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权力制衡链与工种鄙视链
“棋子。”
“老娘我只是一枚棋子......任由老板们摆布的棋子......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王思庭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被一条无形的链子串联起来身不由已的职场可怜人......进退全不由自己......”
“你这孩子不成熟。”
唐风墨摇着纸扇笑了笑，“当然了......谁又不是呢？工作就是工作......组织的利益高于个人......每个人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乱套了。称个体为‘棋子’并不贴切，你可以把它理解为职场权力的“制衡链”。每个人的权力都在制衡着别人，同时又被别人制衡。老板们还不也是一样，你以为老板就能随心所欲吗？他们比你的‘棋子感’强烈太多了。他们只是更大的‘制衡链’上的一环而已......”
洞悉某个职场的人，放眼望去，办公区每个行走的人身上至少拖着两根长长的“链子”，一根连着上司，一根连着下属。众人的长线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组成了一个大大的职场“蜘蛛网”。
“权力制衡，是老板们巩固权力的核心手段。权力就像一个天平，老板要平衡好各方面的势力，才能有效的居中管理。强势的一方占据优势，就会进行打击；弱势的一方处于劣势，就会暗中扶持......总会让你们旗鼓相当的......这是历史规律，下属一方独大对企业而言绝非幸事。”
“能不能举个例子说明下，听起来有些抽象。”李蒙插了句。
“那就举个咱们身边的例子，大家可能理解的更透彻些。某上市公司的老板聘请了一位非常能干的CEO。但为了防止CEO权力过大，提前先布局好三位副总裁各自负责一个业务群。CEO到岗之后发现自己的行政指令出不了总裁办......堂堂的‘正职’沦为了传说中的‘高参’......”
“每个副总裁配备一位营销总监，营销总监必须出身于老板亲自培训的应届‘管培生’，非‘管培生’无缘染指。后来，随着业务盘面越做越大，为了防止营销总监的权力过大，岗位一拆为二：分成市场总监和销售总监，以前的营销总监做市场总监。找了个新的‘管培生’做销售总监。后来发现，新的销售总监权力越来越大，于是销售部门被拆分为东北、华北、西北、西南、华中、华东、华南七个大区。每个大区各设置一名区域销售总监。”
“再后来，七个大区拆分成50个省区，一个省区一个销售总监......‘去中间化’，‘大区总’变‘省总’，个体的权力进一步削弱......变成‘副总裁-省总’两级扁平化管理架构......”
“好熟悉的场景啊......”李蒙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王思庭魂了一眼李蒙，也跟着撇了撇嘴笑了笑。她知道他们说的是谁。
“给钱给职位不给权，是老板们惯用的手段之一。有很多刚来的‘实权派’，过了‘当红期’没多久发现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变成了‘参谋长’，这在企业是再正常不过。干部们的心态要调整好，能上能下才行，小局面要服从大局面。在老板们的意识里，能上不能下的干部，不堪大用。”
“权力制衡链是老板们自以为能够掌控公司的重要设置。销售端的‘权力制衡链’遵循三个重要原则：一是低职位制衡高职位；二是新员工制衡老员工；三是被制衡者弹劾不动制衡者。”
“所以，你不要总是想着干掉老板安排在你身边的那个销售副总。”唐风墨转向王思庭，“短时间你也弄不死他，他在你身边你的位子反而坐的更稳些。他死了，你的日子也未必比现在好过。”
“哎吆喂......可别提那个祖宗了，整个儿一‘巨婴’......干活儿扛事儿根本指望不上，‘下套儿、打闷棍’可是一把好手...... ‘吃拿卡要’、‘作威作福’......弄得团队乌烟瘴气、大家怨声载道......都快愁死我了...... 你还不让我动他......”
唐风墨笑了笑，他很清楚王思庭的心思，她是戴了有色眼镜看人家，怎么看都不顺眼。归根结底，还是“血统”问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小市民思想在作祟。但是他没说破。
“问题是现在你动不了他。”
“那怎么办？”
“等等吧......时间是最大的变量......会给你合适的机会的......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动他的话......”
