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是个,如此与众不同的,姑娘。”我一勺冰激凌入口,冰凉和甜滋滋入心,此时,定在下唇残留丁点,手便顺势摸了下。林君说这话时,我瞪大眼睛望着他。
我的眼神里,藏着我的疑惑。这话,听着竟是如此悲凉,林君,这是怎么了?
“如在天外。”林君不经意又补了一句,估计是喝醉了,那迷离的眼神里,是有着欣赏,还是背离?我竟看不懂?
02
我们是一对搭档,他抚琴,我跳舞,在苏州最大的园子里,当职业的演员。
从入夏到秋末,是最忙的几个月,两三天一场的演出,夜夜游船画舫上,各种灯光秀中,摇曳着妙曼的舞姿,拉开夜景序幕。
这一刻,城市褪去了白天的喧嚣,景区内营造的古香古色,静谧的夜色与灵动的水相得益彰,我们在画舫船头,泛舟湖上,一琴一舞,总是引得如织的游客,驻足桥上一赏美景。
我和林君也曾,行经白堤,我尖叫过绚丽的火树银花,也撩起过珠帘,透过游船窗户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林君也兴致极好得哼吟,我们穿梭在堤岸之上、柳荫之隙。
我和林君,从景区开始运营“夜游苏园”起,在这一干就是十个年头。
“我想离开了。”我对林君说。
“毕竟,看着夜夜笙歌,我们竟是画中人,终有疲倦的时候。” 林君知晓我心。
“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景象,是叹为观止了呢,还是叹为观止了!只可惜,我们是花,终究有落花流水的一天。
03
“你知道吗,你穿绿衣,特别好看。” 林君平时只穿一身白衣演出服,但总是打趣说,自己前世是红衣少年郎,应配红衣。
也只是最近的“只此青绿”红遍大江南北,临了,演出组便开始编排了新的节目。
“是你心中的红衣少年郎吗?”穿上红衣的林君,悄悄问我。我回头望着他画好装束,目瞪口呆,一晃,竟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唇红齿白,明眸扑闪,眉清目秀。
为了一身青绿和红衣,我和林君又呆了大半年,也就应了那句话,相看两不厌。
04
“妈妈,你看,这胡萝卜,竟是......”一个小儿唤母亲看水培的胡萝卜。
因城市的一场流感,席卷而来,让人措不及防,景区硬生生关闭了大半年,我和林君也就顺势离开。
林君说,我们在人间走了一遭,你无遗憾,我们便回去。
我们回到了最本真的状态,一株最普通的植物而已。
“这是,我家的胡萝卜,这是要为我们跳一曲“只此青绿”吗?”母亲跟小儿说,母亲是个文艺人。
05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下,满目的美景,赏不完的春色、吟不完的秋景,真是应了人间那句话: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人间真是值得。
我和林君本就是一体,我们化成人,只是因我说了一句,江南烟雨好,林君陪着我在江南十余载,我们容颜依然,我从十六岁跳到了二十六岁,博得头牌,但最终,疲了,倦了,回了。
06
眼下,因安静下来的城市,水培的植物便流行起来。
“你看,我仍一身红衣,你仍一身绿衣妖娆,还是我说的那句,你就是,如在天外。”
我心头一震,终于明了林君的心意。
我们回归本真,如今,林君是在案台上,陶瓷坛中的一根胡萝卜,仍是红衣裹身,从里到外。
我是从他苏醒的生命里,发芽抽出嫩条的萝卜穗,白绿的抽条中,似水袖百转千回,小小的嫩叶中,似我嘴角浅浅莞尔,我在一日一夜中,尽情得舒展着腰肢,藤蔓般的弧线,在白色墙壁的背景中,尽显我的轻盈优美,婀娜舞姿。
““只此青绿”是我无憾的人间一支舞。”只因我这么说了一句,那支舞,是林君仍为我的绽放而再次复苏。
无论,是似醉酒人,还是红衣少年郎,或是瓮中胡萝卜,都是林君一番心意,我诚然接受,翩然起舞,为我,也为林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