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明月当空---谁是“大”皇帝？
小武打开了圆笺，放在桌子上随时准备记录，又看了看自己怀揣的文件和小卡片，上面有自己前两天写下的笔记，一时倒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倒是老太君微笑着先开了口：“你知道我是谁吗？找我何事？”
小武连忙开口，赔笑道：“当然知道，您就是武则天吧，我们大中华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
老太君眼神中微有一点惘然，喟然道：“曾经是吧。最终我还是成为了则天大圣皇后，而当皇帝，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小武道：“对了，你为什么叫做武则天呢？您的名字本来叫做媚娘，对吧？”
武则天微笑道：“我入宫那年，太宗皇帝宠幸了我，并且说我眼睛十分妩媚，所以赐名为‘媚’，从此宫里也都称呼我为‘媚娘’。至于为什么叫做‘则天’，这跟我后来选择皇帝的谥法有关。”
小武奇道：“皇帝的谥法？”
武则天点头道：“对。皇帝的谥法传承数千年，乃是用一个字来概括皇帝的特征，含义非常深刻。比如说，‘经天纬地曰文’，这是指文皇帝；‘克定祸乱曰武’，这是指武皇帝。每个皇帝所谥的那个字，都有着非常精深的含义。”
小武咧嘴道：“你也要当皇帝，难怪研究这个！那你给自己选择的谥号是啥？”
武则天抿嘴微笑道：“一般来说，谥号是当一个皇帝死后、群臣共同商议，才能够选定的。然而我是个例外，我既怕没有大臣替我选、又怕他们选的不合适，所以生前就给自己选择好了---这个谥号是‘大’。”
小武惊讶道：“‘大’？！还有这个谥号？那你是‘大皇帝’咯？”
“不错。‘则天法尧曰大’，我就是打算用这个‘大’字的含义来概括自己！而且我也不是史上第一个称‘大皇帝’的人，之前三国时孙权就曾谥为‘大皇帝’。但是可惜我最终也没用上。”武则天惋惜道。
小武恍然点头，道：“我现在明白了，‘则天大圣皇帝’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大帝’！而且这个名号也代表着，除了天道和帝尧值得你效法以外，没有其它皇帝值得你学习。不得不说，这个自我评价还真高呀！”
武则天眉毛一弯，含笑道：“对于文字的研究，向来是我的嗜好。我相信在这世上，对文字认识比我更深刻的人，也并不会太多。”
小武连忙附和道：“是啊。我记得你当皇帝的时候，还给自己起了新名字呢。对了，是‘武曌’，对吧？这个‘曌’字，本来世上是没有的，听说是用您原来出家为尼时的法名‘明空’两字合并而成的呢。”
武则天微笑道：“正是。不过，我起这个新名字，最初的出发点也只是为了不扰民而已。”
小武奇道：“扰民？这跟扰民有啥关系？你不起新名字，就会扰民吗？”
武则天正色道：“当然。你想必知道，太宗皇帝名字叫做李世民，这给天下带来了多大的不便？出于避讳，‘世’字和‘民’字都不能用，大家一不小心就会犯错误，而且是冒犯皇帝的大错！”
小武冷静下来，点头道：“是哦。世、民两字，也实在是太过通俗了。”
武则天摇了摇头道：“就连庙里的观‘世’音菩萨，都被改成了观音菩萨。真是罪过、罪过呀！尤其是百官奏章上都不敢写个‘民’字---真是严重脱离人民，从此官员嘴中不知‘民意’为何物！而民心都要改成人心，这还不够绕口吗？”
小武叹道：“还真是啊！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记得中学时看过柳宗元的《捕蛇者说》，里面就把体察民风写成了体察人风。这真是‘人来疯’啊！”
武则天笑道：“其实大唐李氏皇帝，名字是一个比一个通俗。别说李世民了，就算是当年的李建成、或者李元吉当了皇帝，百姓们也是一样的不方便。”
小武连连点头道：“对啊！我又想起一事，以前去杭州玩、看城市来历时得知：杭州原名武林，是唐朝初年避讳时所改的名字。不知道这又是避谁的讳？”
武则天笑了起来，道：“这事我知道。李渊的祖父名叫李虎，乃鲜卑八柱国之一，是李家真正的起源始祖。故在大唐王朝建立之后，李虎被追谥为‘唐太祖’。不过世人大都只知道唐高祖、唐太宗，却对唐太祖印象不深。”
“至于武林那里，因山上多有虎豹，所以本来唤作虎林。但是当李虎被追封为皇帝时，虎字自然不能用了，所以改叫武林。然而这还只是地名而已，就算是真正的老虎、名字也得改。此后老虎便不叫老虎了，人们戏称其为吊睛白额大虫，于是简称为‘大虫’了。”
小武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若是你当了皇帝后、还叫媚娘的话，那民间女人都不能‘妩媚’了，更有甚者，说不定连‘娘’都不能叫了！哈哈哈。”
武则天抿嘴一笑，道：“可不是吗。我可不要像李唐王朝那样，给百姓带来那么多不便；所以我自造了一个新字，自然就无所谓这些烦恼了。”
