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窄门世途》下卷第十八章 1

作者：以琳

时光如流水般进入了二十一世纪，千禧年的省城一片繁华嘈杂，省城这个传统的西北重工业城市如今已是繁荣的西部名都，各色繁华的商业区流溢着这个城市鲜活的血液，街上人们时髦的装束甚至远超过江南佳丽，这个移民城市自有着它的胸怀。这里也有着西部乃至全国的重点院校，为这个迅猛发展的时代培养着一代又一代优秀的建设者。

然而近几年来，学校里有一股风气越刮越热，那就是早恋，如果哪一个男孩儿不能追到一个女孩儿，在同学们中间就被认为是低能，如果哪个女孩儿身边没有男孩儿相伴，便是缺乏魅力。如果哪个女孩能够有能力傍到一位成功男士那就更会羡煞同学的眼球，他们都会一致在你坐上接你的小车后向你行注目礼的，这个时代是中年男人很走俏的时代。

于是，校园里很少有身单影直的学生，进入眼帘的尽是出双入对的俊男靓女。雷春生和韩梅的儿子雷焕芳与何康生的女儿何嫣如也没能置身于这股潮流之外。此刻，他们正相拥着坐在校园外小巷深处一所简陋的平房里。这些年，因着校园里这股风潮的悄然刮起，学校周围的居民又不知不觉多了一条生财之道，极简陋的房子在那些热恋着的少男少女中房价抬高了许多，但还是供不应求，就这几平米的小房子还是雷焕芳转悠了两周才找到的。

屋里的灯光很昏暗，发着幽幽的光，两人因为花很多钱来租房，只好在用度方面尽力节俭。如今连学校食堂的饭菜也吃不起了，只好在这个小房间里自己做，这即是卧室又是灶房的房间里就充斥着一股煤烟的味道，还有一股饭菜的味道，但他们很快乐，因为他们可以整天都待在一起，尽情地享受对方。

“我妈来电话了，让我回家过年。”

“不是说好了咱们一起做家教的吗？”

“没办法，妈妈说这是学校期间的最后一个春节了，以后毕业还不知道去哪里，或许回家过年的机会就少了。说得挺凄惶的样子。”

“那你就回吧，我一个人干！”

说着，何嫣如挣开雷焕芳的怀抱，窜进被窝转身睡了。

“别生气嘛，暑假就没回，妈妈想我了这也很正常嘛。不生气了，啊！”

“显摆什么呢？谁不知道你有个妈呀！”

雷焕芳听这话有点不对，何嫣如那种没有母爱的古怪性格又来了。自从母亲蔺怡抱着哥哥的棺材被大火烧死后，何嫣如在父亲的怀里声嘶力竭地喊母亲，但母亲再也没有回到她身边，她的心里从此对母亲生出一种又恋又恨的矛盾心理来。此后这许多年，父亲何康生像换了一个人，整天就知道闷头抽烟，生意也是一天不如一天，生活上就更没有心思，都是嫣如自己照顾自己。嫣如看着父亲失魂落魄的样子，立志要考上大学挣钱养父亲。考到省城后嫣如就没有回过家，每个假期她都在外面找一份工作给自己挣学费，她很辛苦，父亲很寂寞。

与雷焕芳的一次偶然相遇让何嫣如的辛苦有了一点安慰和依靠。雷焕芳的母亲想让他继承自己的专业去学医，但雷焕芳偏偏是一个特胆小的人，看见病人的痛苦自己先紧张了，更要命的是看见别人流血他就犯傻，看来学医是不可能了，但也学一个实用一些的专业呀，偏巧就爱文学，结果还是选择了中文这个没用的专业。

大二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竟在校园里见到了何嫣如，当时看着好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细想之下他就想起了那次去他们家吊唁，还有那场大火，眼前这个女孩就是那个声嘶力竭地喊妈妈的何嫣如。自从蔺家老宅被烧后，何嫣如一家和那洮阳镇就没有了关系，二人也没再见过面。共同的儿时记忆让两个年轻人很快有了心理上的依恋，不久就和身边的许多同学一样，同居了。

随着两人的相处日渐深入，雷焕芳很快察觉到了何嫣如心理上的缺陷，那场大火留给她的伤痛太深，远超过雷焕芳的想象。何嫣如还有一个比较危险的心理追求，那就是钱。雷焕芳很理解她挣钱供自己读书的辛苦，也很怜爱她，但同时，雷焕芳也为自己将来能否给她一个她想要的生活而产生怀疑，他知道自己这个专业是很难找到一份工作的。同居后他和嫣如一起做家教就很有感触，本来语文课请家教的本就不多，再加上课程本身的特点就不是一个假期能收到效果的，因此他往往很难找到一份家教，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又达不到家长的预期，这更让雷焕芳对自己当初选择这样的专业是否正确产生怀疑，他的信心也在这样的走向社会的尝试中慢慢的一点点消失，学业成绩也远不如以前了。

但何嫣如似乎对他的这种心理没有任何察觉，出于女性那种天然的对男性的依恋心理，何嫣如总是强迫他和自己一起去做，加上现在两人一起同居，共同的开支如果总让何嫣如一人去挣也不合适。所以，每回出去找工作雷焕芳总是又怕又无奈，现在又是为这个事，雷焕芳心里也感觉很郁闷，但他还是转身拥住了何嫣如的后背，把脸贴在她温热的后背上。

少女的体香一丝丝窜进鼻孔，浸润着雷焕芳隐隐作痛的心，他感觉好多了。几年来，每当他抱住何嫣如光滑如丝般的身体时，他的心都会大得安慰，好像这个女孩的身体有什么魔法一样，吸收了他所有的青春的躁动和不安，但每回从美妙的身体共融的体验中回来时，又像是跌入了冰冷的世界，心里是更深的失落感。雷焕芳也惊奇于自己的这种古怪心理，怀疑自己也有一些心理疾病，他也尝试着努力去克服，但没有任何效果。

而这一切，都是他藏在心里的秘密，何嫣如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觉得雷焕芳似乎更喜欢抱着自己静静地闭着眼闻自己的体香，而不是像其他男人更喜欢进入女人的身体痛快淋漓地爱。在何嫣如的心里，也许眼前这个男孩是一个温柔而怯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