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地方Ⅱ

        毕业典礼上学校花了很大功夫要给全年级的人一起拍一张毕业照。操场东侧搭起了一座四层,三米高的铁台。年级主任像赶鸭子一样把所有人赶上去。所有人肩挨着肩,拥挤不堪。有人低血糖晕倒,有人不耐地吵嚷着。待所有人站定,摄像机开始自西向东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每个人僵硬的笑容定格在这不经意的时刻。运气好的话,可以在放大数倍的电子版原图上找到自己:一个只有些许模糊轮廓的像素块。许多人在忙着纪念:和每一个算得上认识的人合影;手里拿着马克笔和白色校服衬衫请别人在上面签名;与故友叙旧;与仇敌和解。这些为纪念所做的努力,或许在日后可以弥补因忘却产生的愧疚。

        后来就是离校日。教室要做考场,所有的标语、告示都被巨大的白纸遮住;多余的课桌椅子挪走,挪到东侧的空地上堆成一团;挂了一年的红色条幅被扯下,软弱地落在地上皱缩成一团,任由旁人在上面踩踏。所有被人丢弃的书、杂志、礼物的包装盒、没吃完的面包、断成几段的扫帚,都被扔进一只臃肿的布口袋。一切行为都被打上“最后一次”的标记。然而事物并不会因“最后一次”而有所改变:西楼的厕所水龙头依旧漏水;教室前面的灯依然要闪过三下才能正常发光;下课铃依然伴有刺耳的电流声。大多数人面色平静地整理着自己的书,明知道带回家也不会看但还是要带走,像是为了某种倔强的伪证。偶尔会不知从哪处传来一阵欢呼,继而很快消散在大扫除的烟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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