她可爱、积极、认真、笑起来很好看。

黛丽还说,虽然她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她能感受到我对她不一样,她说她不至于那么迟钝。我想,那大概就是那段时间她疏远我的原因。我问她,我究竟是哪里没有藏好呢?她也说不出来。我能把黑狗藏起来,却藏不住喜欢。

我和黛丽分别的那一天,那个城市竟久违的下起了大雨。黛丽拥抱了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应该抱她久一点的,我应该记清楚那个拥抱。

2021年8月,我跟黛丽最后一次聊天,我们聊了彼此的近况,我决定再也不打扰她。我觉得那对她好,对我也是。

4

生活需要勇往直前

我开始忙于工作,认识了新的朋友,偶尔也会想起黛丽和葵。试岗期结束后,我被调岗了,在新岗位上我认识了同事千。我和千成为了朋友,休息日我们会一起出去玩。不久后因为一些原因,我们都辞职了。

千有对象,一次聊天时我说我想去养老,千让我带上她,我说我不带有对象的。千开玩笑说,男朋友是可有可无的,如果我让她分手,她就分手。

我和千约在一家店吃饭,我说了我和黛丽的事。千说她不排斥txl,只是她是直的,还跟我说她有对象。我早就知道千有对象,在我眼里她还是个孩子,她跟我说的分手的话,我当然不会当真。

我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txl,毕竟以前我喜欢过男生。那家店有一面墙可以写字,我们留了自己的名字,想到黛丽,我还写了以前摘录的一句话:“不要怕死,也不要怕活着,不要怕爱,也不要怕忘记。”想念就是逆行,人生需要勇往直前。

我和千分别找了新的工作,由于疫情影响,公司没有什么业务,我失业了。我决定休息一段时间,整理一下我的人生,再更好的出发,毕竟年末了也不好找工作。 

一天千告诉我她休息,让我去找她玩。天气太冷了,她的手冰冰的,被冻得通红。晚上我就握着千的手睡觉,握了一会儿心里有点乱,就松开了。

我紧张了,我害怕我喜欢上千。曾失去过朋友,不想再失去了。我不要误会千对我的好,不要误会千说的话,也不要动心。

我决定要跟千保持一些距离,不能越界。希望我们的故事不要以悲剧收场,我们做长长久久的好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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