“权力制衡链，是实时动态变化的。有人入职有人离职，链条上的任何环节的人都有可能串联成攻守同盟......便于谋取更大的利益。所谓的制衡链有时候谁都制衡不住......沦为老板们的一厢情愿。”
“你们听过‘跳棋式’反制衡联盟么？”
李蒙和王思庭的脑袋同时摇的像个拨浪鼓。
“制衡链上的每个环节大多都是串联式的存在，比如1-2-3-4-5-6......这种依次制衡或互相制衡。但是如果有人擅长下跳棋.....跳过一两个子.....1-3-5、2-4-6、3-6-9......那种跳法......很容易打破既有设定的权力架构，让整个职场变得越来越复杂。随着时间推移，人事关系逐渐呈现出多维度的网状结构。扑朔迷离之中，就会有人火中取栗、乱中取胜。”
唐风墨悠悠的望了一下远处，心头闪过几张熟悉的胜出者的面孔......这么多年能笑到最后的销售总监简直少之又少。
“有些老板们天天为这些东西操碎了心，最后也免不了出现‘鸡飞蛋打’、‘尾大不掉’的结局。所以老板们不好当啊......每次的惨痛教训就是老板们昂贵的‘学费’，然后让他变得更加精明、更加狐疑......改进设计出他认为更加牢固受控的职场‘制衡链’。”
王思庭又撇了撇嘴，她一向瞧不上她那个鸡贼的南方小老板。虽然生意已经做的很大了，但骨子里还是个彻头彻尾的“作坊式”的思维方式。
“你也不能总是diss老板们，企业小的时候，付不起高薪或者期权不值钱，为了控制局面保障稳定发展也只能这么干，要是你当老板说不定比人家更鸡贼呢......很多销售总监经常笑话这个老板傻那个老板笨的，等到自己单干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更傻更笨，还不如人家呢。”
心高气傲、眼高手低......是销售总监们的通病。还有很多创业当上老板的销售总监们，往往对下属盘剥的更狠更绝...... “屠龙少年变身恶龙”的真实故事，在唐风墨身边天天上映着。
“这也就是为什么老板们都喜欢用年轻人的部分原因。一般来说，老板要保证自己的控制权和权威性，他的下级中高层干部们都要在年龄上小他一代，大约20年左右。这样即便是组织架构出了系统性坍塌风险，老板也比较好收拾一些。最起码人家是长辈，说话后辈们得听着......还有他在经验、人脉、智慧上要领先一大截，年轻人很难与之抗衡......”
“你不信去查查看，所有的大中型企业，创始人和中层管理干部的年龄差都很大。同龄的、有威胁的、对其知根知底的......早就被他咬死咬残了。要么出局，要么边缘化。这是生存和发展自然法则，没有办法的事儿。”唐怂了怂肩。
“家里那一大帮废材，天天勾心斗角的。还不是靠咱们销售们养着......闲的他们。”王思庭轻蔑的说了句，撇了撇嘴角。
“看到了吗？李蒙。”唐风墨拿扇子指着王思庭对李蒙说，“职场上还存在着一个很严重的工种‘鄙视链’，有王思庭这样的想法的人很多。人们心中的偏见是一座大山，根深蒂固、害人不浅。”
李蒙笑了笑，他之前在网上看过很多所谓“互联网鄙视链”的段子，很有意思。
“不过，今天我们可以发散演绎下。就当是大家逗个焖子，说些玩笑话。”唐风墨也喜欢聊这个话题，年轻的时候他也没少跟别人嚼舌头根子，“心里瞧不上并说了出来，那不叫鄙视，那叫赤裸裸的歧视......心里瞧不上但并没有说出来，才叫鄙视。“
“鄙视的心理根源来自：一是心里优越感，认为自己所属群体更优越；二是排斥厌恶之物，贬低其它群体的价值。这两种都能让本群体发生‘愉悦共振’，变得傲慢而团结。”
“心理学家henri Tajfel开创的‘最小群体范式’，用抛硬币的方式，将人们分成不同的群体。最后经过研究发现，即便是临时性、毫无意义的群体，也会产生群体间的鄙视与偏见。每个群体总能找到自己的优势之处，这是群体发生鄙视的心理基础。用于维护自己积极可怜的自尊。”
很多人的职场行为是下意识的做派，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根源就在于读书太少。
“你在职场上会经常碰到以下场景。两个年薪几百万的高管，看到低收入的人发生激烈争执，经常会相视一笑，心里充满不屑，同时俩人会感到莫名的亲近；两个并不熟悉的基层销售凑一块，开始骂共同的领导，骂着骂着这俩人关系好的似乎都快成亲戚了。他俩事后想想也不一定知道是为什么。”
原因就在于此。
“鄙视链是不会因为你是老板或者领导就消失的，任你是大罗金仙都不行。培训教育这些只能提高员工素质，真正能有效疏导的是企业文化。只有企业文化可以潜移默化的规范员工意识形态，做到‘润物细无声’。”
“所谓的工种鄙视链，在很多传统企业表现为财务鄙视人事、人事鄙视销售、销售鄙视市场、市场鄙视研发、研发鄙视生产、生产鄙视行政、......前端鄙视后端......优秀的销售精英鄙视所有人。”
“在互联网企业，产品经理在前几年被追捧成了公司最重要的岗位......但在技术大拿的眼里啥也不是......销售的职能被运营替代。‘鄙视链’新的表现形式为：技术鄙视市场、市场鄙视产品、产品鄙视运营、运营鄙视编辑......编辑鄙视‘单身狗’......”
“但是不管是传统企业还是互联网企业，有个共同点，就是所有人都共同鄙视老板。”
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唐风墨心里其实明白得很，一帮在一线打拼苦熬了几年之后的销售精英们，自以为得了道、成了精、见过大世面、变得神通广大......眼睛里哪里还会瞧得上朝九晚五坐办公室拿死工资的人，潜意识里早把自己当成了企业的“印钞机”、“救世主”。但在大部分职能部门眼里，搞销售的就是一帮苦哈哈拎着包全世界出差、终日居无定所、见人就低头哈腰、死跑龙套的“受气包”而已......敢在我们跟前得瑟就不动声色的卡死你们这帮嚣张无度的家伙。
大家表面上都一团和气、互相尊重。
其实心里压根儿谁也瞧不上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