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梧桐

  我20岁的人生中，有十年是在一个小镇度过的，回想这十年，却是零零碎碎，无外乎酸甜苦辣，但每种味道却又都被写在了青春的书里，每一页都是不同的滋味。

  那时刚搬到小镇，和爷爷住在一起，只有我们爷孙两个人，父母在外地，见面的时间不算多，爷爷在小镇做工，算来算去，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生活。才到小镇的我也没有玩伴，每天放学回家后便待在家里望着阳台前的大梧桐树。家门前的梧桐树很大，我家住在顶楼4楼，那棵梧桐树却比我们家高出了许多。梧桐树离我们住的楼有4、5米远，它像是母亲，怕我们经受风吹雨打，所以它努力生长，将我们护在它“丰满的羽翼”之下。

  夏天，打开房门便是一片苍翠，阳光不能将它穿透，只得落下光影斑驳，像极了一池碎影，微风吹拂，惊起一片涟漪。那老树好像知道我孤单，它的枝丫便伸进阳台，带着青翠的叶儿，向我招手，哎呀，我却不解风情，折了它的大叶顶在头上，掐了它的嫩芽和着泥土小花做成了一道“菜”。 它却不生我的气，没过几天便又长出芽孢来。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我也有了玩伴，妈妈不时会来看我，我会和朋友出去玩，爷爷只晚上回家，家便时常空荡荡，老树伸进阳台的枝叶也没有被我弄秃了，葱茏的绿叶儿们也渐渐老去，变得火红，又褪了色，泛了黄，被风带走，落在楼和老树周边，铺得厚厚的，我从上面走过，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它也结果了，果实也是青色的，在它伸进来的枝丫上，两个青色的小球，毛绒绒的，隔着一节枝丫，并排在一起，像是在钓鱼，那小球是鱼饵，扔在水中被泡发了的。当小球变得苍黄时那老树的枝丫便变得光秃秃的，一片叶儿也不剩，只剩下满树的黄果儿，风一吹，那黄果儿左摇右摆，叮叮咚咚，四处散落，老树不会心伤，果儿，是它的自由和希望。

  冬天，它终究没有熬过那个冬天。早上去上课时它还是挺拔坚韧，满树硕果，晚上回来时就只剩一个树墩了，不，还有残断的枝条，被踩烂的黄果儿，拖拽时摩擦嵌在地里的树皮，早已掉落的被踏在泥里的树叶儿……过了一天，便真的只剩下树墩了，残枝，树叶，黄果儿，都被扫走了，干干净净。从那以后千千万万个日夜，老树永远不会回来了，它自由了。

  老树成了树墩后，它两边的小平房便扩建了，本就窄的路变得更小，它的身上也被放置了大量的废料，开春树墩长出了小枝条，可搬东西的人来人往，不断践踏，最终，树墩成了真正的树墩，它的一方天地被永远的掩映在废料之下。

  十年前，它还是大树时，我背着书包从它身边经过，十年后，它的自由和希望奔向远方时，我也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