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伯爵夫人,钢琴师

                                                                                第一幕

旁白:此时夜色正深,寥星微闪,像极一块深蓝墨色的天鹅绒上布置的几颗拇指大小的钻石闪闪发光。一处在夜里看不出的泛黄枯草萎花充斥的空阔地上,伯爵夫人正躺在空地正中央摆置的实木没有任何饰品的棺材里。棺材表色在夜里凭借流泻月光也看不出,应该是黑色的,棺材口敞开,棺材盖倚靠在左侧。伯爵夫人着一身黑裙,似乎要与黑夜相融,不分彼此。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但依旧无法丑饰其姣好精致的面容。她两眼无神,眼袋微垂,茫然看着前方,哦,也不一定是看着前方,毕竟无神的眼里你怎么能看出其目视的方向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黑紫的嘴唇动了,开始慢慢讲述她自己烦恼多日的心事。

伯爵夫人:不知从几时起,我开始躺在这该死的棺材里,可能我本来就在棺材里出生,也可能是结婚之后才躺进去的,谁知道呢,反正我躺了好久,好久。我觉得我将会在这棺材里躺到死去,躺到只剩一具枯骨,躺到化为一抔黄土。我出生于伯爵家,成长于伯爵家,最后也嫁于伯爵家,现在也生活于伯爵家,怕是最后没意外的话,也会死于伯爵家。我的伯爵丈夫在外人看来是位无可挑剔的绅士,俊俏的面容,优雅的举止,待人温和,没有人见过他发脾气,我们结婚后一直相敬如宾,他待我很温柔,嘘寒问暖,十分体贴我,他就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伴侣,但我就是对他生不出爱意,生不出激情。我觉得他太完美了,就像这座城堡一样,华丽壮观,让人惊羡,但我就是不喜欢,我宁愿住在牧民简陋的小木屋。我感觉他可能也是一直躺在棺材里的人。他唯一的癖好就是收藏那些精致的乐器,但他很少展示给别人,也从来没让使用过,他认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使用它们。就像客厅中央摆设的那架童话般的水晶钢琴,他从没让人用它弹奏过一首曲子,直到那个人的出现。很多年前的一天,他将那个人领回家,让我好生接待,并对我说他就是那个有资格弹奏那架钢琴的人。后来我才了解到,他是附近一位近年来小有名气的钢琴师,对钢琴弹奏无比热衷,对钢琴更是无比的热爱,特别是那些名贵精致的钢琴,甚至发展成了执念。我的伯爵丈夫给了他钥匙,从那天起,每天清晨,我都能准时听到那悦耳美妙的钢琴曲。每天起床后,扶着石栏,静静看着他那弹奏美妙曲子尽情飞舞的手指,看着他那瘦削悦目的面容,渐渐的,我感受到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情感。我发觉我爱上了他。我觉得他也一定正爱慕着我,因为我第一次接待他时,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便开始闪躲,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我对我的面容还是十分自信的,在多年与人交际的经历中,我见识过不少这样的人,被我魅力惊羡而羞涩不敢看我的人。我觉得一定是这样。他从那天起,每天清晨都必带着一束娇艳华丽的玫瑰花来拜访,弹奏前也一定会先把玫瑰花放在钢琴顶部的左侧,对着我卧室的那一侧。多么浪漫的人啊!从我发现我爱上他起,我便叫仆人在他离开后将那束玫瑰花种在后花园,现在后花园里除了玫瑰已经没有其他的花了,他的爱意真的太浓烈的。几年了,他从未间断过。就是傻子也能感受到这浓浓的爱意。哦,我也从没如此喜悦过。我已深深陷入爱的泥沼。他为什么一直不明示出来呢?难道是害羞?还是怕我因为身份的差距拒绝他?真是个傻子。你只要明示出你对我的爱意,哪怕要抛弃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也愿意。难道非要我主动挑明吗?我好难受,他应该也一样难受,我每天看着他弹奏那单调的黑白琴键,每天看着看着,我只能远远地这样看着,我好想过去拥抱他亲吻他。对丈夫的愧疚也不断折磨着我,但还不及爱折磨的多。我是个浪荡的女人吗,管他呢,我觉得我就是一个被爱深深困扰的无助女人。几年了,我不想再这么被折磨下去了,我也不想他被这么折磨下去,他的脸都比以前更瘦削了。我今天一定要告诉他,告诉他我也一样爱着他,这样我们都不用受爱的折磨。

