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广州食客

广州去过几次,不过像这样什么正经事儿没有,纯粹为了吃,倒是第一回。


总之,这一篇80%以上是吃吃吃的内容,不建议睡前阅读。


先去北京路吃了万兴煲仔饭,读书时不太爱吃煲仔饭,因为米比较硬,我脆弱的胃消受不了。点了一份大众点评推荐的牛肉窝蛋饭,牛肉是腌制处理过的,肉嫩,但少了牛肉的韧劲和底味,蛋拌在饭里很快熟透,我倒觉得生点的蛋液更好,能让口感顺滑一些。青菜煲的刚好,颜色鲜亮,入口不生硬。

尝起来一般,倒不值得特意过来吃一趟,煲仔饭的锅巴,我的胃也是无福消受,铲了一点儿,嚼起来还是挺香。


附近还有一家必吃榜——阿姨牛杂,顺路走过去看看。巷口有一家阿婆牛杂,我还以为就是了,再仔细看,小巷子拐进去,一个灯箱“阿姨牛杂”摆在那里,原来巷口那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蹭人热度。


店铺很平常,阿姨待人也朴素,不会聒噪的跟你说什么菜是招牌,也不因为我不识粤语随意招待。这家店,我在某个美食纪录片上看到过,不过除了拍美食,还拍了街坊四邻的亲厚,温情脉脉的,像店里这一锅温热的牛杂,微微冒泡的温热。


点了净牛杂、猪脚姜、豆腐萝卜,牛杂处理的干干净净的,像模像样的,绝没有模糊不清你辨不出来的部位,带着筋膜的牛肉软烂而不散,肌理纹路分明,咬起来很香,豆腐泡和萝卜都是浸在牛杂汤里煮的,萝卜不够烂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煮透。萝卜和牛杂是最搭的,萝卜吸味,又带有蔬菜的鲜甜,最能解肉的腥气。豆腐泡,和家里用的一个一个不同,像是巴掌那么大的、扁平排状的,孔隙大,容易煮透,吃起来还带着一种油炸豆皮的香气,总之是很好吃的。


猪脚姜是我在纪录片里看到的,所以必点一份,口味稍稍像闽南的姜母鸭,但姜母鸭用老姜爆油,香气更足,吃起来也更油腻,猪脚姜的味道带姜气又稍稍偏甜偏酸,用甜醋、姜醋。蛋卤得红润带光泽,像从前兰凤姐姐给我带的卤蛋,她说是她婆婆的一绝。


阿姨说,汤汁和姜片是可以吃的,我各尝了一口,还点了一瓶沙士,本地的饮料,反复喝了两口,竟然尝出来一种淡淡风油精的味道。


无目的散步,发现一条快乐的巷子,有家广记烧腊生意红火。讲真,已经吃不下了,还是点了四分一的白切鸡坐在路边小摊吃。老板娘站在柜台里,大声问,你们是不是从大众点评上找来的。我说,不是,路过看人多,忍不住想尝尝。她又好大声说,我们家两代人在这里开店了,做了四十年了,那边收钱的是我妈!

来广东,次次不落下要吃鸡,几乎没有失望过,甚至有天在中大食堂点了一份白切鸡,不知道是不是假期没有人,阿姨使劲给我打,五块钱一份装了一盘,害的我不好意思点别的菜,怕人家说我太会吃。鸡肉不多说,酱汁是最普通的,但是好味,我想回去复刻一份蘸酱。


走累了,路边随便一家店点了双皮奶,奶香浓郁,细腻嫩滑。突然非常想老爹,每次在家早餐爸爸都给我蒸鸡蛋羹吃,滴几滴芝麻油,等我刷牙洗脸坐到桌子边上,再从锅里端出来炖蛋,从水池里把凉着的稀饭一起端来。

一咸一甜,本来没有什么可联想的,但是口感细嫩,做法其实也相似,所以想到一块去,或者仅仅是——浪荡久了,突然想家了。


又回酒店午睡,约了小伙伴吃晚饭。这个盆友特别搞笑,我从认识起,每天7点起来偷蚂蚁森林的绿色能量,但是没有一天能在中午前起来。我拿这是打趣他,答曰,我现在正常了,一个学期两门课,再睡到中午,这是教学事故。


