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那么凉

麻将馆里的常客,通常都是小区里的那些半老徐娘。都是功成名退了似的游鹤一般随心所欲又忙又闲。忙着打麻将,闲的忙着打麻将。

胖嫂就是馆里一员猛将。左手指上两枚戒指金灿灿大的晃眼。两条柱子一样粗的短腿驮着传说中的水桶腰,拽拽的比白领上班还准时的出现在小小的空间里。对于她来说,现在的生活,打麻将就是她的工作。

翻牌正欢,儿子来了电话说,妈,你啥时候回来啊?爸爸叫你给他做饭呢!胖嫂就回了说,超啊,给你爸说我一会儿回啊,现在妈妈赢着人家的钱了啊不好意思走啊!街灯都亮了。胖嫂好心好意提了一只烧鸡回家想着讨好那一口子。

窗户黑着灯。家里没有人。胖嫂安静的度过了暴风雨来的前夜。儿子阿超和女朋友婷婷去玩儿了,几时回来的胖嫂没听见。那一口子没回来。很多事情,不是在悄无声息中死亡就是没有预料的暴发。

第二天的掌灯后。胖嫂的男人打开冰箱就着酒 扯了烧鸡。红了双眼,找了擀面杖和胖嫂玩了武警抓贼的暴力。每一次的酒后,鸡犬不宁。阿超这个见证着者却无能为力。

这几天不见胖嫂,怪担心的。老姐妹们儿打电话询问有没有事情?胖嫂就说,没事儿。心里却想着是该换个活法了?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是在娘家的时候了。好幸福啊。回首年轻时光,泪,唰唰的流的畅快。

胖嫂有两个哥哥。她最小。每当放学归来娘都在做饭,一定给她留了好吃的。爹也最疼她,从来不舍得大声和她说话。这一辈子,就只有二哥有一次拿书本卷起来敲了一下她的头,二哥因此还被爹训了一顿。现在都到了这把年纪,却过上了挨打的日子。难怪有句俗话说,女人的命,在娘家好不算好,在婆家好才算好。婚姻改变了胖嫂的命运。

胖嫂数着身上的淤青,咽下去了属于自己的苦涩。阿超心疼的说,妈你觉得你活的窝囊不?

胖嫂今年四十八岁了。奔五十了。还折腾啥?“”放着好日子不过”这句话她说,她那一口子也说。男人也五十了。到底谁知错呢?想想本该夕阳红的,该多幸福!

唉!可这样的日子胖嫂熬了有七八年了。

都说女人三十豆腐渣,男人四十一支花。胖嫂的男人谭政企性情大变就是在这个男人开花的年纪。日子比以前好过了,还买了两辆大货车跑运输。车虽然是二手的,但是活总是紧密的跑着,车轮动钱就来。

好日子都是顺风顺水般的流畅。钱是什么?有钱就是得意。那些失意的日子都算过去了,谭政企这个一米八几的汉子,得意的吹着春风,一切都是那么惬意。看看身边的老婆,有些像风干了的豆腐渣了。可不是,近四十岁的女人了,刚刚走进春风中还没有被好日子完全滋润过来呢!唉,老夫老妻啊!

寒来暑往的跟车也不容易的。老谭不会开车,但是跟车是必须的。车老板也是伙计一样的。这是阿超跟车后对父亲的体谅。阿超也没有驾驶证的,考几次也没有考过。即使有这样的体谅也还是觉得爸爸不可理喻。心里的天平是站在母亲这一边的。所以听到他们吵架时爸爸对妈妈总会喊那是你儿子。阿超也似乎习惯了。就把自己置之度外的去痛苦。他是多么想做一个孝子,却得不到成全。

和煦的阳光打在身上,一点也不觉得暖。一家三口,各有各的心里体验。胖嫂不是主妇只是煮饭婆。胖嫂的厨艺很有口碑的。朋友圈里都知道。她家的这本经不好念,朋友们都知道并赋予同情。有人提意两口子去做客,诚心的邀请,想给他们一个和好的机会。胖嫂明事理的想,自己的家事怎好给朋友家添麻烦呢?于是便把大家聚到自己家,丰盛款待了一场。老谭在饭局散场后,指着胖嫂鼻子大骂,以后不要给家里弄一帮人,烦死了你们。那些老谭的朋友们啊!胖嫂又错了,替你搞好人际关系也不对了,那可是有照顾生意的朋友。又一场不欢而散。

胖嫂的委屈,儿子最明白。阿超说,妈妈,你不必想着给我的爷爷奶奶叔叔大伯诉苦,没必要。因为他们总是会向着爸爸,就像姥姥姥爷舅舅姨妈一样只会向着你一样。胖嫂努力也找不到力量了。儿子还说,我不会像姑姑家的表哥一样去打自己的爸爸。我做不出来的。可我很多次不想回这个家,我想搬出去住,可惜我没有钱,我爸也不会给我钱。胖嫂知道儿子还不太能给自己撑腰呢!只觉得欠儿子太多了,家庭的不和让她更心疼儿子的懂事,以及懂事的痛苦。

该怎么办?胖嫂想了很多条路。到最后只剩自己再去找工作。

想想那些麻将场里的自己,为了谁?古有孟姜女哭长城。她就是现代版的孟姜女。冷漠的夫妻关系,给谁说去?那一颗也曾经年轻过的心给了谁?谁又珍惜这些来之不易的漫长岁月。胖嫂在麻将馆里哭着自己的长城,时间长了自己都麻醉了。哭着自己的政企不争气。自己也不知不觉间变的更不争气。

