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斯普特尼克(14)

朱迅潜在的合作对象跟张蕾有着至亲的血缘关系从而导致了医药公司新药卖点变成“副作用巨大”,董卿对此事的态度是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对于朱迅之前极为不满的冷嘲热讽她也大度的照单全收了,而当董卿拿这件事要跟周涛打赌时,周涛竟也难得幽默的对她发问道不会张蕾根本不是那位Tina阿姨的亲生女儿吧?

“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不是副作用巨大的问题了,”董卿乐得不顾形象地咧嘴大笑,“连这款药都需要经由FDA彻底重新审检才行。”

“为什么人们总喜欢用旁人的八卦来自娱自乐呢?”周涛略带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脸看向董卿,“就算是董律你这样不俗的人品也不例外。”

“这跟俗不俗的没关系,八卦原就是人类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的第六大本能,”董卿反驳她后又问道,“要不打个赌试试?”

周涛说:“我想不出关于这件事能有什么赌约。”

董卿胸有成竹地微笑说:“朱迅绝对不是张蕾能追到手的那种女人。”

周涛微微挑起眉梢,显然不认同这一观点:“那可不见得。”

这样针锋相对的看法正是董卿所乐见的,她右手食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了敲,端起面前的水杯:“要是她俩成了一对,我不止把这杯子里的水喝光,还连这杯子也一块吃掉。”

周涛弯着嘴角打趣说:“想不到你竟然还长了一副能消化这些玻璃的铜肠铁胃。”

“你呢?”董卿问,“要是你赌输了,打算怎么办?”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跟你打赌吗?”

“你怕输?”

“从前我们打赌的那回是谁赢了?”

“当然是我,”董卿回答得不无骄傲,“所以你到底是怕了。”

“可那都是从前的事啦,”周涛把脸朝董卿凑近了,凝视着她瞳孔里自己的面容,“如果我赢了,我要永远取消和你之间所有不平等的劳务工作。”

董卿稍微愣了愣神,她听到自己的头脑在沉静中飞速的运转着,试图又快又准确的理解周涛这句话,但在此以前,骄傲的心性使然下她就脱口而出说了声“好。”

按照作家在书里的说法,周涛和董卿这两个人一定是无聊到了某种程度,才会想出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借口来自娱自乐,而此类建立在“药物副作用”上的自得其乐的行为很快就将副作用蔓延到了她们自身。在赌约尚未出现结果的情况下,董卿照例对周涛盘剥似的“发号施令”,如果未来这种不平等的劳务工作注定会被取消,那么她如今要把资本家手中尚存的权利和榨取发展到最大化,而这样的压迫好像也影响到了张蕾,这家伙最近在工作上的投入程度堪称前所未有。

开庭准备会上,在董卿正要对主理律师对于“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当事人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生命受到威胁,从而奋力实施反抗完全属于正常的生理反应”的这一表达做出纠正时,张蕾竟然抢在了她之前开口,提醒主理律师此处说法不妥,很容易被控方抓住把柄指出当事人此举并非正常生理反应而是激情犯罪,这会让他们在辩护上陷于被动。

“我们应该强调的是当事人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不受到更大的威胁,从而进行了正当防卫,”张蕾在董律示意她继续的眼神里接着说,“或者根据对方的陈述我们也可以说这是一次无限防卫。”

董卿瞧着张蕾,目光里大有一种母亲看孩子的欣慰之意,但会议结束后,董卿还是忍不住揶揄一番,希望张蕾这种积极向上的态度改变并不是源自什么所谓爱情的力量,张蕾翻着白眼表示自己现在是全情投入工作,并不作他想。刚走出会议室,负责前台接待的女同事就跑来告诉董卿说周小姐已经到了正在等她,尽管对方已竭力克制着自己脸上和眼神之中的八卦神态,但依然有着其清晰可辨的蛛丝马迹,张蕾在边上见了也是一副相似的神情垂头匿笑,待她一路跟随董卿走进办公室看见周涛独自等待的身影,又听到董卿极平常而自然地问了一声来很久了吗,周涛云淡风轻地回答说刚到,她又觉得自己这种近于窃窃嘲笑的心情带了些醋意。

周涛指着办公室地上放着的一个包裹严实的扁平长方体物件问:“这是什么?”

