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苗的上市，如同一道驱散疫情阴霾的曙光，复苏了沉寂久矣的市场。随着开放边境的利好消息频频传来，邮轮公司也纷纷抛出了诱人的行程促销，这正暗合了我想再次航游的心意。
相信乘船旅行过的朋友们，一定经历过这样的场景：茫茫的大海上你正在凭栏远眺，忽然发现天水交界处有一艘巨轮乘风而来，伴着两船遥遥抵近，嘹亮的号角声直冲云霄，于是你同周围的旅伴向着对面摇臂欢呼，相信对面船上肉眼看不到的人们也是如此雀跃，认为那号角是对彼此的问候。
直到数月前我才知道那号角声另有含义。去年下半年我参与了几艘船舶的设计项目，并独立完成了一艘科考船的电气设计。船舶电气系统与工民建电气有很大不同，有其特殊行业的标准规范，以致我把业余码字的时间都用来提升专业知识了。在探索这一全新领域的过程中，除了欣喜于获取那些有趣的冷知识，我还常常恍然大悟地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啊！
比如前面提到的号角声，就是通过雾喇叭(foghorn)发出来的，这是航海信号中的声音信号，用来规避碰撞风险。一声短鸣，表示我要以我的左舷通过你方；二声短鸣，表示我要以我的右舷通过你方；三声短鸣，表示我要停车或倒车；而五声短鸣则是预警信号。如果某天你驾着游艇直奔一艘正在航道上行驶的货轮而去，你肯定会听见它，对方是在问：‘你啥意思？小心撞上。‘
除了声音信号，航行中还使用灯光信号。舰船只须在日落后和日出前，及能见度低的日间开启巡航灯(Navigation Light)。巡航灯分红，绿，白三色，分别装在左舷，右舷，桅顶和船尾。左舷灯为红色，右舷灯为绿色，桅顶和船尾灯为白色。倘若你日后乘邮轮旅行，建议你在夜晚时搜寻一下漆黑的海面，或许会看到远处星星点点摇曳的船灯，凭那灯光的颜色和位置，即使看不清船体，你也能判断出它的航行方向。你的航程是不是又多了些有趣的体验?
我这里只介绍了些最基本的声光信号，还有很多组合的声光信号代表船体不同的状态，比如拖船状态，故障状态等等。声光和旗语一样，都是船与船之间交谈的语言。所以我想再乘一次邮轮，把那些图纸上的符号和文字演绎成真实的感受。
现在让我用船舶用语来分辨一下船上的方位：首先，船头- Bow，就是‘泰坦尼克’上罗丝和杰克迎风放飞的那个位置，相信很多船友都模仿过那个经典场景；与之相对，船尾- Stern。当你面向Bow 背向Stern，你的四方分别叫做Forward（前），Aft（后），Port（左），Starboard（右）。我们常从电影里看到船长向舵手下达指令：‘左舵10’‘，英语里就是’Port ten‘。懂英文的朋友也许要问，英语中左，右不是叫Left，Right吗？对，可船舶术语就是这样独特，比如厨房这个词，英语中叫Kitchen，可船上的厨房就叫Galley，而专供海员就餐的餐厅叫Mess，而不是和公司员工食堂一样 Canteen。
目前我们乘坐的出境邮轮多是外籍，了解这些基本术语还是有帮助的，至少能帮你分清船上的那些标识，尤其是涉及安全救生方面的。有些是一目了然的，如救生圈（Lifebuoy），救生筏（Life raft），救生艇（Life boat）。而有些是装在密闭容器里的，需要看懂外面的标识才找得到，比如许多电影里出现的：漂浮在海面上的幸存者，会向过往的飞机和船只发出求救信号，有的用信号枪发射，有的则是手举一个烟花炮似的东西，或拉出彩色烟雾，或打出闪光弹，它们都叫Flares。
还有一种求救信号很少在电影场景中出现，叫做应急信标（Emergency Beacons），我给大家上个图。
这是一个应急无线电示位标（Emergency Position Indicating Radio Beacon）缩写EPIRB。它被要求安装在甲板上无遮挡的部位，一旦发生沉船，信标可以自动弹出并漂浮在海面，并以特定的频率发出定位信号，以便被卫星识别，引导救援飞机及船只，快速准确地抵达搜救现场。还有一种小型的适合个人用的定位信标– PLB（Personal Locator Beacon），其原理与EPIRB是一样的，建议爱好野营和徒步的朋友也都备上一个。划重点：不管是配备EPIRB还是PLB，都要在所属地的海事安全管理局进行备案，在澳洲，这个机构简称AMSA（Australian Maritime Safety Authority）。
当陆地消失在地平线上，除了日月星辰，海面上没有任何参照物能够用以辨别方向，而海底的世界又是幽深莫测，那么船是靠什么安全行驶到目的地呢？现在我就把刚完成设计的，科考船的导航和通信设备列举一下，给已经拥有或是准备入手船艇的朋友们一些启发，看看哪些配置是自己需要的。
这就是我工作过的船坞码头，大家看到船顶那些摇臂型的，球形的，鼓形的，立柱型的天线了吗？它们就是舰船的眼和耳，连接的一条条电缆如同神经一般，通向船上的控制中心– Bridge。对，英语中的‘桥‘也是这个词。
最广为人知的就是雷达了，通过发射和接受电磁波来锁定目标的方位，其原理早已大众化了，我以前一直认为雷达（Radar）是个体名词，其实不完全是，它是‘Radio Detection And Ranging‘的缩写。同理还有声纳（Sonar），它是‘Sound Navigation And Ranging的缩写，声纳通过发射和接收声波来探知海床情况和水下物体。雷达和声纳都是系统名词，除了你看见的天线，众多影视剧里出现的光点扫描的屏幕，还有发射器，接收器，处理器。