去集合地点的途中,看见两个小店,一家面馆挤得水泄不通,另一家小小的烧鹅店排了老长的队伍,赶紧跟另一个吃货伙伴汇报,说明天要来试试这两家。


约了在客村见面,我居然破天荒的早到了二十分钟,看见路边有家竹升面,点了鲜虾蟹籽云吞面,还送一份红枣椰汁炖桃胶。云吞鲜香爽脆,虾肉弹,蟹子有种脆的口感,竹升面筋道利落,汤头也不错,稍稍偏咸。椰汁桃胶也炖的好,我在家也爱炖桃胶吃,从来没有耐心好好泡发一夜,桃胶的中心总是一粒硬硬的,不像店里这样炖的刚好,尤其是红枣,对半剖开,炖透了又没有烂熟,有种吃雪梨的口感。


实在不好意思跟伙伴说,因为无聊去吃了一碗面,只好把晚饭往后推。理工直男能提供的选项只有那么几家,甚至包括了海底捞,只好选了陶陶居(其实我是一心想吃顺德菜的)。


陶陶居吃过好几回,我也向来不怎么尝试新菜,吃来吃去总是那么几样,虾饺、金钱肚、榴莲酥之类,凉菜的萝卜干很好吃,每次都会点,而且都能配着茶全部吃完。可惜盆友不贪吃,给自己点碗面,全程看我表演。


陶陶居的菜,几乎盲点也不会错,金钱肚用的肚片很厚,榴莲酥的酥皮薄透酥脆,延展开来,的确像天鹅羽翼,内馅丰富,很浓郁的榴莲香气,一口咬下去很满足。每次其实也吃不了几样东西,尤其是一个人吃,感觉自己十分孤独。

用的肚片都比较厚

不过很久没见面的盆友,听人家发生了什么新事很有趣。先是把杭州骂了一通,真不知道为何对杭州有如此深仇大恨,说交通不行,从某处到某处不到7公里倒是常常要堵40分钟,又说在杭州带猫看病,打车要是输入了“宠物医院”,连个接单的人都没有……如果杭州是个人,怕已经给人背后评论的面红耳赤的。盆友说,这是他放弃杭州而选择来广州的理由,说广州的包容性更强,至少他认为一个无所有的年轻人只要肯努力,是能够在此处立足的。


又说到他换了新的学区房,距离地铁站步行300米,小学是什么小学,中学是什么中学,又说系里的老师们主要不靠工资赚钱,倒腾房子还赚得多一点。再跟你谈到,广州、上海、杭州、香港和欧洲的地铁,有怎么样的差别和特色。我倒觉得对面坐了一位“地铁研究员”。


我真的很少跟人聊天会说不上什么话,但是一谈到交通、开车什么的,那我真的只能竖起耳朵听,然后投入的吃。


吃了饭滚去江边散步,雾霾很重,冬日也没什么可看的,也懒得看。倒是在路边听人唱歌,吃饱了,坐着不动,漫无边际瞎聊也蛮开心。盆友说,新年愿望是努力写文章评个副教授。我的新年愿望,居然没有想好,这都过去了一个月了要,还停留在逛吃逛吃的阶段。


回去路上,许多小店已经打烊,宵夜铺子还亮着灯,路过一幢大厦,一个老人倚在阶梯上听广播,投入的唱上几句。南方冬天的夜晚不太冷,没有人会呗冻僵,一些人,也许无家可归,总也有一个可以坐可以躺的地方,寂寞时可以唱歌,这也是一种包容和温情。


睡到快中午才肯醒,信誓旦旦说去早茶,一路尽捡小巷子走,居然又吃了一碗肠粉,6块5一份,口感细腻,好吃实惠,一个门面只有一米宽的小店,店里先来的客人加上外卖订单,我居然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尤其是看老板站在蒸笼边上,一套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倒觉得碗里的肠粉更好吃了。如果说之前在湛江吃的猪油肠粉是润滑,这家的则是细嫩。

真的好没出息,起床就想吃肠粉


到了相约店铺,幸运的拿到一个号,只要等一桌,再晚些来,人都排得水泄不通。


想也没想点了四人套餐,吃得死去活来。这家店比起陶陶居,实惠很多,甜点做得深得人心,椰汁香兰糕,绿色间白色,晶莹剔透,椰香浓郁,人都吃不下了,还忍不住想打包一份走。