旁白:突然,夜的沉默被一首曲子打破,一首钢琴曲,仔细一听,原来是肖邦的幻想波兰圆舞曲,一首饱含忧郁绝望情绪的钢琴曲。但不知为何在这首忧郁曲子飘荡于夜空时,空地上萎靡的花草都慢慢精神饱满起来,实木棺材渐渐透明,流泻在上面的月光好像被其慢慢吸纳,不一会,便成了可以与月争辉的水晶棺材,而原本躺在里面的伯爵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起了身。她的眼神不再无神,两腮也红润的起来,一身黑裙也换成了一身红裙,像刚被雨水浇润的花,艳丽至极。她驻足原地静静地听了会那首奇迹的舞曲,便跨出水晶棺材,两只纤手轻轻拉起红裙的两角,开始旋转舞了起来。镶嵌于夜空的群星开始迸射出耀眼光芒,伯爵夫人继续旋转着身子,向着弹奏出这奇迹舞曲的方向舞了过去,直至舞进了一座此刻灯火亮丽的城堡。这座城堡一开始是与黑夜纠缠分不清彼此的,阴森可怕,便像那一开始伯爵夫人躺下的实木棺材一样,但一旦钢琴曲奏起,城堡的灯火便自亮其芒,刹那间,炫丽不已。

                                                                               第二幕

地点:城堡的客厅

时间:清晨

旁白:晨曦透过水晶窗子投射在客厅地面,客厅中央晶莹剔透的水晶钢琴也因此熠熠生辉。水晶钢琴上娇红欲滴的玫瑰花束也染上了几丝金黄,别具艳彩。钢琴师那如女人般纤细的手指也在晨曦的沐浴中跃起舞动,一个个美妙的音符被敲打出来拼凑成扣人心弦的舞曲在客厅,在城堡里飘荡。起床没多久依旧一脸慵懒的伯爵夫人在二楼倚着石栏,两只纤手轻托两腮,素秀微睁,忘情看着那正在专心致志弹奏动听曲调的心上人。待一曲弹尽,她神色变换了一会,随后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咬了咬下唇,便换上一副妩媚的面容,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走下楼梯,那婀娜的身姿被展示的淋漓尽致。她慢慢走到了钢琴师面前,用一双饱含深情的眸子望着他,而钢琴师依旧在摸索着琴键,准备弹另一首曲子。

伯爵夫人(看着钢琴师还没有注意自己,有些着急,踌躇了好一会,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尽管声音有些发颤):先生,先生!

