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喜大悲,不过一场大梦,别了达叔 | 书海人物【吴孟达】

前天,达叔走了。

这位演了一辈子配角的表演者,这位和周星驰一起开创了无厘头时代的喜剧大师,在表演到最后一场后终于坚持不住了,永远的离我们而去了。

在去年的12月,达叔还在朋友圈发文:“早上好”,并配上了三个拥抱的表情。

对他人问好,对这个世界问好,不难看出达叔对待生活还是充满热情和希望的,谁能想到短短两个月后他就突然离我们而去。

达叔一生的好搭档周星驰再得知消息后也发文悼念“刚刚已经得知这个消息,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在关注吴孟达的病情,多少会有一些心理准备,但还是非常难过悲痛,不舍得。吴孟达的病情来得快,走得急。他是我那么多年的搭档和老友,现时我还无法接受。”

恐怕没有人能接受,我们九零后很多看达叔电影长大的,还有很多想看达叔和星爷再合作一次,而达叔在前些日子参加节目被问到还能不能有周星驰进行合作时,他还笑着说:

”我还没死,他还没有退休,一定会有机会的。“

达叔出道后陪伴周星驰从龙套到巨星,忙碌一生却从未真正主演过一部电影,但他刻画的小人物小角色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快乐。永远的配角,成就永恒的经典,他就是我们心中永恒的经典。

1  /年少成名却误入歧途

达叔是1953年1月2日出生在厦门的,在他七岁的时候刚好赶上了困难年代,于是幼小的他跟随父母移居到了香港,幼年时的达叔对厦门留下了很深的记忆,他一直视厦门为家乡,他还担任厦门市演员工作委员会名誉会长。

“那是我离开厦门40多年后回来,见到几个儿时的玩伴,也结识了不少新朋友,很高兴。这里毕竟是我的家乡,到哪里我都是厦门人。”达叔谈到厦门时这样说。

在达叔20岁时,他报考了无线艺员培训班,当时的无线培训班放到现在来看简直就是卧虎藏龙,仅达叔一期的影帝就有周润发、任达华等人,还有综艺元老卢海鹏,金牌主持邓英敏等。

你可能想不到,虽然同期人才辈出,但是达叔在当时可是班长,不但学习很好,待人也很和善,和同期的学员都很交好。达叔出色的演出受到了TVB高层的重视,在达叔毕业后就进入了TVB从事电视剧的拍摄工作,在各种TVB拍摄的港剧中,吴孟达都是观众最为熟悉的角色之一。

当时刚毕业的达叔碰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作为新人和郑少秋、赵雅芝合拍古龙的经典作品《楚留香传奇》。那时是1979年,正是港剧辉煌时代是滥觞,达叔拿到的是男二号胡铁花的角色,这是一个喜欢打抱不平,喜欢喝酒、女人的侠客,问题是他喜欢的女人却都不喜欢他。而一但女人喜欢上他,他却又会逃避不敢面对。

这一角色被达叔演绎得入木三分,也确实成就了达叔但是也差点摧毁了他。当时这部电视剧一经播出,就十分火爆,上映创造77%收视率,引起轰动。从现在的视角来看,丝毫不亚于《还珠格格》、《西游记》等作品,成为七零后八零后一代人的记忆。而达叔身价也水涨船高,紧接着在1981年参演第一部电影《执法者》,成为香港影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成名后达叔在一次接受采访时直言,自己接拍电影就是为了出名,进入演艺圈是因为爱慕虚荣,想要赚更多的钱。年少成名,轻狂至极,想多赚点钱其实并没有什么错,但人怕就怕在名利加身时德不配位以至于无福消受。达叔很快就堕入了欲望的深渊,从辉煌到落寞来的如此之快。

达叔成名后迅速膨胀,每天就是喝酒、打牌、泡妞,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最要命的是他还沾上了赌瘾。当年的香港赌博行业有多发达呢?我们从当年的热卖电影《赌侠》《赌圣》系列电影可见一斑。这系列电影将人们在赌博过程中的刺激感表达得淋漓尽致,仿佛是为万千的赌徒表白心声:没错!正是因为这么刺激,这么好玩儿,才使得我败尽全部家财,使得我妻离子散,使得我债台高筑 ,使得我坠落深渊。嗜赌的他一度和无线请假三个月去赌博,最后十赌九输,堕入深渊。

