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之上

我这个人,对江河湖海兴趣不大,特别向往大陆腹心地带,对中国广阔而苍凉的大西北情有独钟,尤其是广袤无人的漫漫黄沙之地。未去沙漠之前,看沙漠的照片常有心潮澎湃之感,亲眼所见的沙漠,是一种立体的流动的美。风吹细沙的簌簌声响,风在耳边发出的共鸣,植物苍白干枝的滚动,稀疏枯草的狂舞,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的干涩,都向着身体席卷而来。

去沙漠的旅途中,遇见过一个领队,嗜吃如命,身形也无愧于一个吃货之名。他跟人聊天,说起自己的游历,内蒙古额济那的胡杨林非常美,他跟几个朋友驾车去过,一路向西深入了新疆,在大漠深处,有守牧人,是很老很老的老者,一辈子放牧,从不出来。我不禁想象,他们独坐天地之间,坚如磐石,长久地沉默,脸上一定长满深深的智慧,那么,他们有一双怎样的眼睛呢?被那双眼睛看过,是不是就能顿悟生命的真谛?

听说在突尼斯南部的撒哈拉沙漠有个叫柏柏尔的民族,住在沙漠腹地,挖地凿穴而居,除了电灯以外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在如此辽阔的空间之中,在生命几乎绝迹的不毛之地,他们心中一定有神居住。一望无垠的漫漫黄沙之中,一个人牵着一匹负重的骆驼,从千年前缓缓走到今天,我觉得,这就是奇迹。

从时间的纵轴来看,中国的西部,并不荒凉。黄沙之下,沉睡着很多古国遗骸和先人白骨,众多灵魂也许仍裹挟在风中,还有那些客死于此的旅人,他们的故土之思几千年来也从未远去。天上的星辰,知晓一切古往今来的秘密,一到深夜,便沉默地微笑。在那里,有一些东西,应该是属于我的,在古老的时光中剥离,遗落在了历史深处。大概我的祖先应该是某支西北的少数民族,曾跃马扬鞭驰骋于斯,只是如今已湮灭。学古诗时,唯边塞诗一学就记得住,心头压抑不住地狂喜。祁连山,贺兰山,嘉峪关,玉门关,张掖,楼兰,匈奴,鲜卑,包括与之相关的历史人物班超,苏武,李广,卫青,霍去病,还有为之写下诗篇的文人墨客王维,高适,岑参,王昌龄…这所有的所有,都借纸张之力穿越至今,依然豪情万丈,浪漫不歇。对如今的世界,那里确实是荒僻之地,而在我心中,那里更像是世界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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