董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边说周涛来得正好,边走过去把所有的百叶窗都放下来,张蕾不禁愣住,嘴角抽了一下说这种时候自己还是回避的好,转过身就要走,却被董卿叫住留下,没好气地说她年纪不大,思想倒挺复杂。

“两个人来给我帮忙正合适,”董卿操作着桌上的电脑,又摆弄了一下摄像镜头,跟李思思连上了视频,“李大小姐,这现场直播你可看好了。”

董卿把摄像头转了方向对准那个扁平的物体,又拉开抽屉递给张蕾一把小锤子和美工刀,示意她去把东西拆开:“一个负责拆箱的,一个负责公证的,还有一个做现场直播的,大小姐,说真的,春晚都不如这阵势。”

“那是那是,”李思思在那头忙不迭地附和说,“人家表演魔术都是找一个托儿,我姐人缘好,随便就能找俩。”

董卿冷哼一声:“你到底是漂洋过海去当画家的,还是去学插科打诨的?”

眼见张蕾自己拆掉用于固定的长木条实在费劲,原本只负责公证的周涛便也上去帮忙了,这会听着那两姐妹跟说相声似的斗嘴,两人目光交汇时都忍不住笑了,只是当这个扁平物件终于逐渐露出真容时,周涛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唇角,手上空洞的维持着拉扯开纸质外壳的动作,她近似呆愣地弓着腰俯身在那里注视着李思思无比看重的那幅画,眼眸中的光裂成边缘锐利的碎片,一种沉默的刺痛从眼眶里满溢出来,像肌肤被割伤后殷红的血淌了一脸。

也许那算不得是构思有多么精妙的画作,深浅不一的绿色色调,大量飘逸的曲线宛如女性迷人的长鬈发,画面正中是白色高光的布局,左右都用看似凌乱的简单笔触勾勒出两张依稀可辨的女人的侧脸,眉眼和口鼻都是几笔线条极简的勾画,描绘了一对潜入水中拥吻的爱侣,画面里带着一种无畏而永恒的美感。画布左下角有画家小小的签名“Sue”,字母S很有个性的被写成了镜像字体,看上去就像是Z的变形。旁人眼中那只是艺术家在张扬的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但周涛深知那真正的含义是S跟Z相爱,是Sue跟周涛的一场热爱。在所有的画作里只有这一幅Sue用了如此奇怪的署名方式,因为画左是她自己,画右是她亲爱的恋人周涛,这是完完全全属于她们两个人的画作。

“挺有潜力的画作,”艺术中心的主管Sam这样对周涛带来的画作评价道,“但并不太适合我们近期策划的展览。”

周涛问:“一点被考虑的余地都没有吗?”

Sam遗憾地摊着手:“目前是的。”

周涛想了想说:“我能寄存它在艺术中心直到你愿意给它一个露脸的机会吗?”

Sam笑着问:“这画对你很重要?”

“算是吧。”

“可我们中心的管理费并不便宜。”

“付双倍也可以。”

“作为朋友我可以动用一些小小的权利免费帮你保管这幅画,”Sam对周涛这副难得一见的财大气粗的模样感到好笑,自认识她以来还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但我可不能保证你这宝贝什么时候能够面世。”

周涛对他道谢,Sam又问她如果有可能展出了,之后她又打算如何处理?周涛询问艺术中心通常会怎样操作,Sam表示他们中心有时会安排画作拍卖,周涛略略思索后说就按他们的规矩办吧,Sam十分不解,对于自己具有重要意义的画怎么能够拿来做拍卖处理呢?他问周涛竟如此舍得吗?周涛却笑笑地说希望到时候拍卖价格能补上这笔管理费用,Sam问拍卖结果需要及时告知她吗?周涛摇头说不用。这是那年周涛在离开NYC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以后她再未向Sam问询过此画,而现在这幅画又居然被抬出高价后辗转落到了李思思手里,据董卿说她厚着脸皮跟自己融资了几万美金,才从一个和她竞价的叫McClusy的女人手上抢了下来,宝贝得不得了,既担忧洋运输过程中会磕着碰着,又要小心翼翼的避着家里的老爷子,到时被发现了免不了一通主题为玩物丧志的说教。张蕾在听到这幅画的价格时,不禁摇头晃脑地感叹说真是败家子啊,这一幅画够人家过好几年的了,董卿也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她早就告诉过李思思,这个价格在国内够买好几张席梦思床垫那么大的画了,张蕾这还是头回听人用如此这般的言词评价一幅画的,以致于她此刻转头去看董卿时脸上的表情显得分外纠结和复杂,她揶揄说,名律师就是与众不同,再值价的画只要随口一形容就能变得一文不名。