疯狂的赌博很快掏空了他的积蓄,还让他借下了三十万的高利贷。黑社会收贷的威胁马上让达叔清醒了过来。但是抬头一看,陪伴自己的朋友早已离开,对自己寄予厚望的老东家TVB也早已失望,恨不得雪藏达叔。

在他四处筹钱还高利贷的那段时间里,他找遍了同期的每一个人,但是没有人愿意帮他,杜琪峰更是表示当时的吴孟达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找到同一期的好友周润发,当时的发哥事业正处于上升期,达叔也不见外,直言“借点钱”,“多少”,“三十万”,“你自己解决”。达叔曾恼羞成怒和发哥绝交,不过谁会借钱给一个烂赌鬼呢?后来发哥偷偷给达叔安排了工作机会,那一次达叔还借这个机会获得了香港金像奖最佳男配角。而两个人最终也冰释前嫌。

在后来的一档综艺中,达叔会议曾经,他说没有办法了他就将那些高利贷的人找来商议自己还债的事情,达叔坦言那个时候也想过去自杀,甚至还说:“现在没办法了,你们把我干掉吧。”

后来达叔把自己憋在家里三天,期间他想过转行,但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最后他决定从哪儿跌倒就从哪爬起来,他潜心四年重新研究学习表演,一前一后他离开大银幕近十年,中间的报纸都是报道他的负面新闻,在这样的情况下,借助好友和高层的帮助,他渐渐拍了一些电影,事业逐渐回暖。

其实也是在这段时间,达叔每月的工资都要有三分之二寄给债主还债,也是在这段时间达叔可以沉淀自己细心琢磨演技。举个例子,1985年的时候他与梁朝伟出演《新扎师兄》,虽然是一个小小的配角,但他对着只有几页的台词全心全意背了一晚又一晚,最终奉献了绝佳的演技。之后他逐渐忙了起来,编剧们争相点名他出演新剧,有时他会忙到在电视台睡觉。经历了迷茫后,他终于找回了自我。

2  /搭档星爷终成金牌配角

达叔塑造过很多经典的角色,我们都知道他的黄金搭档是星爷,然而帮助达叔奠定表演风格并获得香港金像奖最佳男配角的作品却和星爷无关,而是他和刘德华在1990年搭档的电影《天若有情》。

达叔在这部电影里饰演男二号“太保”,当时达叔不太好拿捏这个角色的感觉和定位,就跑去问当时的监制杜琪峰应该怎么演,杜琪峰只回了他一个字“狗”。这实非骂人的话,而是实实在在的对角色的要求,香港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黑白两道都没人摆他,但是都可以欺负。烂命一条,让人可怜又可恨,有傲气但是没傲骨,人前摇尾乞怜,人后狂吠乱叫,靠着一点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苟延残喘。

达叔一想,这不就是这几年来自己真实生活的写照吗?于是他把这个角色演活了,他把那种过着不是人的生活,被人随意抛弃随意践踏的愤懑演进了角色,就这样他一举拿下金像奖最佳男配角,可能达叔自己也没想到,这样的角色基调会陪伴自己下一个十年,并成就自己和香港电影界的一位旷世奇才一起组成影史上难以超越的喜剧搭档。

这位黄金搭档自然就是周星驰,在1989年吴孟达和刚出道不久的周星驰合作了《盖世豪侠》和《他来自江湖》两部电视剧。其实两个人的合作一开始也经历很长时间的磨合,但好在他们当时住的很近,只隔了一条街,所以二人经常一起跑到公园或者人多的地方观察生活,偷听那些情侣在说什么。

艺术来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这句话很好的概括了两人开始合作时确立风格的过程。两个发现这些小情侣说的很多话都不着调,什么“把天上的星星给你摘下来”等等,两个人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但是总能爆发出欢乐的笑声,当时他们也不懂的如何形容这种表演方式,或许一个词能够概括,那就是”无厘头“

