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

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农历五月的珠江三角洲,只要有水的地方便有赛龙舟。

端午节吃粽子赛龙舟的习俗,自秦岭淮河以南尤为盛行。

岭南的文化来自中原,民俗却有独特之处,就如端午节的赛龙舟,在珠江三角洲一带,尤为红火。从农历五月的初一到十五,一乡接着一乡的开赛,单活动就有采青,祭河,游龙,还神,加上准备前后时间达一月之久,盛况之空前,超过原出的楚地。虽曾居楚地日久,却不是常见。

骄阳红作火,挑一挂长鞭炸响,硝烟中红屑飞舞,龙头披上红布,龙身龙桨是红漆新油,供神的金猪戴着红花躺在红纸上,水手一袭红装的身影,在清绿的河水中荡漾开来。

河岸两边,蝉鸣叶绿中,荔枝红出头。河涌中一声锣鼓响,游龙出得江来。

河面上,两排汉子端坐在龙舟上,肌肉黝黑,凝神听令,蓄势待发,一声令下,齐齐挥臂锄动船桨,霎那间,河面上百舸争出,一舟独先,桨动水花白,衣湿红稍透。

水中,龙舟上锣鼓的点子一阵紧似一阵,岸上众人喝彩声,一潮高过一潮。水中高昂的龙头,水花似的龙鳞,红桨似的龙爪,在欢快中齐齐拍水前来,感觉中没有动物的凶猛,却是喜庆时充满力量的欢腾,水动人欢。

岭南之端午节,其盛尤过春节、中秋。

从前独居在武汉,端午那天,看居家的人拎一串草纸包的绿豆糕,红心油沙的咸蛋,外加一串蛋黄粽子,捎带一把蕲艾和菖蒲回家插在门头窗户上,欢欢喜喜地在过节了。

在外的一个人独处,好像不用刻意去注重节日的过法。

一个人有再多热闹的内容,总成不了节日的纪念,相反,节日的红色映照别人的热闹,愈发感觉到自己在热闹中的冷静,如同火山上的冰,欲与火山一起冷却,却在瞬间消失得了无踪影。城市里的节日氛围,在局外的冷眼里观得的几分热闹,也算满足了常人对节日期盼的心愿。节日的概念和想象就这么在心里晃荡着,随同时间一起流过节日。对节日内容,淡化成平常的休憩,年复一年的,以至于记忆中端午的粽子,如今是好久不闻簔叶之清了。

龙舟赛罢,两岸人们争入河中洗一洗龙舟水,求个吉利和平安。民间的风俗多来自祭祀庆祝﹑纪念或是祈福。

端午节源出楚地,除了怀念屈原之外,还有消灾驱邪之意,如窗头插蕲艾和菖蒲等,岭南在农历五月过后,天热雨多,蚊虫病毒孽生,易产生水患和病疫,旧时百姓无奈,以赛龙舟祈福于龙神,插艾则为杀菌消邪,所以其端午节祈福多于纪念。

群居的人们常有可共同纪念的内容,独处的一个人呢?生活地现代的都市中,是否还存有值得我们留恋的东西:童年的瓦片和泥巴,在期盼的眼睛中对山背后世界的向往;陋室简影中,那穿堂而过的燕子;到了祭祀的日子,我们是否还记得回家赶过的路,暗自中,我们能否辨认出自己童年的影子。

唯此,我就跟着祈福。

世界在变幻。有一年,我坐车路过汨罗江,我寻找屈原跳下去的那条江,问了同车的人好久,都不甚清楚,有人知道我在寻找那条江,当车快过前头一座桥时,有个声音从后面传来:“这就是汨罗江。”我抬头一看,不禁很失意:我想象中的能淹没大人物的江一定是像长江一样汹涌,但我看到的只是一条有水的河,而且只一边有水,另一边是沙滩,河堤不高不陡,那个修长身躯的三闾大夫,唱着《离骚》,就这样下去了,不回来,他是寻找不到他自己,或是寻找不到容身的地方,除了江水。

也许它不是我要寻找的从前的那条江,也找不到。

黄昏时,听得锣鼓响亮,抬头看窗外,龙舟赛罢归来。欢乐就是在你的心灵的感觉中。远处田野沉静,几树矗立。

2000-05

(后补,有年五一去香港南丫岛,香港在岛上的港湾里已经划起了龙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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