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人物之三:三爷（小小说）

                三爷

        三爷是上头屋人，姓陈。

        三爷蛮有味。村里人说，三爷没老婆也咯有味。三爷说，你堂客是我老婆，就兴你有味？

        三爷喜好逗我们小孩子玩，操他祖宗他也喜欢逗。捏胖子的脸，刮瘦子的脊梁，拿麻绳套小鸡鸡，就他做得出。

        看见我，三爷总是鼓腮帮子，学黄牛叫。我晓得三爷在骂我。我父亲满身力气，挑四百斤的担子不摇不晃，人称“牛王爷”。我晓得三爷鼓腮帮子在叫父亲的小名，眼睛就骨碌碌转，回骂他“三爷”不行，他在兄弟中排行第三，算不得骂。我就插开两条腿，向三爷乱翘。三爷就低头弯腰来抓小鸡鸡，我泥鳅一样逃了，转过墙角还插腿向他翘几翘，意思是：×你个三爷！

        三爷依旧见我就鼓腮帮子。

        老天有眼。我终于抓到回骂三爷的把柄了。我偶一听见两个婆姨说：“瞧那俭伢子，三爷的一个模子呢……”好啊，你个三爷！看你还骂我不？我不抖你的丑事！那天，我看见三爷过来了就故意问俭伢子：“你晓得你爹么？”“我爹？”俭伢子呆样地看我，“我爹我还不晓得。”“嘿嘿，”我没安好心地向三爷怪笑，“三爷，你晓得俭伢子他爹么？”三爷正要向我鼓腮帮，立时涉了气，挺别扭的样子，腮没鼓一半就对我伸手：“你个杂种！”

        我当然泥鳅似地逃了。三爷过去摸摸俭伢子的头，挺动情的样子，引得俭伢子怪模怪样地眼皮乱翻。

        我确认俭伢子是三爷的野种了。村里出这事，暗暗地。大人们也就暗暗地说三道四。我一个小崽子不晓事，与我那群小公民一掺和，孩子群里就立时晓得俭伢子是三爷的野种了。俭伢子一现身，我们就朝他翻白眼：野种。

        天没黑定，院子里象倒锅粥，轰闹轰闹。俭伢子他奶奶拿了只血淋淋的公鸡又哭又骂又斩砧板：“哪个砍脑壳的，嚼舌头，不嚼死……哪个……”我吓得躲在草楼里不敢出门。我那时太孬种，看见老妈子那血淋淋的刀，就认定撞了祸。

        再也没有见三爷鼓腮帮子了，我也看见三爷就躲。

        听说三爷病了，已好多天不沾米水。几天前我躲开三爷，三爷挡了俭伢子，四下瞧着没人，他说：“伢儿，你是我的儿哩。”我偷见俭伢子象我一样翘他，骂三爷的娘。三爷莫奈何，道：“问你娘去，问……”俭伢子趁三爷不备，操了块尖石正刷在三爷的鸡鸡上。三爷“唉哟”一声捂住下身回去了，回去就病倒了么？我记起那日俭伢子的奶奶骂街，他妈立在一旁象只呆鸡，我就可怜三爷了，三爷没老婆，三爷喜欢逗孩子玩哩……

        后来，三爷就死了，据说三爷睁着眼死，心不甘。

            2019.5.25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