这两人的相互调侃并未能使周涛立刻转回自己的心神来,现实似乎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在她面前化作了一把寒光逼人的利刃,狠狠将她一分为二,像是要掏出她的心来看看究竟是何种构造,而命运又顽皮如劣童,总是乐此不疲地将她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如同天地上下之间,有太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既远非个人那小小的哲学体系所能解释,也不是科学原理所能阐明的。就像大拇指与中指在相互挤压时产生巨大摩擦,而为了克服这种摩擦,别的手指肌肉也要生出很大力量,当两指错开时,其余四指形成了空腔,空气振动下便发出一声脆响,日常里人们就管这种动作叫打响指,在科学上则称为空腔谐振原理,但世人生活之中并非所有事都能有如此说明。

事实上,董卿很不喜欢这个看上去有些缺乏稳重的举动,但她还是在周涛眼前伸出右手晃了晃,然后用力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看得这么入神,”董卿凑拢问,“你很喜欢这幅画?”

周涛侧转过脸,目光只很短暂的和董卿的眼睛接触了一下就迅速移开了:“我不太懂这一类东西。”

董卿取笑说:“是因为缺乏感知力所以不太懂吗?”

周涛对两人之间习惯性的抬杠斗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揉搓着手上那一团包装用的牛皮纸顺势反问道:“那你呢?感知力非凡?”

“我通常不会对这类东西有什么感受,”董卿抄着手靠在办公桌边,神情里似乎是对周涛有着莫名的小小不满,“这当然不是因为我像你那样感知力匮乏,而是我天生就擅长对所有无意义的事物不带任何感情,连瞥一眼都用不着,没感受就是没感受。”

张蕾听了董卿这话,边收拾着满地拆散开的包装边低声插嘴说:“这世界上哪里会有人生来就擅长做冷血动物的。”

“张律现在对此当然是不能够理解了,”董卿看向张蕾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戏谑和蔑视,“毕竟你已然撇开邪恶正义不论,只怀着崇高的爱情,单纯而热烈的去爱某个人不是?”

张蕾翻着白眼没好气地把手里的美工刀扔到面前的茶几上,离开办公室前她转过身来用一种近于殷勤的,仿佛前台小姐刚才通知董卿时脸上的那种暧昧笑容看着周涛说,“再见,周小姐”,又转向董卿公式化地说了句“再见,董律”,然后轻轻将办公室的门给带上,只可惜自己无法从身上掏出把钥匙来立时将这间屋子反锁了,把两个人长久地关在里面才好。张蕾回过身,心有不甘似的耳朵贴着门听了一阵,半晌过去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才摇头叹息地走了。

周涛看着董卿,刚想开口要说些什么,却被对方在唇边竖起的食指拒绝了,她仍旧保持着倚靠办公桌的姿势,只是看向周涛的眼光里多了几分傲目视之的意味。这时周涛才注意到董卿今天戴着自己送她的那副金丝边眼镜,这眼镜若仅仅放在那里就是简单得有些近于呆板的复古款式,可架在董卿鼻梁上的时候却显得灵动起来,好像在她的眼睛和眉梢上栖息着无数的星辰,能将一切平凡之物都装点得生动迷人。董卿就这样默然地注视了周涛好一阵时间,才起身慢慢向她靠近,近到鼻尖相触,温热的鼻息扑在她的脸孔上,轻柔如同叹气,意识到董卿下一秒就要吻上来,周涛垂眸低声提醒她说别忘了这还是在办公室里。

