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第52集:唐家才起隋家败,世态有如云变改(2)

        皇帝得意洋洋地逼问道,“我问你,高显都干了什么?”高相垂眸应答道,“臣的儿子高显,正在边关为皇上平定朔博叛乱。”

        皇帝嗤笑道,“朔博叛乱?还是你高于明作乱呢?!勾结异族,养寇自重,要兵要钱要官!你还以边患来胁迫朕,你居心何在?!”高相继续狡辩道,“臣望皇上不要听信小人的离间谗言,让边疆战士寒心!”高相这是以他们高家仍然掌握的西境安护府的兵权,来为自己脱罪。

        在这整场戏中,李承鄞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但是他的影响,却体现在方方面面。这就是第一个体现,当初,李承鄞利用赵家假意拉锯一番,再任由高家以要军饷的名义,侵吞国库钱粮;后来,李承鄞直接以举子案中太傅的死,来引诱高相耍弄养寇自重的把戏来逼迫皇帝,彻底把皇帝惹急了,皇帝才反过来成了李承鄞扳倒高相的牌。

        皇帝才不在乎高显手里的那点兵权,因为裴况就快回来了,他还加封了赵敬禹为丹蚩王,再加上西州的助力,才不怕高显起兵反叛。皇帝笑道,“你认为朕会相信谗言吗?那举子一案呢?证据确凿,你怎么说?”

        皇帝真的在乎举子案吗?他当然是不在乎。要不然,他不会在李承稷做太子的时候,硬把举子案压下来。皇帝此时提举子案,不过是因为他有了清算高相的资本而已——先有高相把自己的女儿献给他这一授人以柄,后又李承鄞在西境(西州、丹蚩)、在上京(裴家)的助力。

        高相当然也知道皇帝的这些鬼心思,他说道,“皇上到底是想听臣辩解呢?还是想让臣承认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皇帝又嗤笑道,“真想不通啊!到了今日,于明,你还是冥顽不灵啊!以前你唱戏,扮相、行头都齐全,不至于可笑,可是今日,你连髯口都掉了,你还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唱戏!你不觉得别扭吗?!”

        皇帝这是在嗤笑高相对自己的不忠心,他之前不是说过的吗?“你还以边患来威胁朕,你居心何在?!”这里出现了一个细节,皇帝知道,因为赵敬禹恐吓了朔博,高于明已经耍不出养寇自重的把戏了吗?

        我觉得皇帝不知道,因为此时的赵敬禹,在瑟瑟嫁予李承鄞以后,在李承鄞坐稳太子位以后,为了他们赵家能够取代高家,得到位极人臣的滔天权势,已经成为了李承鄞的人,他还在帮李承鄞寻找高显在西境养寇自重的证据,在他真的找到什么之前,他才不会对皇帝多说什么;而当初,李承鄞被宣德王陷害,投入牢狱的时候,赵敬禹是作壁上观,想要做皇帝的人的,那个时候,李承鄞靠的是高相才反败为胜。所以,高相才会对皇帝说,高显在平定朔博叛乱。这又是李承鄞不在弘文馆,却导演了整场戏的第二个体现。

        高相反驳道,“臣不会唱戏!臣只知道,臣的外甥女、女儿和皇上结发,替皇上管理后宫,养育子嗣,这不是唱戏;臣的儿子一片赤胆忠心,在边疆荒芜之地一待就是十几年,替皇上保卫边疆安全,这不是唱戏;臣日夜为皇上出谋划策,治理朝纲,这更不是唱戏!”