钢琴师(头有些不情愿地转向伯爵夫人):夫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伯爵夫人(听到他的声音,伯爵夫人有些羞涩地扭了扭身子,欲言又止,看到钢琴师疑惑的表情后,拍了拍胸,舒了一口气,两眼直视钢琴师,终于开了口):先生,我就直说了吧,这感情压迫了我好久好久,我已经经不起它的压迫了,我必须告诉你,现在就要告诉你,尽管我之前一直用一些无用的语言来阻止我向这蛮横的感情屈膝,但你要是知道一个人在恋爱中的内心的感觉,你就会明白用空言来压遏爱情的火焰,正像雪中取火一般无益。没错,压迫我的感情就是我对你的一片深情,一片似无边际的大海般的深情,又像浪潮,哦,汹涌的浪潮,一波一波打在我早已发颤的心,好痛苦,好痛苦,再不向你倾诉,我怕我便会淹死在这汹涌的爱的浪潮中。哦,当然,我相信你也是一样的,你那永不间断的玫瑰已经告诉了我你的真心,我知道你一定跟我一样深陷爱的痛苦之中,因为这该死世俗的条条框框,我们已经少了好几年相依相伴无忧缠绵的日子,但没事,来日方长,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哦,想想我就好幸福,幸福的已经快要晕过去了,好幸福,好幸福,该死,我真该死,我为什么不早向你述说我的爱意,这样我也能早一点体会这幸福的感觉。我真该死。太幸福了,太幸福了,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哦,对,对,我们现在就走吧,私奔吧,趁着我那无趣的丈夫还没回来,我们私奔吧,随便去哪里,只要能逃离这闷死人的城堡,去哪都行,只要我们一起,去哪都行。哦,还没带你去看后花园的玫瑰花海,你送的玫瑰我都种在那呢,都成一片花海了,那是你对我浓浓爱意的象征,我们走之前一定要去看看,走,我们赶快去看,你不知道那景色是多么壮观。你可真会讨人欢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玫瑰的呢。走,我们去后花园!走啊,怎么不动啊!不敢相信吗,我是真心的,我真的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不要不敢相信,我们是上帝的宠儿,我们两情相悦,我们是最幸福的人,我们……

钢琴师(十分惊讶,看着伯爵夫人激动地东扯西扯吐出一大段话语,同时又手舞足蹈,还一直扯着他的衣服,好像说是要带他去后花园,疯疯癫癫的,看样子他再沉默的话,她还要继续说下去。不行,我不能浪费与她相处的时间。钢琴师心想。于是出言打断了伯爵夫人的话):停停停,夫人,我还要弹这完美的琴呢,这么宝贵的时间怎么能去干其他无关紧要的事呢。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只想弹琴,这完美的琴,至于你说的玫瑰,,那些都是我用来献给这完美的琴的,你不觉得很配吗?这高贵的完美的水晶琴,再搭上这鲜红似火的妖冶玫瑰,不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吗?而且也这高贵的琴也只有同样高贵的玫瑰才能勉强搭配的上。至于你说的什么爱意,我听不明白,好像你的丈夫在不久之前也这样对我说吧,但我真的听不明白,我只想享受在这弹奏这完美的琴的时间,要说什么爱意的话,我只爱这琴,这完美的琴,其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现在我要弹另一首曲子了,只有这完美的琴才能将这首曲子弹奏得完美。好了,夫人,不要再打扰我了,我要弹琴了,我一刻也不想离开这架琴的旁边。

(接着钢琴师也不理会伯爵夫人失魂落魄的表情,端正身姿,把手指放在那光滑的黑白琴键上,继续弹奏下一首曲子,而他弹的下一首曲子正好是肖邦的幻想波兰圆舞曲)

                                                                                第三幕

旁白:此时夜色正深,寥星微闪,像极一块深蓝墨色的天鹅绒上布置的几颗拇指大小的钻石闪闪发光。一处在夜里看不出的泛黄枯草萎花充斥的空阔地上,伯爵夫人正躺在空地正中央摆置的实木没有任何饰品的棺材里。棺材表色在夜里凭借流泻月光也看不出,应该是黑色的,棺材口敞开,棺材盖倚靠在左侧。伯爵夫人着一身黑裙,似乎要与黑夜相融,不分彼此。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但依旧无法丑饰其姣好精致的面容。她两眼无神,眼袋微垂,茫然看着前方,哦,也不一定是看着前方,毕竟无神的眼里你怎么能看出其目视的方向呢?突然,夜的沉默被一首曲子打破,一首钢琴曲,仔细一听,原来是肖邦的幻想波兰圆舞曲,一首饱含忧郁绝望情绪的钢琴曲。寥星渐渐一个接一个熄灭下去,最后连寂月也隐藏起来。黑暗,无止境的黑暗降临,什么也看不见,花啊,草啊,棺材啊,人啊,一切都被黑暗遮掩,只能听见那一直回荡夜空让人忧郁绝望的圆舞曲。不过依稀间能听到一声巨响,哦,那好像是棺材盖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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