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黎轩
齐秋月自认为不是读书的料，当年考上高中也是伸着脖子拼了命的一天只睡五小时，昏天黑地的看书做题目才勉强考上了这个最最垫底的普高，三年高中也是稀里糊涂，再努力也装不进脑子里，等到高考就自然而然的败下阵来，啥也没考上。
齐秋月一点也不后悔，并不是她讨厌读书，而是她认为读书对每个人不一样，读得出读不出就是命里注定好的，她不是迷信，只是自我安慰罢了。最关键的是，她的成绩永远是班里倒数第一，从未超过倒数第二，好在她爸妈从来没有因为她成绩差而对她上纲上线，反而不抱怨不打骂，任其自然发展，同学都羡慕她有这样的父母。
尤其是母亲，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人啊只要开心的活着，除了健康，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人的一辈子很快就过了，妈妈不希望你过的太辛苦，只要你开心就行。
齐秋月是很开心，因为再也不用拼了命去捧书本考大学，她的生命里没有大学这两个字。
可是当今社会，是讲究文凭的年代，上了大学可以学很多技能，可想而知，齐秋月啥也没有，啥技能都不会。
早早的步入社会，干过超市理货员，干过餐馆服务员，这些累人的工作她没有一个能做满一个月的，觉得没劲，生活不着调，这种枯燥的工作不适合她。
她喜欢热闹。
小镇上开了个酒吧，她二话不说就去应聘了。她读书不行，但豁得出，拎起酒瓶直接对嘴喝，一下干掉三瓶，人不醉身不晃的，酒吧老板当场把她收了。
豁得出的性格和能喝酒的架势很适合陪客人，顺便推销推销酒，老板的算盘打得噌响。
齐秋月问老板，“工资开多少？”
“底薪两千，还有奖金。”
“奖金怎么算？”
“按照销售额的5%，推销的越多奖金就越多，上不封顶。”
“成交。”齐秋月爽快签了合同。
工作并不是想象中那么轻松，很多人对酒吧的工作有异议，有的带着有色眼镜。齐秋月才不管人家怎么说，她过的是自己的日子，凭自己本事挣钱没啥丢人的。
辛苦做了一个月，到手的奖金两千元，加上工资两千，四千到手，这才第一个月，接下来再努努力，会挣得越来越多，齐秋月很满意。
齐秋月自己留了两千，剩下的两千给了母亲。
母亲说我替你存起来，齐秋月说不用存，你尽管花，想吃啥买啥，想用啥就买。
母亲看着齐秋月，眼里有泪花，齐秋月最看不得母亲哭，她说好好好，你想存就存，只要你开心。
齐秋月此生最欣慰的是父母对她的态度了，母亲老老实实一妇女，每天照顾着这个家，从来舍不得给自己添件衣裳，父亲也是，一辈子勤勤恳恳，打工赚点辛苦钱。父母对自身十分节约，却对齐秋月毫不吝啬，新衣服一年四季都会买，牛奶鸡蛋每天不空缺，新鲜蔬菜和水果，鸡鸭鱼虾父亲会去集市上买，齐秋月硬是被父母养的白白胖胖。
很多次齐秋月仔细瞧着镜子中的自己，胖就胖点吧，又长得不丑，好好挣钱，以后换自己来孝敬父母。
齐秋月刚开进门来，母亲就迎上来：“秋月，家里来客人了。”
“谁来了？”齐秋月在玄关处边换鞋子边问。
母亲看着秋月楞在那儿，没回话。
齐秋月笑着说：“妈，是不是家里很久没来亲戚了你忘记是谁了？”
在餐厅吃饭的父亲连忙站起来，朝齐秋月喊着：“秋月，快来，是吴老师来了。”
“吴老师？哪个吴老师？”齐秋月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想起来。
吴老师驾着一副金边眼镜说着一口吴侬软语普通话：“秋月都长这么高啦？”
“是啊，这时间过的快呀，都已经大姑娘了。”父亲笑的有点生涩。
齐秋月从没见父亲如此笑过。
母亲跟上来，“秋月，这是......”
母亲突然停滞，齐秋月转回头看了看母亲，然后对着客人叫了声吴老师。
吴老师眼睛笑弯了，忙应着：“哎哎。”
父亲看着齐秋月，“秋月，来，坐下吃饭。”
齐秋月挨着父亲坐下，一看面前没酒杯，“妈，拿个酒杯过来。”
父亲连忙打岔：“秋月，你就不要喝了。”
“没事，今天难得有客人，我陪你们喝一杯。”
母亲拿着酒杯，有点踌躇不前，看着吴老师，“吴老师，秋月也是看见你来了所以才喝点小酒，平时她不喝的。”
吴老师：“没事没事，女孩子偶尔喝一点也未尝不可。”
齐秋月看着母亲，“妈，不就是喝点酒吗，来，你也喝一点.....”
