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从一对渴望被爱的边缘人开始,在未尽的燃烧和赤裸的身躯中戛然而止。每一种思想、每一份灵魂,都纠缠不清。
改编自村上春树《烧仓房》,李沧东时隔八年的新作《燃烧》,以3.8分创造了戛纳场刊历史最高分,讲述了无法跨越的阶级鸿沟和那些如同被遗弃的仓房般丑陋而空虚焦虑的灵魂。
“不认识我了吗?变漂亮了吗?”
“你还记得吗,以前说我长得丑,那是上中学的时候,你对我说过的唯一一句话。”
当钟秀重逢旧相识惠美,她这么说着。钟秀于她,是苦难生活里的唯一救赎。
他们心中都埋藏着对彼此的爱意,但苦于巨大的生存压力,两个单单依靠体力劳作勉强过活的年轻人,却一直无法面对面坦白。
之后惠美踏上了去往非洲寻找生存意义的旅途,和上层社会的Ben成为情侣。
钟秀第一次表达出愤怒,是两人结伴来自己破旧的家里的那个傍晚,他近乎吼着对开豪车、住豪宅的Ben说“我爱她”。
一个从未拥抱过亲密关系的底层青年突然遇见了同病相怜的另一半,还未拥有,便已经永远失去了她。
而其它时候,钟秀永远是一幅样子,耷拉着未去天真的眼角,任由情感积埋。
梦想着成为作家,却被自傲的父亲犯法入狱牵住了步子。他羡慕Ben这样的年轻人,称这些“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谜一样的有钱人”为“盖茨比”。
着实,这些人早就不必为生计苦恼,他们在乎的只是如何填满自己空洞的灵魂。Ben最爱烧破败的仓房,两个月一次,去找那些被遗忘的角落,看着一切变为灰烬。
他坦白自己很久没有眼泪了,好像这样哭起来就并不觉得悲伤。这样苍白的灵魂,早就难解。
而那些没人在意的仓房似乎隐喻着社会里的边缘人,他们渴望关注、渴望顺遂的人生、渴望被爱,但最终只能悄无声息的被动消失。
“故事中如果提到了枪,就一定有人死。”契科夫的这句话,在所有电影中都被无一例外地践行着。
破旧的农舍里,钟秀打开了那一柜簇新的刀具。它们是否是盲目倔强的父亲无数次打磨着想用来了结自己枯萎生命的工具,已经无关紧要了。
故事的结尾他一刀一刀刺向了Ben,赤裸着离开,完成了这次“发射”。
燃烧让整部电影充满巨大的张力和模糊的质感,你想去探寻每个人,却发现这部电影“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无法确知中隐藏了我们世界所有的mystery。
惠美曾经给钟秀表演过哑剧,忘掉这里有橘子,你就能表演出真正的吃橘子。而如果忘掉这里有仓房呢?或许Ben要毁灭的从来不是仓房,而只是那些没人关心的生命呢?
惠美最后的镜头停留在那个傍晚的赤裸舞蹈。在那片像被亲吻过的晚霞里,她的背影执拗的让人心疼。
惠美期盼的或许就是她所一直寻找的生存意义,她不在意吃饱穿暖,只想找到那个能够填补自己心灵空缺的依靠。
临走前,钟秀悄悄拉着她说“你怎么能那么轻易在男人面前脱衣服”,斥责的语气里又带着些温柔的怜惜。
惠美突然的失去联络,让我们觉得这个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掉进过水井的惠美在这个世界被不断冷落和遗忘。
或许在钟秀往后继续孤单的年月里,会永远记得这个女孩。那份因为平庸而不敢说出口的喜欢,最终只能变成来得太迟的思念。
没人知道惠美的结局。或许她只是躲起来了,或许她就是Ben口中的那个等待被自己燃烧的“仓房”。这就是李沧东想留给我们的mystery,因为生活永远不像电影能有准确的答案。
企图从这部电影里看出“故事”的人会失望,但那些人物间的迷思对白,只要你想,永远有一千种理解方式等待着你。
当最后一幕落下,你会发现,每一个角色都对这个世界充满愤怒,而越是卑微,越能诠释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韩国评论人许永文提出过一个新名词“出租屋现实主义”,他们所代表的就是像钟秀和惠美这样被现实困于逼仄的出租屋内的年轻一代。
在《燃烧》中,尽管角色都充满了各样的人格缺陷,你却仍然无法生出对其之中某个人的厌恶之情。
因为他们真实的就像你我,现在的人们好像无论在世界的哪个地点,无论处于什么阶层都在以各自的理由愤怒,导演把这些故事称为“愤怒项目”,并说:
“然而,可能在他们看来,这个表面上看来就像没有任何事一样,十分正常的世界就像个巨大的谜语一样。
就像村上的短篇小说主人公对于无法确知的对象感到无能为力一般。我们不也时常对未知的未来感到手足无措吗?
尽管这个世界有那么多让我们沮丧的理由,但我们总会找到那个第一眼就觉得可以依靠的存在,我们可以称之为“爱”。
不必觉得为难,也不必退缩,那个愿意做你生命的拾荒者,给你持久包容和拥抱的人,也会融化你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愤怒,陪你一路从阴霾到天晴。
完
作者 | 可乐
眼泪的存在,是为了证明悲伤不是幻觉。
电影和可乐,是我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