小武甚是佩服，转念又道：“可武曌这个名字也还是颇有讲究的，不是随便乱起的，是吧？你出家时法号曰‘明空’，所以这是纪念你曾经当过尼姑吗？”
“一般说起来，很多大人物都忌讳别人提起自己发迹以前出身低贱的事情。你怎么毫不在乎、曾经做过先皇的妃子，并且因为太宗过世而被迫出家为尼呢？还专门起这个名字，好像唯恐天下人不晓得似的？”
武则天撇嘴道：“什么高贵低贱，那只是一般人的看法。佛家讲究众生平等，心中若有执念，就不是真正的佛门弟子。我正是要让大家明白：不论先前怎样、现在怎样、将来怎样，都是佛祖赐予的磨练，全无好坏高低之分。所以广大佛门弟子都会因此而支持我。”
小武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个理念就是说：您是天降佛母！而这个过程自然充满了九九八十一难，但是最终注定要成正果！如此一来，别人的诋毁、打击，不但不能损您分毫；而他们只会自动转为配角，只能将你的‘主角光环’衬托地更亮、更夺目！”
武则天抿嘴道：“此外还有一个含义。‘明空’两字，不但是我法名，而且暗含‘明月当空’之意，这是女主天下的意思。所以这个‘曌’字的含义，就是老天注定、女人也可以当皇帝。”
小武翘起大拇指，呵呵笑道：“男人影射太阳，女人影射月亮。当太阳落下的时候，月亮一样可以光照天下！没想到你这一个新名字，竟然有这许多讲究！我还以为是随便起的呢。”
武则天抿嘴笑道：“我只有小时候才敢随便！自从14岁入宫之后，哪里还随便的起来？每一件事情，我都力求自己做到最完美，不能留下任何破绽、给旁人利用。何况皇帝的定名乃是重大事情，会被天下人不停地说的！”
小武好奇道：“对了，你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经历啊？我真的非常好奇，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教育，才能教出你这样的女人？”
武则天闻言，微微有些出神道：“我出生在利州（四川广元），那时候父亲武士燮正担任利州都督一职。但是很快，他又迁荆州、再迁豫州任职。又没过上几年，父亲升任扬州大都督、镇守天下粮仓，于是我们全家搬去了江都（扬州）。”
小武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这么说来，你从小就是在很多地方长大的！”
武则天格格笑道：“不错。尤其是在扬州，从我懂事时起，就一直在扬州的官衙内外玩耍，没什么地方是我不敢去的、没什么祸是我不敢闯的！在那里前后好几年，渡过了我快乐的童年和少女时期。”
“可能因为我是女孩子吧，父亲母亲都不大管束于我。所以我这个野丫头是里里外外、上窜下跳、无所不玩。那时候真是开心！”
看见武则天神往的样子，小武也很开心，附和道：“这么说来，扬州也可以算是你的家了？”
武则天摇摇头，叹道：“父亲没有在扬州置办家业！他是山西汶水人，而且是早期随高祖李渊起事的故人---他总觉得无论在哪里当官都是临时的---总有一天高祖皇帝会调他去京城长安做官，然后等退休后回山西汶水老家终老。”
小武同情道：“这样啊。那他等没等到被调去京城？”
武则天摇头道：“没有。当我们全家在扬州生活了好几年以后，朝中突然发生了玄武门事变！然后太宗皇帝李世民登基，朝中的大臣便全部换了一批新人，几乎都是先前秦王‘天策上将府’里的人，还有一些从李建成、李元吉麾下投诚过来的人！”
“同时，高祖皇帝李渊变成了太上皇，他当年的亲信基本都被太宗旁置不用，能够勉强把官当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更别要说升迁去京城了。”
小武恍然道：“那你父亲是很郁闷的了。”
武则天笑道：“是啊。可是母亲很高兴，因为她喜欢待在扬州！母亲她乃是隋朝皇室的近亲、也姓杨，在前朝身份尊贵，不过却不是父亲的正室。听说他俩当年在战乱中结识，婚事还是由高祖皇帝李渊亲自说媒、亲自主持的呢！”
小武讶道：“竟然还有此事？看来李渊对武士燮很不错呀！”
武则天笑道：“可不是吗！父亲对高祖皇帝也是忠心耿耿，但是他也知道，太上皇再不会再调他去京城了。所以父亲平日总唠叨着、以后要回山西老家汶水，并且他的正室夫人和我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都在那里，只是我从未见过。”
“但是我母亲觉得，能够一天不去汶水、就好上一天。况且扬州也不是普通地方，当年隋炀帝从洛阳登船来到这里，住了好多年，直到他去世、直到隋朝灭亡。母亲还专程带着我们姐妹去祭拜过杨广的坟墓，只是非常破旧、没人相信那竟然是皇帝的陵墓！不过扬州到底是隋朝杨氏心目中的归宿，听说还有不少隋朝皇族流落在此定居，所以能够一直住在扬州才是母亲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