牌桌上的长城总是倒了又起,起了又倒。胖嫂的生活也是没有什么好的希望。老谭就像政府企业一样总是很霸气的样子。胖嫂就是承受霸气的秦香莲。哭哭啼啼的惹着老谭的脾气。

多少次,胖嫂想像那一口子能低声细语的给自己沟通一下,改善一下夫妻关系,哪怕就算看在孩子份上。不行退一步,就干脆搬走,家里只有她和孩子也会好的。老谭不会成全任何一个人的。都这把年岁了,婚是不离的。这一点两口子有心知肚明的默契。

现实总是容易粉碎美梦。习惯了就没有什么了。周围朋友们的评价对老谭是千夫所指的同步,可是老谭对此不屑一顾。无所谓,依旧我自独霸天下的蛮横无理。胖嫂倒是想在乎,可她一个人在乎得了么?

儿子的女朋友家开始催促结婚了。没有什么理由,阿超就是不想领证。也不是不喜欢婷婷,也不是不想娶婷婷,就是不想领证。可是他们同居好几年了。再不结婚也不合适。最后就是只是领了证,没有再举行典礼仪式。领证回来的那天,阿超把家里的东西摔了一地。把婷婷都吓哭了。阿超说不出来,他恐婚。恐婚到心底里。

外人看不透的,觉得那家人还可以吧。熟悉的人都知道那是个什么家啊!

阿超应该有自己的新生活了。实际他也新不起来。他还是得靠他的爸爸。他的工作就是跟车。随虽然他烦透了,可他还换不了啥好工作。他实在也没什么技能。有时候会搂着婷婷突然的觉得相依为命。

胖嫂对婷婷很满意。尤其是在和那一口子撕打的时候,婷婷会哭着劝架。总是流泪说,叔叔,不要这样对阿姨。这样的孩子很安慰胖嫂的心。所以,胖嫂会想要是她守着俩孩子过也是会很幸福的。

今年的冬天,还没有下雪。但是天气也是寒冷的。胖嫂拿热帖贴在胸口一块。对她家的货车司机说,天冷好熬呀,心冷难熬。心里冷的拔凉拔凉的。司机说我们都不敢劝了啊。老谭的话可不中听的,他执迷不悟谁也没有办法。你就过好自己好了。阿超也大了懂事了。胖嫂给儿子打电话,给你爸好好说说,让他来呗。这去外省出车我怎么去啊。你好好跟他说。阿超一会儿回了说,他说了,不舒服了,喝酒了,不去。胖嫂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家里的生意不能不顾,却是尽受委屈。

两口子吵架时,老谭说他的钱一个月一百块钱花不完的,就家里的饭菜标准。所以不要再找他要钱。胖嫂现在的开销还是以前日子不好时两口子的低保。好歹胖不打麻将没有输过,多数的时候都是赢钱。所以她说她的工作是打麻将也是个歪道理。

胖嫂给司机说,我想去餐馆给人家打工。一千多块钱吧?怎么的也可以够我花了。和司机说了很长时间,在装货的时候。司机觉得同情但也很无奈,甚至有些尴尬,不知所措。胖嫂只管说她的。外人看了一定知道了,啊!怨妇就是这样子。真讨厌啊!

胖嫂说,我已经四十八岁了啊!还能干什么能?无比的酸楚与凄凉感油然而生。

前不能退不得。人到底了都还是向前的。不是还有儿子嘛。

日子好过了那么一些了,两口子却是一个活在春天一个活在严冬。一样的日子不一样的生活。阿超活的没有季节。钱,到底应该怎么用到有意义的地方去?这是每个人都需要反省的,尤其是老谭。胖嫂和阿超同命相连着老谭。三口人都在,日子过散了。

散漫的日子过在心里。胖嫂就是喜欢听那些解恨的八卦。有着一些安慰。比如东家大妈说,某某某,年轻时候有点钱养了个小三,没钱了又要回家找旧老婆,旧老婆不要他了。西家大奶说某某某,有钱时离婚了,到老了有病了又回来了,他老伴虽说收留了他,每次喂饭时就会骂他羞辱他。对门那家说的,有个人抛弃了老婆孩子跟个妓女跑了,后来想回家了,孩子不认,那人现在还飘在外面呢!说的都是闲话,听的倒是解恨。其实呢?有钱的依旧过的潇洒。

不管怎么说,男人才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这一点,再明白不过了。胖嫂尤其承认这一事实。现在她和儿子的幸福,就绑在那一口子的钱袋上。可悲又可怜的一对母子啊!胖嫂经常的也埋怨自己这么不争气。要是自己和孩子都不用依靠那一口子,日子会不会舒坦点?四十八岁了啊,时过境迁了,说这不晚了吗?

胖嫂的忧愁一点也没有少。反而与日俱增。更伴着焦虑。心口也时常的冷的发疼。阿超去跟车了。驾驶证继续考着。胖嫂要去上班了。临出门又在心口贴了一片热贴。那超市里不到一块钱的热贴,对胖嫂的心凉病也起不了啥作用的。

风雨几十载,家的愁云重重的压下来。那一口子的酒鼾正浓,胖嫂把不争气忘到九宵云外。她不得不用粗茁的双手为自己和儿子的明天扒拉进一丝阳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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