我想十之八九的人都知道GPS是指全球定位系统（Global Positioning System)，因为我们的日常生活已与它密不可分。若干年前我们买车时多半要加装GPS导航器，如今我们人手一个智能手机，不仅能导航，还能搜索到我们需要的各种服务设施。航海也一样，除了GPS接收器，还需要基于GPS的电子海图- Chart Plotter。我想到的又是电影中的场景：领航员用尺和笔，不断在一张大大的海图上横画竖画；如今这个Chart Plotter就扮演了领航员的角色，把收到的GPS坐标反馈到海图上面。不仅如此，Chart Plotter还可以与不同系统相结合，比如，兼容了声纳系统的Chart Plotter，除了显示海航图，还能显示海床图。
船舶的安全航行还离不开AIS，即自动识别系统（Automatic identification System)。航行中的舰船通过无线电，与AIS的岸上基站交换包括航向，航速，状态等信息，从而能监测到周围海域内的其他船只的相应数据，以便对各种突发状况做出正确应对，避免碰撞的风险。同样，AIS也是可以植入到Chart Plotter的。
与汽车和飞机一样，船舶也可以自动驾驶，即Autopilot，准确地说是‘自动操舵’。这套设备由两部分组成：指挥航向的控制单元（Control unit）和执行操舵的驱动单元（drive unit）。出海爱好者非常青睐这项功能，因为这可以让他们解放双手，尽情享受在海上漂游的乐趣。我不知道现今汽车自动驾驶已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但船舶的自动驾驶还是受到限制的，所以不建议在恶劣天气，进出港口，和狭窄水域等情况下使用。
那么‘自动操舵’是靠什么辨别航向呢？当然是指南针了，只不过舰船上用的叫罗经。下次乘船旅行我一定要去甲板上找找这个磁罗经（Magnetic compass），你就把它想象成一个高精准的指北针吧。
由于磁罗经受地球磁极和周围磁场的影响，会产生方向上的偏差，舰船上还要使用一种电控的，模拟地球自转的陀螺罗经（Gyro Compass）。陀螺罗经更精确且误差小，但就怕断电和组件故障。
除了导航设备，通信畅通也是海上航行的关键。虽然手机的功能越来越强大，但在远离岸基的海上，手机就成了聋子和哑巴，此时船上的通讯就要靠无线电和卫星电话了。船载无线电一般分两种：高频无线电（HF radio）和甚高频无线电（VHF radio），简称HF和VHF。HF的覆盖距离可达几千公里，不仅是海上，野外作业，作战也都离不了它。如果你想去远离都市的地方拥抱大自然，最好在装备里加上它。VHF传输距离较短，只有几十公里，主要用于在紧急情况下与相邻舰船及海上基站的联络。VHF有两个重要频道，16和67。频道67用于收听海上安全部门播报的天气情况及其它突发讯息；频道16用于在危险情况下的紧急呼救，同时也能听到周围遇险舰船的呼叫信号；水上警察和海上救援部门会7天24小时监听这两个频道。
拥有VHF需要注册和取得有关部门的证书，呼救时要用国际通用的无线电求救讯号：Mayday。具体做法是连续呼叫三次“Mayday, Mayday, Mayday”，然后报出自己的遇险位置，船上人员的人数及状况。
随着航天科技的发展，卫星电话（Satellite phone）也被航海领域广泛应用，由于它越过地面基站直接与天上的卫星通信，所以覆盖范围更广，更远。
以上只是简单介绍了船载导航和通信设备的种类，具体到每套设备又有其不同的档次和层级，而根据舰船的吨位，用途等等，这些设备中有些是必装，有些是选装。导航和通信系统只占了电气系统中很小的比例，其它如供电系统和控制系统，你所要求的可靠性和智能性越高，舰船的造价也就越大。还有舒适度和环保方面的需求，如太阳能供电系统，海水淡化系统，污水处理和再利用系统，等等。几乎每一艘舰船都是根据需求量身定做。这一点在私家游艇上体现的尤为明显，比如一艘40英尺的游艇的价格区间，可以从几十万到上百万美元，游艇中没有最贵，只有更贵。
这让我想起在新西兰工作的时候，培训老师带领我们参观了一家专门定制大型豪华游艇的船厂。船厂很知名但规模不大，只能同时建造三艘游艇，而每艘游艇的建造周期至少是十八个月以上。彼时一艘英国富豪定制的游艇正在进行内装，令我惊叹的是仅仅电气系统的造价就达几百万美元；至于总造价，厂方给的数字我记不清了，但当时在心里换算过，绝对是上亿元人民币。我还记得老师关于那个富豪的感慨：“订购这么奢华的游艇只为一年能用上几个星期啊！“而自那以后，我眼中的有钱人不多了，呵呵。
澳洲和新西兰拥有绵长的海岸线，驾船出海并非富人的专利，也是普通人周末的休闲方式，只不过他们驾的是船（Boat）而非游艇（Yacht）；船的尺寸一般是在10米以下，且功能单一；而10米以上（ 35英尺）且带睡房等起居设施的船才被称为游艇，而我参观过的那条豪华游艇则被归为130英尺以上的超级游艇（Super yacht）。
既然把半年多码字的时间都用来研读船舶了，不写一段文字纪念并施以实践未免可惜，于是有了拥有一条船的冲动；自己善学习勤动手，完全可以把一条基本配置的船进行性能和安全的升级。
挑战中寻机会，尝试中享乐趣，进取中得自信，这就是我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