“不不，我不喝，我不会喝，你也少喝点。”母亲看着齐秋月，眼里似乎有话要说，但又啥也没说。
齐秋月倒满酒，拿起酒杯站起来，“吴老师，这杯我敬你。”说完一饮而尽。再倒满：“爸爸，这杯我敬你。”再次饮尽。
连着两杯下肚，齐秋月父母双双看着她，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母亲更是笑的生硬，“吴老师，秋月平时不喝酒的，真的，平时滴酒不沾的。”
齐远正连忙点头附和：“是的是的，吴老师，今天你来了，秋月高兴才喝的......”
齐秋月从没见过如此状态的父母，这个吴老师是谁，父母好像很怕他，齐秋月看了眼吴老师，记忆中确实没见过。
一顿饭下来，父母都是小心翼翼的，齐秋月不明白为啥会这样，平时的父母总是教导自己开心比啥都重要，可今天却一反常态。
饭毕，吴老师并没走，而是借宿在家附近的一家宾馆里。
“他怎么住下了？不回家吗？”齐秋月问母亲。
“吴老师明天还来家里。”母亲低着头收拾碗筷。
“还来家里？为什么？他是谁啊？”齐秋月有很多疑问。
“他来办个事情。”
“办啥事？他家很远吗？”
“他家在上海。”
“哦。”齐秋月问话到此为止，后面的似乎不敢兴趣了。
齐秋月准备回房，母亲叫住她：“秋月。”
“什么事？”齐秋月转身，母亲看着她，欲言又止。
齐秋月走过去，“妈，你怎么了？我觉得今天你和爸都怪怪的。”齐秋月压低嗓音问道：“这个吴老师究竟是谁呀？你们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吴老师是个好人。”母亲说着拿起碗筷急急步入厨房。
齐秋月看着母亲的背影，“那我进房间啦。”
“你等等吧，你爸很快就回来了，他有话要对你说。”母亲说完人已走进厨房。
齐秋月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台，把音量调小，遥控器搁一边，开始刷手机。
父亲进来，“看电视哪秋月。”
“嗯，给你开好了，看哪个台自己换。”齐秋月眼睛盯着手机。
“闺女真好。”齐远正坐下来，“爸爸有个事情想对你说。”
“要给我钱花吗？我可是来者不拒的。”齐秋月很喜欢和爸爸开玩笑。
齐远正拿起手机，“嗯，爸爸先转给你一万，你留着用。”
齐秋月几乎跳起来，“不用啊，爸爸你干嘛给我钱呀，我只是跟你开玩笑。”
“坐好。”齐远正温和的说：“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齐秋月歪着头看着父亲，“啥事啊？”
“关于吴老师的。”
“吴老师？”齐秋月充满疑问。
齐远正观察着秋月，说道：“吴老师想带你走。”
“什么？！”齐秋月跳了起来，“想带我走？他谁啊！”
女儿的强烈反应在齐远正的意料之内，“秋月，你坐下来，听爸爸说。”
“他到底是谁啊！他凭什么要带我走？”齐秋月差不多已经在嘶吼了。
“秋月，你听我说......”
“你同意了？”齐秋月瞪着眼睛看父亲。
齐远正叹口气，“我......”
“妈——！”齐秋月对厨房喊，“妈，你过来！”
母亲急匆匆，几乎是小跑着到秋月面前的，“妈，这是怎么回事儿？那个吴老头要带我走？凭什么？！”
母亲唯唯诺诺，“秋月，你就听你爸的吧。”
齐秋月猛然回头看着父亲：“这就是你为什么给我一万块的原因？你把我卖了？在你的心里，我就值一万块？！”
“秋月，你在爸爸心里是无价的。”齐远正忙解释。
“是啊秋月，你在我们心里是无价的。”母亲附和。
齐秋月看着父母，“既然是无价的，那为什么答应那老头？”
“因为他是......”母亲欲言又止，看着父亲，面露难色。
“秋月，你听爸爸说。”齐远正尽量让自己说的平和。
“我不听！”
齐秋月说着冲进房间，随便拿了几件换洗衣物，顾不得整理，胡乱的塞进了行李箱，拉着箱子就往外走。
母亲不顾一切上来抱住齐秋月，“秋月，你不能走，你要去哪里？”
“我不能眼巴巴让别人来带我走，我也不能让你们得逞，如果他再来找我麻烦，我就报警！”齐秋月要被气疯了。
她甩开母亲，打开门，脚还没跨出去，母亲就脱口而出：“吴老师是你父亲！”
齐秋月整个人僵住，大脑一片空白，缓缓的转回身：“你再说一遍！”
母亲已经泣不成声：“秋月，你一直是我们的好女儿，但是，妈妈没骗你，你是吴老师的女儿，他是你的爸爸。”
“你们合起来骗我？他给了你们多少钱？你们要多少钱跟我说个数，我挣到了给你们！”齐秋月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我们不要你的钱，但是你要相信我们，吴老师这次来就是要带你回家。”齐远正也红了眼睛。
“我不信！”齐秋月毅然转身，跑了出去。
“秋月，你回来，秋月，你回来！”父母的声音隐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