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他答应与她年年岁岁共赏枫叶。
现如今,他们刀剑相向,各为其主。
他凄然一笑,突然走上来,捉住她的手紧紧握着。
把她的身子整个拥进怀里,硬生生地吻上她的唇。
剑哐当落地,冰凉的失却了热情。
终于,是要失去她了。
1
剑光闪过,人影交错。
她的剑断了,被一道凛冽的寒光直抵咽喉。
“同我比一场,如果我赢了,你就跟我。如何?”
面前深紫长衫的男人慵懒地笑,眼角藏着隐蔽的锋利。
那句挑衅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不过才半柱香的时间。
她哂笑应战,只见他手指轻轻弹动,虎啸龙吟,她竟然已经输了。
手一张,残剑落地。
男子歪起头玩味她脸上的苍白:“如何啊,喻姑娘?”
早就听过诸多传闻,淮西王的世子卓青燃是何许人物。
今日重逢,他这副轻飘飘的浪子个性,还跟十年前一模一样。
没变,真好。
喻雁如心下窃喜,脸上却故作恼怒:“要我跟你,做什么?”
卓青燃将剑收入鞘中,似笑非笑:“助我成就大事。”
他仰起头,天色阴沉,是个夜行的好天气。
子时,黑纱蒙面的喻雁如悄悄潜入了皇宫,飞身落在屋檐之上,倒挂金钟向殿内窥视。
龙床上的老人满面病容,咳了几声。
宫女忙拿过绢帕接着,远远就能看到帕上一片猩红。
有位王侯装扮的中年人在旁,劝皇帝早些休息。
皇上叹息一声,声音沙哑:“大厦将倾,你与淮西王又虎视眈眈,教朕怎么安心去睡,安心去死?”
中年人脸色大变,慌忙下跪连称不敢。
一班仆婢也跪了一地,口中念诵万寿无疆。
趁此机会,喻雁如悄悄从窗户溜出,赶到御药房。
夜深人静,她晃过端药的婢女,掏出手绢,从方才婢女端回来的药罐中倒了一点药渣出来,裹好后掖在怀里。
突然感到一道杀气袭来。
不好!
她急急一个侧身,与此同时,有金属器物擦面而过。
正为躲过暗器而庆幸,却又有无数点金光扑面而来。
喻雁如大惊,躲避不及,被一只从死角处打来的金镖射中肩膀,身子一歪。
原来是刚才殿中,侍卫群里的一位金衣少年。
此刻,他正站在几丈开外,冷冷笑着,指间夹着数点暗器。
这人,竟敏锐到可以在大殿一片混乱中察觉她的存在,绝非等闲之辈。
喻雁如不想正面交锋,掏出一颗电光球向地上掷去,顿时强光中烟雾弥漫。
金衣少年抬手挡住眼睛,只一刹的工夫,她已经逃脱。
回到椰风寨,已经过了丑时。
堂堂淮西王的府邸,却取了这么个极为山野的名字,喻雁如忍着伤痛,还是觉得好笑。
匆匆迎出来的卓青燃忙取出纱布和药品,为她包扎。
暗器没有毒,但伤口挺深。
他皱眉,湘南王居然先一步进宫了。
走着神,手渐渐停了,搁在喻雁如的肩上。
此时被他扶着肩的喻雁如,已不在意淮湘二王如何剑拔弩张蓄意谋反,她只在意卓青燃的手。
这样灵活的手法,怕是曾为不少人包扎过吧。
现在这双手抚在她的肩上,有没有含了些不同的情绪呢。
药粉渗进骨里,肩膀被煞得直颤,喻雁如瞪起眼瞧他。
“喂,男女授受不亲,我这就算是被你看了,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
刚好上完最后一层药,卓青燃系上纱布,笑了笑。
“我给你涂的是西域进贡的金创霜,一点疤都不会留,没人会知道你被男人治过伤。”
装傻充愣的恶劣性子也跟十年前一模一样。
喻雁如忿忿,勉强把眼眉弯成新月:“那我可是要谢谢王爷了!”