        1.因为高相知道,太子和陈征筹谋在了一起,所以,在高相眼中,他对任由太子扳倒皇后,让他失去皇后这张牌,是非常后悔的。在高相眼里,如果皇后还在,他便用不着让自己的女儿冒那个风险,帮他打听宫中事务,惹皇帝忌惮了。

        2.高相说,我们高家这么些年,对皇上忠心耿耿,为皇上付出良多,这不是唱戏。高家为皇帝付出了什么呢?高相说,一,我的外甥女、女儿为皇帝皇帝后宫,养育子嗣;二,在顾如晦死去以后,我的儿子高显在边疆荒芜之地为皇帝保卫边疆安全;三,我日夜为皇帝出谋划策,治理朝政。

        3.高相说的这些,的的确确的他们高家对皇帝的付出,他希望,皇帝不要只看到我们高家不好的地方,也应看到我们高家对皇帝忠心耿耿的地方。而且,高相是先说了最最无辜、也是他最最看重的如意——如意为皇帝养育子嗣,总是大功一件吧?她是个弱质女流,怎么能撼动皇帝的地位?然后才说了掺杂了错处的高显和自己,这代表了高相对如意的袒护,他就是为了保全爱女的性命,才甘心进宫受死的。

        皇帝咬牙切齿道,“为朕治理朝纲?亏你还知道这江山是朕的!”皇帝说道,“是啊,你的外甥女,你的女儿,是朕封她们为皇后、贵妃;你的儿子,是朕封他为大将军——这些荣耀都是朕给你的!要不然,你连在朕身边唱戏的资格都没有!”

        皇帝这个自以为已经掌握绝对权力的权力至上者,已经妄自尊大到了极点,明明是皇帝利用高相、高显、皇后和如意,最后还一个又一个地害死了他们,他都能洋洋得意地说,这些荣耀都是我的恩赐!要不然,你们高家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蝼蚁偷生呢!

        编剧最会惩罚她笔下作恶的人了,所以,她直接派出了李承鄞,彻底剥夺了皇帝的权力,让他成了一个无权无势、瘫痪在床的普通的老人,然后才害死了他。

        皇帝又咄咄逼人道,“可你呢?勾结皇后、贵妃,在前朝和后宫培养你的势力;还让你的儿子在边关那边,养寇自重!你以为这些事朕一点儿都不知道吗?直到宗奂查出,科举舞弊一事原来出自你手,百姓怨声载道啊!朕怎么样呢?朕还是压了下来!没有即可把你发落!于明啊于明,你有没有想过,该怎样报答朕呢?!”

        这里有两个细节。1.皇帝是在宗奂提出科举舞弊案是高相做的,才知道此事的实情吗?当然不是。要不然,他不会当初一气之下,非要拿家法打先太子李承稷。2.皇帝真的在乎百姓怨声载道吗?当然也不是。要不然,他不会任由李承鄞在承天门放火,他才不把平民的性命放在眼里。

        我真的佩服这个皇帝,明明他是最最黑心的一个,他把所有的人都当棋子耍,他害死了所有的人,还能义正言辞地说出这么一番歪理,还有脸要高于明报答他——怎么报答?心甘情愿地受死吗?!就像是当初,明明是他抛出皇后来做自己的替罪羊,他还是能装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把皇后逼到绝境,果然,能做皇帝的人,各个都是人物啊!(后来的李承鄞亲口对小枫说过,“我宁可负了所有人,都不会负了你。”他也变成了和他父皇一样的黑心仔了!)

        听到明明在利用自己,还打算害死自己的皇帝,竟然讲出了一整套歪理,让自己报答他那恩赐的功名富贵,让自己报答他对自己的“宽宏大量”,高相再也忍不住了,他决计把一切和皇帝说开——你不要以为,我不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的人面兽心之徒!

        高相微微一笑,说道,“这江山自然是皇上的,臣就是皇上手里的拂尘,哪里有灰尘,皇上的手挥到哪里,臣就要替皇上把那灰尘抹掉。要说臣演戏,臣这辈子演得最好的戏,就是配合皇上演的那出戏。”

        在高相说他是皇上手里专门抹灰尘的拂尘时,皇帝脸上的肌肉就在不由自主地抖动,眼睛也立刻眯了眯,他立刻听懂了高相这个比喻里的真切含义了。但是,为了装作自己是圣主贤君,他还是故作不知,等到高相说完了话,皇帝还反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后来,皇帝带着鸩酒去毒杀陈征的时候,也是怀着试探的意思,看陈征究竟知不知道当年顾家、陈家被他灭门的真相。陈征不像高相活得那么明白,他是真的不知道皇帝的真面目,所以毫无防备地被皇帝鸩杀了。