松发蛋挞,全然不同KFC或者自己买蛋挞皮烤的蛋挞,蛋挞皮酥松且薄透,仅仅是为了裹住中间的蛋液,一碰酥皮,簌簌掉落。

牛肉丸子里加了陈皮,但是粉感稍微重了,用的肉也偏瘦,倒是比不上我在潮州韩上楼吃的丸子,毕竟一份也便宜了10块钱。


其他的点心,口味差不多,很对得起价钱,唯一不足是把自己吃得太饱了,差点都走不动路,跟盆友一路叨叨“来广州带几个胃也不顶用”。现在写来,好像又把这些菜重新吃了一边,那种食物的色泽香气又绕着脑子嗡嗡作响,饱腹感好像又重新回到我的肚子里来,这顿饱饭倒是吃的十分值得。

不能把我吃吃吃的全部放出来

实在吃过头了


不太想去看什么风景,随便找了小公园晒太阳,看老人们踢毽子,身手不凡。我小时候特别笨,踢毽子从来没有连续踢过10下,跳绳大家也不愿跟我一家,容易死,打超级玛丽从来没有打过第三关……我不知为什么想起这么多关于自己童年“笨”的实例,心比天高,手比脚笨。


笨就笨吧,但愿我老了,像这群老人一样,身手矫健,乐观开朗。


昨天那家排队的烧鹅,不能不买,为此特意没有走远,待觉得稍稍能再塞点什么,又走回去买。其实来的路上,看好好多卖白切鸡、乳鸽的招牌,真的只能看看,实在吃不动了。买了一份脆皮烧鹅,烧鹅还是现吃的好,我吃鸡肉、鹅肉都喜欢捡有带皮的部分,炖汤则胶质粘稠,烤着吃则皮酥脂香。蘸着点配的汁,老板说是原汤。鹅吃青草,干净,比起鸭肉,我总觉得烧鹅更好吃些,鸭肉有点腥气,肉的纹理粗,显得有点蠢钝。

又到甜品店里去坐坐,点了椰汁西米汤圆,又点了椰香榴莲。原本是不想多点,毕竟甜品都是热量炸弹,可是点单时,看见老板站在柜台内挖榴莲肉,香气逼人。15块的椰香榴莲里,也有三四勺榴莲,舀一口到嘴里,赶紧再舀一勺椰汁西米,一起吃,椰香、奶香和榴莲的香气一起含在嘴里,西米晶莹Q弹,幸福爆棚了。

其实去广州,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盆友的影响,每每在地铁上总有那么一些触动我的事情,比如遇到抱花的白瘦美人,比如拥抱的情侣,比如抱住妈妈腿的小女孩一路反反反复复仰起头喊“妈妈“,妈妈也不厌其烦的回答。


这次我看到一个衰老的女人。我想,她或许并没有很老,或许还没有50岁。她倚靠着墙壁站着,薄羽绒服敞开着穿,里面穿着黑色紧身秋衣,肚腩结结实实的凸出来,比她的胸部还要突出,手上拿了五花八门的袋子,不肯放下来。她的皮肤黑且粗糙,眼皮上皱纹和脂肪粒缠绕重叠,显得又厚重又暗沉。我比她高,从上往下看,她的发顶稀疏,三分一也是白发,头发倔强的东突西翘,不像蓬草,像细细的刺。


我绝非有心去描写一个女人的苍老,她只是人海中素不相识的一个人,世上某个老人的女儿、某个男人的妻子、某个孩子的母亲,她可能为了家庭辛苦劳作,花光了年轻美丽的时间。容貌上不美,可能内里,或者说德行上,她是美的。

我又想到在另一个高铁站,看到一个女人在卫生间补妆,她带着浑圆饱满又脱漆掉皮的假珍珠项链,可是又化得很认真,不知道要去见谁。想起《泰坦尼克号》里说的珠宝夫人,每一页她都带着所有的珠宝坐在酒吧,等待情人归来,即使她的衣服已经磨旧了边角。


女人总是这样爱美。

或者,不论美与不美,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如此害怕时间消磨,害怕衰朽,而衰朽又必将到来。


明明是愉快吃吃吃的日子里,不知道为什么上天安排了一个臃肿苍老的女人在我身边,也许是想提醒我应该活得痛快尽兴一些,反正迟早要老要丑,也许只是想提醒我——管好嘴,不要越吃越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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