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爸转业后,跟随地质队到处寻找石油,在河北任丘发现油田,就落户了任丘。
二爸识字少,很少给家里写信,偶尔会给奶奶寄点零用钱,附信很短,有60%以上是错别字。
奶奶会买点鸡蛋和白糖作为补充的营养品。
奶奶每天撕一片废旧报纸,裹一点白糖给我做零食。
我也很珍惜,揣在兜里很舍不得吃,有时会在小伙伴面前显摆一下,馋死他们才会用手指沾一下口水,蘸一点给他们尝尝。
有时我会留一点,想让母亲分享。
母亲每次都会瞪我一眼,粗声粗气说:“没有吃过吗?以后不准要那老巫婆的东西!”
我很委屈,也很疑惑,多次以后,我再不敢给母亲分享白糖了。
一天中午,母亲和大姐正在做饭,其他姊妹都挤在厨房里玩。
“我要吃鸡蛋!”我吵着。
“哪有鸡蛋呢?”母亲说。
这时奶奶拿着几个鸡蛋走进厨房,刚要把鸡蛋放下,母亲怒喝一声:“拿走!”
奶奶看了我们几姊妹一眼,缩回拿鸡蛋的手,叹了口气。
“孩子们馋了,我只是想给孩子们解解馋啊!”奶奶试探地喃喃着,见母亲依旧阴沉着脸,又退回房间去了。
母亲扫了我们几姊妹一眼:“以后谁也不能要那老巫婆的东西!”
若干年后,我们才真正理解母亲要表达的意思是奶奶年纪大了,更需要营养,让我们不要抢了奶奶这点东西。
要知道那时候物质是真的很贫乏。
父亲母亲大姐三姐每天都要出工,四姐要去上学,三岁的小妹通常就是我带。
我和远叔家的小四,还有队里一帮小孩,整天漫山遍野转。
小妹小,跑不动,老是要我背她,跨沟爬坎更不用说,不背她就哇哇大哭,一哭几个钟头也不歇气。
所以我老是嫌小妹是累赘,经常说她是条跟屁虫,一说她也哭。
这天我和小四悄悄出门,哪知小妹还是察觉了。
“哥哥,哥哥,等等我!”小妹叫着追出来。
“别跟着我哈!快藏起来,一会儿范医生要来打针了!跟来就给你打针哈!”我吓唬道。
小妹一个劲哭着:“哥哥别走,我怕!”却不敢再跟着我们了。
天快黑了。
我刚跨进院子,母亲劈头盖脑骂道:“你个死娃子,一天到晚到处蹿,就是麻雀嘛,看到天要黑了也会回窝嘛!”
我耷拉着脑袋不吭声,悄悄往屋里溜。
母亲突然咦了一声,问道:“你小妹呢?”
“小妹?小妹!”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支支吾吾道:“小妹下午没……没跟我在一起啊。”
“放你妈的屁!”母亲吼道:“老娘出门前交代你要带好小妹,怎么说小妹没跟你在一起呢?你小妹呢?”
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我赶紧跑出院子,扯开嗓子喊:“小妹——小妹——”
母亲和姐姐们也都跑出院子,大声呼喊小妹。
邻居们听到呼喊声,都走出家门,问明原委,也帮着上坝下坝找。
包括所有茅坑水池沟沟坎坎都找遍了,也不见小妹踪影。
我的声音开始嘶哑,带着哭腔,内心充满了恐惧,不知等待我的是什么。
电筒火把之光,就像游走的星星,在方家坝的土地上合了又散了,散了又合了。
父亲回来了,还没到家,见这么多人,很奇怪。
还没等父亲开口,母亲就扑了上去,哭喊着捶打父亲,撕扯父亲:“你个不着家的死鬼,当个小队长,一天到晚不着家!”
“怎么回事?”父亲疑惑地问。
“小六丢了啊!小六丢了啊!”母亲歇斯底里道。
父亲一脸惊诧和愧疚,呆愣着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母亲闹得不可开交众人苦口相劝的时候,我忽然听到旁边牛圈里有悉悉索索的动静。
我举着火把走进去,见干谷草堆里在动。
我扒开谷草,看见小妹一脸惊恐地躲在里面。
“小妹!小妹!”我惊喜地叫起来,一把抱住小妹。
小妹哇的一声哭出来,央求道:“哥哥,哥哥,我不打针!”
一场虚惊后,母亲转怒为喜,众乡亲也散去。
父亲呆呆地站在原地,谁也不知道此刻父亲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