“那又怎么样?”董卿笑着,笑得足以魅惑众生,双唇已纤柔而紧密地贴住了周涛的唇,修长的手臂绕过身体两侧将人揽在眼前,“我,就是要在这里,吻你。”

董卿这话虽然说得霸道,但到底也就只是浅淡的一吻,浅淡得仿佛是一次温柔的试探,但董卿知道这样的试探之下已然掩藏着自己极大的不满与骄傲,此刻的亲吻与爱意、心动皆无关系,仅仅是她幼稚的挑衅似的“报复”,她依然渴望激怒眼前这个人,可对方仍在自身理智的边陲全副武装的警戒着,对她的突然袭击没有感到丝毫慌乱。董卿回到办公桌后面坐,平静得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她对周涛说自己手边还有些别的要紧事亟待处理,今天不用她送自己回家,也没有时间陪她加班,让她先走。周涛淡淡地应了声好,很快离开了律所。

起身站在办公室锃亮的落地窗前,董卿看着周涛那辆白色Polo从楼下一闪即过,迅速驶离了她眼前宽阔的街道,就像她刚才从这里离开那样,短促得让人觉不出一点情绪起伏,只感到失落与无奈。那些轻薄的动作,明显的邪念,都是董卿故意为之,她像是在没缘由的恼恨周涛刚才看那幅画时的眼神,更恼恨自己心里突如其来的颓丧和伤感,就好像她整个人仅仅因为一个过于专注的眼神而变得软弱了,即使作为一名律师她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的情感作有力的辩护,所以她需要用一个看似亲密无间的吻来肯定自己的存在,并试图以此激怒周涛,可对方的表现依旧如同过往大部分时间里肉眼可见的无动于衷,在她用幼稚的说法下逐客令时也只是面无表情的让走就走,比街道上来去自如的风还要潇洒。董卿有些怒火中烧地往坚硬的玻璃上捶了一拳,冰凉的触感并没有让她的情绪也随之冷却下来,而猛烈撞击带来的痛感也没有让她减退她想砸碎整面玻璃的怒气。

“Geez!”张蕾坐在吧台边双眸闪亮着兴奋地对董卿说,“这可是你回国以来第一次主动提出到酒吧喝一杯,怎么,你投资失败了?”

“下个月的案子如果你败诉的话,我就把整间酒吧包下来庆祝你调职到IT部门刻光盘,”董卿皱着眉头看向张蕾手边那杯淡绿色的Gimlet,“你是不是以为学喝英国人发明的酒就能成功追到受英国教育的女人?需要再给你来一份炸鱼薯条吗?”

张蕾不甘示弱地反问:“那混迹华尔街的女人都喝什么?”

“恕我直言,张律,你现在这副嘴脸就跟这杯酒的名字一样,”董卿晃了晃自己手里那杯淡黄色的酒,带些鄙薄地说,“dead bastard.”

“除了投资失败,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让一贯优雅的董律说出如此没有风度的话来,”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配上故作宽慰的语气,这让张蕾不管说什么听上去都有些欠揍,“女人可比金融市场的风险大多了,投资更需要慎之又慎。”

董卿对这些风凉话摆出一副懒得搭理的表情,只仰头喝完杯子里的酒,然后招呼bartender再来一轮bastard trilogy,张蕾这才正色起来问董卿究竟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才跟周涛说?

“我有什么需要跟她说的吗?”

“很明显你喜欢她呀!干嘛不直接让她知道呢?”

“首先,既然已经是明显的事情我认为就不必再多费口舌,”董卿似乎在用一种为自己辩护的语气说话,“其次律师说话向来是讲求证据的,你凭什么说我喜欢她?”

