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帮帮你弟弟吧！

导语：农村的重男轻女、家暴毁的不仅仅是别人，其实最终实施者本身也难逃其中。

    爸爸又打电话给我借钱了，“女儿，他可是你亲弟，咱家唯一的香火，你咋不帮帮他，你以后还要靠他给你撑腰呢，我也是为你好……。”这种话唠叨得我受不了，我之前已经给了父亲五千块了，这次我又拒绝了他，想起以前，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父亲借钱为的是填那个同父异母弟弟的高利贷的坑，我拒绝了，虽然我也怜悯他那么大年纪了不容易，但我也清楚那个所谓的弟弟就是个无底洞，父亲如今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买单，他怨不得谁。

在12岁以前我基本每天都要被爸爸打，我做什么事都不能合他的意，端洗脚水要么就是冷了要么就是热了，扫地他能说我扫太重了伤扫帚，挑水又说我挑得不稳，背谷草的时候说我一个丫头果然没出息……。爸爸一直怨恨我是个女孩，他做梦都想要个儿子，其实爸爸不光打我，妈妈也经常被他打，每次打妈妈他都要骂妈妈是怂女人，只会生赔钱货野丫头之类的话，那时幼小的我多希望自己是个男孩，那样我妈妈就不会被爸爸打了，可我终究只是个女孩，所以我也被打了，遍体鳞伤的妈妈只是抱着我哭，我使劲帮妈妈擦眼泪，可是越擦越多，我怎么也擦不完，那时候起我讨厌爸爸。

      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又是在落后闭塞的农村，奶奶怕费钱不让妈妈去县医院生，最后接生婆直接撂挑子他们无法才送到医院，可耽误太久母亲身体还是受了不可挽回的伤害，以后再生育的几率很低，我也是生下来全身青紫差点没命。奶奶和爸爸从来不认为妈妈的事是他们造成的，他们总是无赖的认为是妈妈自己没用，“我生四个都好好的，天下那个女人不生，就你矫情。”奶奶经常说母亲的这句话是我到现在听过的最令人恶心的话。

      不知道二十几年前的农村对离婚观念可能还很薄弱，那个时候不多久就会听到有年轻媳妇上吊或者吃药死亡，我们那里有个女人吃农药被救下后手脚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灵活了，指头一直是蜷着的。我常想如果我妈妈早点离婚也许她的人生不会那么痛苦，她的左眼也不会被父亲打瞎，我八岁时，妈妈在提出离婚之际首先就遭到了外婆的反对，“不能离，不要让你妈被人笑话。”原因太荒唐可笑，我居然不知道在外婆那里女儿的生命还比不上她所谓的面子重要。之后妈妈被爸爸打的没办法一个人逃进城里去了一年多，在那里她终于从工友那里打听到可以起诉离婚，几经波折后终于离了婚，我跟母亲生活父亲每个月给生活费。妈妈带着我来到了外婆家，妈妈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在外婆家住到初中毕业，她现在经济条件也不好。没成想外婆对妈妈一顿臭骂，大概就是妈妈之前跑了就很丢脸了，现在又离婚还闹到法庭上，简直把她的老脸都丢光了，她现在都没脸出门了，把我放她哪儿是想天天叫人戳她脊梁骨么！外婆的无情令母亲很是心痛， 她领着我在出村的小河边痛哭流涕。

      母亲带着我来到了城里，城里的一切都那么新奇有意思，母亲咬牙租下了一小间出租房，从此那里成了我和母亲往后五年的家。我在城里读完了初中和高中并考上了大学，可学费令母亲犯了难，我打电话给父亲，这些年他一分抚养费都没给过我，他说恭喜我考上大学，然后让同村的客运司机给我带来了两百块钱。那一刻我对父亲失望至极，他是如此的人，当真是一点也不顾我这个女儿的。我听人说父亲后来又找了一个比他大不少的外地的离异女人结了婚还生下了一个儿子，为此家里还大办满月酒，特别是奶奶，逢人就夸她家孙子还不忘损我和妈妈几句。

      整个大学期间为了不给母亲太大的压力我都在勤工俭学，毕业后我回到了妈妈所在的县城的工作，和妈妈呆在一起孝敬她是个她最好的安慰吧，这些年她为了我拼命操劳，头发也白了，皱纹也多了，期间有好几个朋友看她过得太辛苦都想给她介绍对象都被她拒绝了，她不想我再受一丁点委屈，记得小时候我被爸爸打后母亲总是自责，怪自己没本事保护好我，即便到了城里我们摆脱了父亲的毒打，可在我劝母亲我可以不参加补习班节省一些不必要的支出后母亲却满脸愧疚的说是欠我的，她一直为小时候父亲和奶奶对我不好的事感到抱歉，虽然我对她说过很多次这不是她的错我们都是受害者。

      工作两年后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我忘不了，那是三姑的声音，小时候她对我还不算太坏。原来是奶奶病重了，弥留之际他们希望我回去送送奶奶最后一程，我没有拒绝，我也很想看看父亲家如今生了儿子是个什么状况，到底有多好，是不是有皇位等着继承的。老家一切还是从前的老样子，还是那几间土房，只不过破了不少，围墙的水泥皮掉了很多，我以前栽的仙人掌也还在呢，妈妈栽的柿子树已经挂满了绿油油的果，想必不久就能成熟了吧，我小时候天天希望柿子树结柿子，可到最后也没吃上一个，还真是遗憾呢！

      父亲让我充满了陌生，眼前这个满头白发枯瘦的男人真是我爸么，我太意外了，在他身上我没看到一点当初暴打我们母女的狠戾，他对我的到来也不意外，到是那个一头奶奶灰满嘴脏话的半大少年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是你姐姐。”父亲给他介绍我时他腼腆的笑了笑，从衣着打扮就知道父亲和奶奶一定很宠溺这孩子，他身上的一切和周遭是格格不入的。奶奶躺在病床上已经神志不清了，她根本认不出我，我拉着她干枯的手一遍遍告诉她我是她孙女，看她嘴皮很干我喂了她一些水，她根本连粥都喝不下了，到了晚上她精神似乎好了很多，神智也清楚了些，她看着周遭，我突然听见她很小声的了句“丫丫……。”丫丫是我的小名，那一刻我还是哭了。

        半夜，奶奶情况突然急转几下，任凭我们如何呼唤她都不能再睁眼了，只是手还在空中胡乱挥舞，也许是想抓住她上升的生命吧，那一刻我真的希望奶奶死后可以上天堂。就在奶奶弥留之际父亲和他妻子的吵闹声却越来越大，两人甚至乎动起手来被众人拉开了，我清楚的看到奶奶眼角流出的泪水，她也许是听得到的吧！也许她也很痛苦吧，可我却无能为力，那一刻我泪如雨下，以前的怨恨和不满在生死面前都不重要了。奶奶走后我颇低落了一段时间，记得刚工作那会儿有次奶奶也不知怎么打听到我工作的地点呢，局促的提着一袋子土鸡蛋硬塞给了我，我心里还是气她的，也硬是胡乱的塞了几百块给她。有些事真真是过了才觉后悔。

      后来父亲的那个妻子也走了，他那个儿子更是不省心，辍学后搭上一帮狐朋狗友，天天给父亲要钱，要不到就去借高利贷，最后人家上门讨债。父亲没办法给我打电话，我避开了母亲回了他，告诉他不可能，他自己做的事他自己要的儿子自己负责，我实在没办法原谅他当初对我们母女所做的事，每当看到妈妈的左眼我心里就愤恨不已，即便他是我亲爹，可他对我们的家暴早已把我对他的那点亲情磨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