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

  早上，到吴王山步道走了五公里的路，返程途中，原本稀落的雨点竟密集起来，肚子也有了饥饿的感觉，便驱车直接来到凤东市场那家简易餐馆，要了米汤和油糕作为早餐。

  ″阿姨，你最喜欢什么味道，是甜吗？″

  我正在舔食油糕里包着的红糖，耳边突然想起清脆的童声。抬头一看，身边没有其他人，才明白这话是问我的。问话的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身穿红色校服，面前摆了一碗玉米豆汤。

  ″嗯，怎么说呢？酸甜苦辣咸，所有的味道我都喜欢。″可能职业习惯，对于孩子的问话，我向来不糊弄，迟疑片刻，认真回答道。

  小姑娘歪歪身子，几乎正对了我，又说：″哦，我看你吃甜油糕，所以才这样问。″

  她那专注的眼神，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赶忙放下筷子，转移主客角色：″你怎么只喝玉米豆？这可不行，不到中午就会饿的。得加个鸡蛋包子啥的。″

  ″我在家吃包子了，就来这喝玉米豆。″小姑娘嘴角一牵，露出笑容。须臾，又转了话题，问我，″阿姨，你喜欢夏天吗？″

  ″喜欢。″这次我答得干脆，毫无犹豫。

  ″一年四季，没有让我喜欢的。″她却一皱眉头，放下了手中的勺子，作出一副忧愁的样子，″本来我最喜欢夏天了，因为夏天可以穿裙子。可是夏天又会有蚊子，多么讨厌哪！″

  看着小姑娘一副苦恼的样子，莫名地疼惜起来，建议道：″那么你可以喜欢春天呀？为什么一年四季都不喜欢呢？″

  ″春天不能穿裙子呀。还有冬天，太冷了。″她理由十足，竟叹了一口气，表情像个成熟的小大人。然后像是无意识般地拿起勺子，啜了口汤。

  ″……″望着她，我竟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如果穿裙子是她最喜欢的，不用说，秋天也不能让她满意。

  我夹了一筷子萝卜菜，细细咀嚼，思忖片刻，转回头来，说：″一年四季，其实就像我们吃饭的味道，酸甜苦辣咸，各有特色，只有味道全了，生活才会丰富多彩。而且，生活中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就像夏天可以穿裙子，却会有蚊子一样，快乐总是烦恼相随的。所以我们要学会扩大快乐，缩小烦恼，这样你就开心了。″我望着她，说的很慢，觉得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我不知道她能否听得懂，也不知道她那幼小的心灵能否接受这样的现实。

  ″阿姨，那你说说，夏天是什么味道？″不料她突然兴致勃勃地转过头来，这样问道。

  ″夏天的味道？″我想了想，说：″对我来说，夏天是苦的，对你来说应该是甜的。″

  ″为什么不一样呢？″她更加好奇了。

  ″咱们老百姓对夏天有个说法，叫″苦夏″，有两层意思，一是说夏季天气炎热难熬，不好过，容易中暑生病；二是说夏天适合吃些苦味道的菜来下火败暑气，所以对阿姨来说，它就是苦的。不过，这苦你不喜欢，阿姨并不讨厌它。只把它当寻常味道品尝就好了。只是一种叫法而已。对于你来说，夏天到了，可以穿裙子，吃冰激凌，品尝西瓜等各样水果零食，还有长长的暑假……快乐多多，多开心哪！至于蚊子嘛，只要多讲卫生，勤洗澡，家里还可以点蚊香，小烦恼不值一提，所以夏天就是甜的。″说完这一大堆″道理″，我擦下颈后的汗，冲她微笑。

  ″哦……″，她若有所思，却明显开心起来，又问，″冬天呢？春秋天呢？什么味道？″

  ″冬天是辣的吧！冷飕飕的辣人，又可以吃辣椒火锅来御寒……″

  ″下雪了，还可以滑雪，堆雪人。″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竟抢了话头去，″阿姨，我想起来了，其实春天秋天也可穿裙子，穿上打底裤就好了。春天花都开了，秋天也有好了多水果成熟了，我可喜欢吃苹果和葡萄了。″她突然顿了一下，″一年四季都有开心的事啊，该是什么味道呢？″

  望着她认真思考的表情，我不由笑了。小孩子脸，六月天，可不是吗？忧喜转变如此之快，也只有可爱的孩子，才享有这简单的快乐。略作思考后，作出一副郑重的表情，向她说道：″阿姨更正一下，一年四季以甜味为主。就像你喝的玉米豆，一年四季都可以喝，虽然没有放糖，可并不是无味的，它本身就是甜的。放了糖更甜而已。所以我们的生活也是甜味居多，再辅助于酸辣苦咸，就更精彩了！″

  ″阿姨，您懂得真多，您是老师吗？″她眨巴一下眼睛，又发出提问。

  ″是。不过，阿姨身体不太好，在休息调养呢！″我顿了顿，继续说，″阿姨以前也不知道一年四季是甜的，所以老有烦恼，就生病了。现在知道了，就会好起来了。″

  她认真听我说完，又疑惑了：″烦恼了，就会生病吗？″我也不无认真地回答：″是的。所以，我们每天都要快快乐乐的。″她站起来，看了我一眼，似乎听明白了的样子。转身向老板付了饭钱，又对我说：″阿姨，我要上学去了。今天和你说话真开心！我喜欢你！″说完，走到餐馆门外的雨搭下，撑起了雨伞。临走，又扭过头来微笑着，冲我摆了摆手，说：″阿姨，再见！″

  她的笑脸可爱极了，恰似一朵含苞未放的花骨朵，那绿色的伞色泽翠亮，正罩在她的头上，遮挡着密集的雨点……

2018.5.16日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