        听到皇帝竟然大言不惭地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高相再也不肯藏着掖着了,因为他知道,这是他能保全爱女性命的最大的一张牌——他想让皇帝知道,我真的曾经为你所用,最后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高相一边拄着拐杖(虽然他直挺着身子,不需要这拐杖了),慢慢地走上了皇帝站立的高台之上,站得与皇帝一样高,一边明确地说道,“皇上亲手搭的台,亲自写的戏本……”高相蔑视着皇帝,用自己的手指比了比,“臣不过是当中一个小小的角色,可到最后,喧宾夺主,人人都认为我不择手段,扳倒了顾如晦,臣为皇上背了十几年忘恩负义、陷害忠良的骂名!臣那出戏演得还说得过去吧?”

        高相直指,就是陛下你利用了我,我顶多算是猜出了你想要灭掉顾陈满门的心思,帮你完成了你的计划而已,怎么你这个幕后黑手清白得很,我反倒是罪孽深重、万劫不复了?!我这么些年,帮陛下你背了忘恩负义、陷害忠良的骂名,还一声都不吭,难道我对你,还不算忠心耿耿吗?!

        皇帝听到高相直接就把他的鬼画皮给撕了下来,脸立刻就黑了,他威胁道,“高于明!你的胆子真够大的!”皇帝是觉得,他作为皇帝的绝对威严受到了臣子的冒犯。

        高相又笑着补了一句,“若如此,臣确实有罪!”高相是在说,我的罪,就是我曾经为皇帝所用,帮皇帝陛下您办尽了脏事!

        皇帝恼羞成怒,他想到的维护自己的绝对威严和假仁假义的鬼画皮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冷笑一声,“无论你说什么……”皇帝露出了歹毒的目光,直指高相道,“今日你一定要死!”

        高相为了保全爱女的性命,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一把把自己的拐杖扔了出去,又给皇帝行了一礼,吹捧皇帝道,“皇上英明!”

        编剧在这里再次暗讽了整个皇权制度,皇帝心狠手辣,假仁假义,也便是皇帝英明的直接体现。所以,后来李承鄞在扳倒了皇帝以后,对瘫痪在床的皇帝说,“您放心,我一定会做一个好皇帝!”也便说明,那时候的李承鄞,也成了他父皇这样心狠手辣、假仁假义的“英明之主”,所以,他才能做得出不顾平民的性命,非要对西州一战,胁迫小枫回来再把小枫活活逼死这样的事。

        与此同时,高坤在派人把给高显的书信送出去以后,又回到了高府,他抱起了自己的女儿,想要带着妻女一起逃走。可是他的妻子却只想着打点行装,收拾财物。高坤催促道,“我说你,这都什么时候了,再不走谁都走不了了!”高坤的妻子发怒道,“走走走!走出去也是个饿死!还不如现在,就死在这里算了!”说完,本来在到处找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钗的这个女人,赌气一样坐在了那里,也不收拾财物了。编剧这是让高坤死在他最最看重的妻女身上,又让高坤的妻子因为她看重的钱财万劫不复,害死她的丈夫和女儿。(也有一种可能,就是高家的女眷,还有这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可能收为官奴,不至于处死。)

        在把一切和皇帝说开以后,高相猛地推开了弘文馆的门,叹道,“下雪了,真是巧啊!我记得,顾如晦被拉近大牢的那一天,也是阴沉的天,不久就下起了大雪。当年的一切,历历在目!尤其是顾如晦的眼神,直到有一天,臣照镜子,臣忽然发现,臣的眼神已经和顾如晦的,有那么一丝相像了。”

        1.高相说,顾如晦是先被拉近大牢,再死的,这应该是剧本经过多次修改的漏洞。按照明远公主和柴牧的说法,顾如晦是直接被高于明灭了满门,未曾被拉近大牢。

        2.编剧安排,在顾如晦与高于明被拉进大牢的那一天,都下起了大雪,实际上都是在暗示,他们两个都有冤情,他们都是皇权的牺牲品而已。

        3.这里高相说出了他在进宫之前,由侍女们服侍换上官服,不肯睁眼看镜子的理由——他发现,他的眼神已经和顾如晦的,有那么一丝相像了。编剧又用他们相像的眼神,暗示了他们相同的命运。

        皇帝见高相看他看得这么透彻,也便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他开始拿是高相自己,先甘于被他利用来说事儿,“高于明,在扳倒顾如晦这件事情上面,你敢说你一点儿私心都没有?!”