她站起身,扔下包了药渣的手绢。
窗外阴云已散,苍穹清朗天心月圆,正如十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那般。
只可惜如今他的眼里只剩万里江山,早就忘了当初那个,他曾许下诺言要一同看枫叶的小女孩了。
2
三天之后,是湘南王的寿辰。
卓青燃接了请贴,带着礼物亲自上门贺寿。
喻雁如还是第一次进湘南王府,碧瓦红墙,竟然丝毫不输皇城,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她默不作声地跟在卓青燃身后,暗自留心打量,却没有找到那个穿金衣的少年。
对面,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飘了过来。
抬眼,湘南王正打量着她,出口夸赞。
“我竟不知,小王爷身边何时有了这么一位美人相伴?”
说着,做了个亲密的动作,抬手向喻雁如的左肩拍去,恰恰朝着受伤处。
在他拍上之前,卓青燃突然将喻雁如向怀中一揽,湘南王的手扑了个空。
卓青燃半笑不笑。
“喻姑娘可是我的心爱之人,王兄不要横刀夺爱啊。”
眼中,却生出犀利的刀锋来,竟逼得湘南王微晃了一下,搁在空中的手总算未能落下去。
还要说什么,有官员来招呼,应酬时,卓青燃悄悄带着喻雁如离开。
四下无人,他低声切齿:“掌中含了内力,这条老狐狸!”
此般语气,听不出是是讽刺还是愤怒。
喻雁如心下一动,乌黑的眼珠上下一溜。
“你是担心我暴露了会牵连你,还是不想让他碰我?”
像是根本没想到这一层,卓青燃挑眉一惊,恍然大悟似的地勾起嘴角。
装得太夸张了。
喻雁如心里这么想,敛起笑容,哼了一声。
她已经收到药师的回复,从药渣来看,皇帝病入膏肓,去日无多。
如果皇帝驾崩,卓青燃必定会开始行动,拥立太子,然后以太子年幼为由自立摄政王。
卓青燃呵呵笑着,走过来从身后拥住她。
他凑到她耳边说:“到时我封你做淮西王妃,可好?”
喻雁如一回身,把茶盅塞到他嘴里,眯起细长的眼睛冷笑。
“多谢赏脸。趁现在我还对你有用,快多说点甜言蜜语来哄骗我,以后就没得听了。”
挣开他的怀抱,尚存的温度一点一点散尽在冷风里。
其实嘴上倔强,心中,却沮丧得很。
记得十年前,她才七岁,淮西王带着九岁的世子来拜会她的师父,希望师父做他武林中的援手。
那时她端着露水茶低头行路,一头撞上了世子,茶水洒了一地。
几位师兄见了正要责骂,世子拉起她的手便跑,出了院子,气喘吁吁地笑着,炫耀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
那一对星眸,早在他俊朗的面貌之前就已然先声夺人。
一时竟让喻雁如觉得,这满园枫树都敌不过他的美,便扑哧笑出来。
以她的轻功,直接就可飞出院外,根本不必用跑的。
世子听了大受打击,反问她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跟着他跑?
不是乐意跟着他跑,而是乐意被他牵着手。
卓青燃从世子做到王爷,怕也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吧。
当时她只笑而不语,转开话题。
师父爱枫,师门内只种植枫树,每年秋日,万树齐发,举目火红,煞是好看。
世子听得一愣一愣,最后惊喜地拍起手,叫她等着他,秋天回来一同赏枫。
那年秋天,他果然又来了,意气风发笑如清溪。
在那株红枫之下,许诺说将来做了王爷,就娶她做王妃,庭院植满枫树。
她一直等,等了整整十年。
如今才知道,一个“封你做王妃”的承诺竟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反复许下的。
他说那话可以只为了借她一臂之力,登上那座龙椅罢了。
正晃神想着,忽然眼前金光一闪,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海棠树边,折了一枝在手里摆弄。
竟是那人。
喻雁如心下一紧,展颜屈膝行礼。
却暗暗握了拳,行运内力。
“还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