两个人合作的越来越频繁,心意相通下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表演起来就更得心应手,导演吴思远看中了这对很有前途的黄金搭档,为他们量身定做了《赌圣》,然而当年谁也没想到这部小成本电影能一举打破香港票房记录,周星驰一时间风头无两,达叔也迎来了事业的第二春,这对组合开始了长期稳定的合作。

从1990年到2000年,两个人创造了无数的经典,而达叔在电影中不是猥琐的下人、跟班,就是宠溺的老爹,猥琐的长辈。总结起来说就是一个词”老狗“,和《天若有情》中的杜琪峰说的一样,这不是骂人,这是达叔对刻画小人物的深度已经无人能出其右。

无论是《苏乞儿》中被儿子整来整去还忍气吞声的老豆,还是《审死官》中一直低三下四的跟班,他都能用最夸张的方式表现猥琐和不堪,但大家都喜闻乐见,还感觉亲切,很多时候能笑到眼泪掉下来。

很多人批评达叔的演技低俗、低级。为了剧情需要,台词表情低俗在所难免,但是说低级那就大错特错了。举个例子,2001年上映的《少林足球》,达叔依旧扮演一个活得像狗的烂人,一见到大boss就摇头摆尾,跪在地上给人擦鞋,自诩黄金右脚的他在被强雄告诉当年打断他腿的人是他安排的时候,达叔笑了,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笑,对命运的不甘,对自己的悔恨,对坏蛋的愤怒?人活了很久很久,最终是忘了如何哭,却只能记得如何笑,这一笑,把达叔的演技抬上了又一个台阶。

下个镜头,他走入人群,开一罐啤酒,嬉皮笑脸骂骂咧咧,看到屏幕中有人踢球,老狗般抬起的眼皮里泛起光芒,是泪光,也是希望的光。

我们看到电影中他们的嬉笑怒骂,只是电影吗?不是,这就是达叔的人生,有过梦想,有过堕落,历经起伏最终因为对表演的执著成为了中国影史上最成功的配角之一。

这也是我们每个人的人生。

3  /对家庭负责,有始有终

和达叔的事业一样曲折的,还有他的情感生活,达叔一共有三段婚姻。

在1976年,达叔和首任妻子麦莉莉结婚,第一任妻子为他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但是在1994年,麦莉莉单方面提出离婚,两人十八年的感情最终以分手收场。

随后达叔又与演员卢少慈同居,尽管两人的这段感情没有维系太久,但是期间两人还是共育了一女。

1993年的时候,达叔在新加坡拍摄《花田喜事》的时候认识了侯珊燕,两人开始相恋。1996年两人有了一个女儿,于是结婚,而在2003年,达叔老来得子,让达叔欢喜不已。

达叔经常在节目中表达自己对现任妻子的喜爱和家庭幸福的美满,但他不承认自己有过三段婚姻,他说”这是我第一段婚姻,我没有离过婚“。

话虽然这么说,达叔却一直在照顾扶养前两次婚姻的妻子和孩子,他每个月要给每个家庭80万的生活费,一个月支出就有两百多万。过去几年达叔拼命拍电影赚钱,可如今电影行业并不景气,他就参加各类综艺节目,但还是入不敷出,据报道他在后来每家每月付30万,加上自己家,每月也有上百万的支出。

达叔的情史让人唏嘘,他自己也在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一直努力工作照顾家人,他阅尽苍生苦难,终于离我们而去。笑不停的生涯背后,有苦不完的人生。

如今达叔走了,他离开了这复杂的人世红尘,我们不必揣测他有多少挂念和不舍,只需记得他在我们记忆中给我们带来的快乐。

达叔生前曾表示自己想演悲剧,他说自己没和周星驰合作之前,是演正剧、悲剧的。

也许在达叔看来,死亡是人生最后一出悲剧,而人生不过是一场超大的梦,活到他这样的年纪,才会发现人生里面甜酸苦辣,能吃顿安乐饭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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