        高相猛地转过身来,“有!臣的私心就是跟皇上一条心!”皇帝还是背对着高相,不把高相这枚棋子放在眼里,他冷冷地反驳道,“为了朕是吧?”皇帝这是在讥讽高相,你竟有脸说,你为了得到功名富贵做下的脏事,都是为了朕?!

        高相慢慢走了过来,说道,“自从我高于明第一次走进这弘文馆,皇上就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直到您真的登基做了皇帝。我料定,您会重用自己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心腹顾如晦了。可是,您却亲自来找我,对臣说,说要重用臣。从那一天开始,在弘文馆,永远被嘲笑、被忽视的高于明,终于被人重视了,被人需要了,从那天开始,我发誓,为皇上我要赴汤蹈火!”

        高相说的这番话,当然是有水分的,为的是劝皇帝保全他爱女的性命。但是,高相对皇帝的忠心,虽然不如顾如晦、陈征对皇帝那么纯粹,也还是忠心,因为他的确不曾打算谋朝篡位,他也的确只想把姓李的人扶上太子位,扶上皇位。

        其实,高相对皇帝的忠心,和瑟瑟对李承鄞的爱慕之心,是很像的。瑟瑟也是这样,刚开始,李承鄞根本就不认识她,永宁、珞熙那些公主,还有其他的皇室中人,也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可是后来,李承鄞为了培养一支不容易对自己变心的势力,便利用了在他眼中,绝对不会对自己变心的瑟瑟,做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来哄骗瑟瑟。就这样,永远被嘲笑、被忽视的瑟瑟,终于被世人重视了,终于被挚爱需要了,从那天开始,瑟瑟发誓,要为李承鄞赴汤蹈火。

        皇帝冷笑道,“处心积虑,破坏朝纲,不把朕放在眼里,这就是你对朕的回报?!”

        正如皇帝对高相的诟病,李承鄞也是这样一直防备瑟瑟的。在李承鄞眼里,瑟瑟变得越来越疯狂,再也不是当初,我刚刚哄骗她时的样子了。那个时候的她,善解人意,温柔可人,事事为我着想,事事以我为先。可是后来,在她入宫之前,她试图挑拨我和小枫的关系(故意告诉小枫我杀了她阿翁的事);在她入宫以后,她用寿面陷害小枫,还在螃蟹宴上给小枫难堪;她甚至还想凭着我的恩宠,为她的母家争权夺利——就这,她还有什么脸,说她爱我?!(李承鄞啊李承鄞,你果然是个下三滥,偏心小枫不说,还把瑟瑟当作是一枚没有感情的棋子,她一直被你忽视,一直被你拿来给小枫顶雷,她就不能有情绪了?你有无私无我地爱过小枫,爱过瑟瑟吗?你竟然要求瑟瑟无私无我地爱你?!)

        高相道,“因为我怕!我怕我会成为顾如晦,会步他的后尘,所以我装病,装傻,装疯,装着若无其事,还要装着煞有介事!臣知道,天衣无缝是不可能的,可是我不装,我又能如何啊?”