“Look at you now,”张蕾伸出手来在董卿眼跟前上下移动着,“就因为人家多看了那幅画一会,你就来借酒浇愁,come on,dude,她又不是把那种眼神粘在了大街上随便哪个路过的女人身上,我想要是真有那么个女的,估计也得让你给说进监狱里去。”

董卿听了笑出声来,却也不再多辩解什么,只是一轮又一轮的不断地点着酒,当酒保再一次送上新酒后张蕾忍不住抢过她手里的酒杯来,豪爽的一口气替她全喝掉了,直呛得自己满脸绯红地咳嗽,董卿不禁想起那年在纽约她头回学抽烟时也是这么一副肺痨病人的狼狈模样,她乐不可支地取笑说张蕾还是更适合学英国人喝Gimlet,自己这酒对她来说太烈了,张蕾抹了抹呛咳之下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珠,几次深呼吸后她才开口问董卿凭什么那么做呢?董卿闻言停住了往嘴边送酒的动作,端着杯子疑惑地看着张蕾等一个解释。

“你跟周涛是什么关系啊?”张蕾的问话一针见血,远胜于烈酒滑过喉咙那一瞬的锋利,“就算那种事真的发生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对人家看美女说三道四的?”

董卿的指尖在杯沿上轻轻敲打着,思考片刻后,她嘴角一翘说:“要说朋友的话,我们总还算得上吧?”

张蕾怒其不争似的使劲抿了抿唇角,转回头去喝酒,嘴里嘟囔着:“你跟周涛做的可不止是朋友这么简单。”

既然对周涛看见那幅画时的表现有这么多不满和疑惑就应该打听打听这画的背景,张蕾这样对董卿建议。董卿说自己问过李思思了,这画的作者是个年轻的华裔,不过那人几年前就已经不在了。张蕾拧起眉头,显然没有太听懂,董卿对她解释说she passed away,张蕾吸了口气,然后低声念叨sorry,董卿笑她瞎说什么对不起,跟人家又不认识,张蕾端起酒杯来跟她手里的杯子碰了碰说这是一个人的善意。

董卿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喉咙里阵阵的火烧火燎,仿佛干涸了几百年的土地,她抬起一只手来放在脸上,像是在揉眼又像是在借助外力撑开眼皮,天花板上的顶灯造型提醒着她这是自己的公寓,几乎喝断片的她并没有睡在别人家里,那么就算身上的衣服已被尽数换掉了也没关系。客厅里的灯还亮着,大概是张蕾送自己回来,走的时候忘记关了,董卿想着,走到厨房里倒了一大杯水,咕嘟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喉咙里的干渴稍微终于得到了缓解。打开手机看到此刻早已过了凌晨两点,屏幕最上方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是来自气象台的通知,今晚凌晨四点零五分将有猎户座流星雨光临本市。董卿腹诽现在的城市里哪里还有地方能看到星空的?能见到那么一两个小光点就应该拍手叫好了,尽管这样想着,但她还是走去了楼上的大露台,这楼上一层的露台是当初她最喜欢这间公寓的地方,可入住以后她却很少来这里看看。令人奇怪的是,推开露台的滑门,现在那地方竟然摆放着一架并不属于这间屋子的天文望远镜。难道是张蕾搬来的?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情趣了?董卿想打电话问问,对方却关机了,于是她收起手机俯身用右眼对准目镜,一手调节着寻星镜,姿势像模像样的,不过很快就失却了兴趣,她仰着头看了看寥廓的夜空,星星稀疏得很,董卿只觉得扬起面孔来瞧星星实在太让脖子遭罪了,她索性就地躺下,右手虚握成一个镜筒的姿势,左眼闭起来,就像是那些躺在地上数星星的小孩子。

初秋时节的晚风轻轻从人身上柔软的肌肤表面滑过,带着微寒的湿润触感,像是谁的眼泪不经意滴落下来,在脸孔和手臂上碎裂时让人心隐隐作痛。看着看着,不知是否是尚未代谢出体外的酒精的缘故,睡意再次向董卿袭来,她的眼皮不受控的轻轻阖上,连之后响起的一阵脚步声和门在轨道上滑动的声音她都没有知觉,在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刻里,董卿的脑海里却突然回忆起了张蕾在酒吧里最后对她说的几句话。

“你跟周涛,你们之间早就过了那种小心翼翼试探彼此体温的的阶段,”一滴淡绿色的gimlet残液随着酒杯被搁放在吧台上,从玻璃内壁缓缓滑下,张蕾有些语重心长的对董卿说,“一个人只要足够热烈就能够点燃另一个人,董卿,不要再怠慢你的心动了。”

董卿记得,最后的最后张蕾好像是对她说了:“Just stop hoarding your feelin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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