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与大白菜的赞歌

北方的冬天异常寒冷，十多年前，在那个食品供应远没有如今便捷和丰富的时代，冬日的饮食显得单调而枯燥。土豆的黄色和白菜的青色构成了北方人餐桌上的主色调。

西伯利亚的寒风吹掉了秋天的最后一片叶子，冬日的来临让人们早早感到不安，那些秋天没有储备粮食的家庭会受困于这个寒冷的冬季。秋天，是丰收的季节，也是储藏的季节，人们不可能像北极熊一样躲在安乐窝里冬眠，只能像松鼠一样处心积虑地收集食物、保存食物，以待冰天雪地来临。

 为了应对寒冷的冬天，北方的房屋有两大别具一格的设施，一个是炭房，用来储存煤炭；一个是地窖，用来放土豆白菜。

 煤炭是人们最早需要储备的，住在老式砖房的童年时代，就是和漆黑的炭打交道的时代。冬日里家家户户冒出的一缕缕炊烟，全靠着炉中的煤炭发光发热。每家每户都会在市场上联系运煤的三轮，家家户户买半车煤或者一车煤，最多可以达到几吨的数量。每当三轮车把煤卸到家门口，我就会卷起袖子去抱几块，把它们移到漆黑的炭房。

 同样，土豆白菜的购买也是考验人们持家能力的指标。选能够存放时间长、大小合适的白菜至关重要，有些白菜放不了多久就流水发霉，那冬天就无菜可吃了。土豆的挑选也要慧眼识金，通常在市场里都是一大麻袋一大麻袋地卖，一次要买数百斤。当你看到麻袋里是一个个膘肥体壮的大土豆时，很容易会上当，因为里边都是次品、都是奇形怪状的小土豆，又难削又小。

 秋天到冬初，你会看到农贸市场里繁忙的景象，土豆和大白菜像山一般堆积，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放眼望去，那一座座绿色的山、黄色的山、白色的山，构成了冬日里人们的生命之脉。

 买好土豆、白菜之后，下一步就是储存到地窖里或者粮房里。下地窖是个技术活，如果熟练了那就不废吹灰之力，踩着墙壁上的空档顺势而下，地面上的人弯腰把大白菜递给地窖中的人，一颗一颗，像流水线一样整整齐齐地放入窖中。土豆也会被安排的明明白白，靠着白菜，进入地下几米的深处。盖上盖子，铺好棉布，压上几块破砖，土豆和白菜像是进入了科幻小说的休眠仓，不太冷的温度和低氧的环境减少了它们能量的消耗，几个月都会保持相当的重量，成为人们在冰天雪地里最重要的食物来源。

 习惯了新鲜蔬菜的朋友可能会问，难道这样单一的食材吃不腻吗？确实吃不腻，因为北方人有自己的烹饪技巧，会出神入化地安排别样的饭菜。米饭、面、土豆、白菜、腌制白菜、腌制胡萝卜芋头等等，总会做出不同的花样。加上鸡牛羊的蛋白质补充，营养是足够的。

 我们可以想象在没有蔬菜大棚、没有高速运输的时代，北方人以自己对自然的适应形成了独特的饮食习惯，以白菜、土豆为核心的饮食结构。从新疆到内蒙古，从北京到东北，从韩国到日本，寒冷的冬季让这些国家和地区都形成了类似的饮食风格，北方的腌酸菜、韩国的泡菜、日本的酱菜，都是为了冬天做准备。

 明代以前，中国没有土豆，自新航路开辟之后，土豆才从美洲传入中国明王朝，它引发了一场革命，深刻改变了中国人口增长速度，深刻改变了中国人的饮食习惯，尤其是拯救了冰天雪地里的中国北方。不论殖民扩张的恶果，我们还是要感谢哥伦布，感谢印第安人，因为他们传来的土豆，现在已经成为中国北方饮食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我们要为土豆和大白菜唱一首赞歌，因为没有它们，我们就会饱受饥饿。在那个寒冷而物质匮乏的年代，唯一让人们心安的便是地窖里满满的大白菜和土豆。我们现在虽然可以时刻享受新鲜蔬菜，不时地吃香喝辣，但最朴素的土豆和白菜仍然是我们最喜欢的食材，它们已经成为我们成长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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