        高相把一切看得很透,他真的算是本剧中少有的绝顶聪明的人,有时候甚至比李承鄞还聪明(因为李承鄞一直是一个成长型角色)。高相为了避免自己有一天,也会被皇帝利用完了牺牲掉,所以一边装疯卖傻,装病装虚弱,以示弱于人;一边又培植自己的势力,掌控这朝局,装成煞有介事的模样,以尽可能地拿捏太子,增加皇帝处置他的成本。他还以为,靠着这套中庸之道,在皇帝与太子之间左右逢源,他们高家最起码在他活着的时候,还能平安无事。

        瑟瑟也是这样,她把太子对太子妃的情意看得很透,也很怕自己会被太子抛弃。于是,一方面,她装痴装傻装天然呆,不敢让太子发现她的聪明,更不敢触及太子的威严(自从她一怒之下扔了太子给她的玉佩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了);另一方面,她又试图培植她母家的势力,为自己固宠,让太子不会轻易抛弃她。但是,瑟瑟和高相一样,都在勉强自己去做一件根本就做不成的事,那就是,跟一个有权力的人,去谈情义,这本身就是荒谬的。瑟瑟是奢望不可久存的爱情(瑟瑟直到最后才认清李承鄞的真面目),而高相,是奢望不可久存的功名富贵。

        皇帝得意洋洋道,“你把朕当傻子了?!”——由着你糊弄?!后来,李承鄞也是这么对瑟瑟说的,“你别以为,你心里的诡计我不知道!”

        听到皇帝嗤笑他说,你把我当傻子来耍,高相缓缓道,“臣也不傻,臣怎么会不知道,作为皇上,他的信任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说着,高相就走近了皇帝,问道,“皇上能否实言相告,你心里有真正信得过的人吗?”皇上并没有回答,但是这个没有回答,就是否认。

        这是李承鄞比皇帝强得多的地方——在李承鄞心里,还是有一个真正信得过的人的,那个人就是小枫。当初,他第一回留宿承恩殿的时候,就是在小枫身边,睡到无知无觉的程度,恨不能打雷都不醒。(一个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不是看他想不想和这个女人有性关系,而是要看他想不想和这个女人共眠。李承鄞就是这样爱着小枫的,在李承鄞心里,他把规规矩矩地靠着小枫入睡,让自己得到安全感当作是最幸福的事,而不是与小枫发生肌肤之亲。在正常的情况下,李承鄞在小枫面前,是一直保有童贞的。)即使他杀了顾小武,和小枫撕破脸,小枫还明确地表露过她想要杀了李承鄞的意思(“你让我杀了你,你就能忘!”),可是李承鄞转过头就给忘了。他还是信任小枫,还是对小枫不设防,所以,小枫才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捅他刀子,才能轻而易举地把他迷昏了,逃出东宫。

        高相见皇帝不回答,当然就明白了,他微微一笑,转过了头去,说道,“臣也是侥幸啊,拼命侥幸想给自己留条退路。”这句话,正好对应先前,高相被神武军挟持进入宫门,回头看来时路的情节。

        皇帝又冷笑一声,“退路?应该说是一条绝路!你今天走到尽头了!”皇帝仍然不把高相这枚棋子放在眼里,他还是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目中无人地嗤笑,说高相已经走到了他人生之路的尽头。

        高相笑道,“谁走得又不是绝路呢?在这朝廷之上,有第二条路可走吗?”说着,高相又想起了顾如晦,于是他接着说道,“顾如晦当初是何等的聪明!他选择了非嫡非长,对皇位无望无求的您,那个时候,他也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极乐之路!”说完,高相就含笑摇了摇头,以表明高相觉得,顾如晦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态度。

        1.编剧让高相说出了一句和当初李承稷曾经说的那句,“比皇宫更危险的是东宫,比皇帝更难当的是太子”差不多的金句——“谁走得又不是绝路呢?在这朝廷之上,有第二条路可走吗?”这句话,和之前李承稷说的那句话一样,是贯穿整个故事始终的,因为它直面地揭露出了权力的真面目。在这个故事中,多少人因为勾兑权力受到反噬,最后下场凄惨,甚至死去了呢?在这里就不需要一一列举了吧?

        2.编剧让高相及时埋下了flag——谁走得又不是绝路呢?这句话实际上是暗示了皇帝、赵敬禹和李承鄞未来的命运。皇帝会被李承鄞扳倒,先瘫痪在床,后被杀;赵家会在被李承鄞利用干净以后,被连根拔起;至于李承鄞,他会因为耍弄权力,失去此生唯一的挚爱,成为活死人。

        3.高相的这番话中,还暗含了对皇帝的轻蔑之意。高相是想要告诉皇帝,您也不是生下来就是皇帝的,要不是顾如晦不遗余力地扶持,帮衬,非嫡非长的您,哪有机会荣登大宝?!在得到顾如晦的扶持之前,皇位对您而言,本就是不可企及的!

        4.编剧在这里呼应了李承鄞一出场时的模样。李承鄞应该勉强算是半个嫡子吧,毕竟皇后没有孩子,对他的心意也是不掺假的,李承鄞因为年岁最小,成为竞争太子位最最不利的一个。故事一开始,李承鄞为了保全自己,也为了保全自己与先太子李承稷的兄弟之情,就是表现得对皇位无望无求。但是,不要忘记的是,李承鄞在骨子里,和皇帝是很像的,他不过是不想给自己惹祸而已,不是没有心机,也不是没有权力欲,这一点,从他从小就假装爱吃核桃酥,却实际上最爱吃紫米糕就能看得出来。

        皇帝当然听出,高相作为自己的伴读,对自己前半生装作对皇位无望无求,进而引得顾如晦上钩这一心机的轻蔑之意了。皇帝无耻地、冷冷地说道,“他太过自信了!”言下之意,就是我害死他,都是他自己不察,他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还以为天下万事都在他的手掌心中呢!殊不知,我这个需要他成就的人,就是反咬他一口,最后害死他的人!

        高相十分赞许皇帝对顾如晦的评价,他又补了一句,“太过雄心壮志!他用心火,点燃了一个无望皇子的野心!又用自己的心火,把您前进道路上的野草枯枝焚烧殆尽!直到您登上宝座的那一刻,您俯视群臣才发现,顾如晦的心火仍然没有熄灭的迹象。任凭谁,可以容忍这种心火蔓延成灾!”

        1.高相明言,皇帝您本来只是一个对皇位无望的皇子,不是因为无欲而无求,而是因为无望而无求,进而点明皇帝当初就是刻意引诱顾如晦为他所用,帮他登位的设计。而那个傻兮兮的顾如晦,还以为自己碰上了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主君,费尽心机地把您拱上了皇帝位。

        2.高相终于用心火这个比喻,来解释了皇帝在驾驭群臣时,“功高盖主,兔死狗烹”的行事准则。这也是高相一直试图在皇帝面前装病,装傻,装疯的根本原因。

        皇帝听到这里,真的是忍不住微微一笑,他叹道,“你看得很透彻!”皇帝是真的承认了,读书时看起来呆呆傻傻的高于明,实际上比顾如晦聪明得多(在我眼中,高相也比陈征聪明得多)。

        高相听到皇帝赞他看得透彻,自嘲道,“看得透又能如何?结果还不是一样!”高相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他顾如晦春风得意之时,我高于明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晋州刺史。臣凭着心中无火,敬业做官,谁想到竟成了臣日后得皇上重用的资本。”

        此处出现隐藏情节。在皇帝刚刚登上大位的时候,顾如晦立刻就成了权倾一时的右相,位极人臣;而同样做皇帝伴读的高于明,却只是一个无名无望、兢兢业业的晋州刺史。皇帝就是看中了高于明他看起来呆呆傻傻,比较好拿捏,也没有那么强的权力欲,才提拔他做了左相,高于明因此得到了皇帝重用的机会。后来,皇帝又亲自去找了高于明,暗示他杀了顾如晦,高于明为了满足自己的权力欲,于是甘当皇帝的刽子手,屠了顾陈两家满门。

        可是,让皇帝万万没想到的是,高于明喧宾夺主,原来是一个比顾如晦还难缠的对手;更让皇帝没想到的是,高于明竟然看自己看得这么清楚,把自己治国理政的那些小九九,说得头头是道。

        这里出现了一个细节,就是高相说着说着,就坐到了当初他在陪着皇帝读书时做过的座位上,编剧借此暗示,面对死亡的高相,已经不再是高相,他返璞归真,成为了高于明,这场功名富贵的浮华梦境,他已经醒过来了。

        高相接着说道,“臣承认,臣结党营私,贪污受贿;臣也承认,臣之子高显养寇为患,欺君罔上。可这一切,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臣死罪之缘由!”

        这里出现了细节。1.高相承认了他自己的罪过,他的儿子高显的罪过,但并没有承认高坤也曾侵吞国库钱粮,更没有承认,如意帮他打听宫里的事。这便说明,高相还是想要保全高坤和如意的,尤其是如意,因为他的女儿在高相的眼里,最无辜。

        2.之前,高震被赵世玄针对的时候,高相就曾经主动对皇帝提出,他愿意彻查高家家产。后来,他也用家私,帮高震补上了敛财的空子。这是因为,高相看皇帝看得很透,臣子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甚至是打着军饷的名义,要钱要粮,皇帝都可以忍受——皇帝甚至乐见其成,因为一个人若是不看重钱财,那就是看重名与权,在皇帝眼中,这样的人,更可能谋朝篡位,他用起来更不放心。

        所以,高相才明目张胆地说,他结党营私,贪污受贿,高显养寇为患,要钱要粮,都不是他们高家死罪之缘由——高家对皇帝权力的撼动能力,才是他们在劫难逃的根本缘由。

        皇帝听到高相如是说,淡淡道,“那是什么?”高相道,“皇上,您明知故问了,心火旺盛的顾如晦死了,有臣顶着;当臣心火将燃之时,自会有新人顶替。从古至今,能臣干吏谁又没有一些过去呢?若有一天,功高盖主,尾大不掉之时,除掉便是!对皇位无碍,对江山无碍,只是浪费了点虚情假意的表情。”高相猛然叹道,“人哪!总有醒的时候,只是臣醒得实在是太早了,连皇上都没有料到,这更迭的速度会这么快!可是,下一个醒的人,该是谁?”

        1.高相说,顾如晦是心火旺盛,而他,则是心火将燃。皇帝处死他,不过是防患于未然。这便说明,高相坚持,他并没有对皇帝不忠,并没有任何谋朝篡位的意思,高相这么说,最主要的还是想要保全自己爱女的性命。

        2.高相说,能臣干吏谁又没有一些过去呢?当初,高相替皇帝灭了顾陈两家满门,并主动为皇帝背负了忘恩负义、陷害忠良的骂名,这件罪孽,便是他向皇帝上缴的一份投名状,皇帝才能安心用他,给他功名富贵。现在,他不过是按照他当初的设计,重新走到了顾如晦当初走到的死路上而已。

        3.高相说,皇帝就这样,以功名富贵为饵,以家国大义为饵,利用一个能臣干吏,除去之前能撼动他皇位的能臣干吏;再在这一个能臣干吏,具备了撼动他皇位的实力时,提拔新的能臣干吏来除去他。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死去的那一天。只要可以坐稳皇位,冤杀这几个有功之臣算什么?不过是浪费了点虚情假意的表情而已。

        编剧实际上在这里,映照了当初李承鄞诱杀顾剑时的心情,他是有过一丝不忍,但是这抵不过他心中,绝对的权力欲化作的对小枫的绝对的占有欲。那时候他的犹豫,便是虚情假意的表情,小枫也因此认清了李承鄞的真面目,和他彻底决裂。

        4.高相说,他醒得太早了,在他被皇帝引诱,杀死顾如晦不久,他就醒了,所以才装病装傻装疯,装作若无其事又装作煞有介事;高相说,“连皇上也没有料到,这更迭的速度会这么快!”编剧这实际上还是在埋flag——皇帝是真的没想到,他刚刚把高相杀了,自己就被太子害得风瘫;高相最后说,“可是,下一个醒的人,该是谁?”我觉得,编剧说的这个人,就是想要取代高于明、成为权倾朝野的新权臣的赵敬禹。编剧再次暗示,赵敬禹和他们赵家的下场,虽然这一段在第三世中被完全删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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