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愚痴（1）

何凌云与胡绥绥坐在马车上，向楚庭道方向驶去。

胡绥绥见白彪的四个随众在后面跟着，林子通也随着马车走，便问道：“你们也要去楚庭道么？”林子通点点头：“我要回白云山了，继续跟师父学习剑法。”四个随众虽然左手齐腕而断，却十分好强，齐齐点了点头。

胡绥绥道：“你白云剑派一向以金创药闻名，便拿些药来，给这四位止血吧。”说毕示意白彪停一停，跳下马车，连点肩井等大穴，先把血止住。林子通虽然有些犹豫，但是胡绥绥毕竟是救命恩人，便依言拿出金创药来，涂在各人伤口。金创药落在伤口上，虽然十分疼痛，但四人连哼都不哼一声，看得胡绥绥暗自称赞。

胡绥绥道：“你们都报上名来吧。”腰间系着蓝色腰带的道：“在下蓝虎。”腰间系着黄色腰带的道：“在下黄猊。”腰间系着红色带子的道：“在下洪豹。”腰间系着紫色带子的道：“在下紫猫。”白彪走过来，指着他们道：“姑娘，我们‘东广五雄’也不是徒有虚名的，蓝虎力气较大，用的是钝剑。黄猊勇猛过人，用的是双剑……现在只能单手使剑了。洪豹敏捷无比，用的是短剑。紫猫轻功独步江湖，擅长妙手空空神术，用的是飞剑。”胡绥绥奇道：“飞剑？御剑飞行可是高深莫测的神功啊！”紫猫脸色有点难看，道：“在下的飞剑只是暗器罢了。”说毕掏出一把小剑来，每支小剑均有中指那么长。

胡绥绥捏起一根小剑，见小剑皆为纯钢打造，剑身竟然开刃，十分锋利，剑柄上也缠有紫绳，末端还有紫色飘带，以便小剑能稳定飞行。胡绥绥见小剑十分漂亮，忍不住道：“紫猫大哥，你的小剑十分精致，能送我一把么？”紫猫点点头，掀开外衣，里面竟有许多皮袋，至少有上千支小剑了，说道：“这些小剑我周身都是，你随意取去便是。”胡绥绥大喜，从紫猫手里掂了二支，放在随身袋子里。

胡绥绥见四人英姿勃发，登时对斩下左手的行为十分内疚，道：“四位大哥，小女子一时冲动，至各位有断臂之伤，实在过意不去。”蓝虎尴尬笑了笑，道：“姑娘言重了，其实我等……我等也是咎由自取的，我等之前也做过……做过坏事……”胡绥绥心道：“你们自己说是坏事，可能就是伤天害理的事了。”

紫猫叹了口气，说道：“姑娘武功卓绝，身形实在太快，我等没反应过来，便……便……着了道啦。”胡绥绥见紫猫实话实说，倒也干脆，心中道：“这几个人性情刚毅，还值得交个朋友。”黄猊接着道：“姑娘你只要稍迟点出手，我们便……便……要向你的意中人下手了。”说毕看了看马车。

胡绥绥大惊，暗思：“幸好下手早，要是迟一些，这伙人便是朝师父放飞剑，也要了师父性命了。这伙人是亡命之徒，倒也要小心。”便对大伙道：“这个是我师父，要去楚庭道参加府考呢，我们要快些走，莫要耽误了时间。”白彪道：“这个请姑娘放心，这里离楚庭道只有两百余里，现今有马车，不出三天便能走到。”

白彪上了马车的驾座，马车便又行驶起来。胡绥绥仍旧坐在马车尾部，偶尔看看何凌云，见他身体仍然高烧，不断冒汗，便喂他喝了几次水，暗自垂泪。

众人行了一会，便渐渐远离了东广镇。白彪道：“出了东广镇，便是塘坑村了，塘坑村地广人稀，过了便是楚庭道。不过楚许道十分宽广，不知姑娘要去哪里？”胡绥绥见何凌云仍然病得一塌糊涂，便道：“先去楚庭道找最好的郎中，治好我师父再说。”

白彪点点头道：“楚庭道最有名的药房，当属‘广誉堂’了，堂主仲百治医术十分了得，其父亲是御医，仲百治得其父真传，有起死回生之术，江湖人称‘医不死’，肯定能医好你师父的病的。”胡绥绥听到“能医好师父的病”，十分高兴，道：“如能医好我师父的病，你们也算做了件大善事了。”白彪嘿嘿干笑两声，道：“我们原也不是什么恶人，只是后来遭了变故……”

胡绥绥想到这五人训练有素，且十分忠心，不由问道：“这么说，你们还是好人？”白彪道：“在我们东广镇，有个金瓶山，我们几个原是在山上学艺的。”胡绥绥道：“金瓶山？没听过。天下各大门派，也没听过金瓶山啊。”白彪似乎并不在意，道：“姑娘所言极是！我们去过白云剑派，但白云剑派和梧桐剑派，当时这两个派是不招徒的。我们便去金瓶山，那里有个破庙，破庙里有个大和尚，我们便跟着他学艺。”胡绥绥道：“这大和尚能根据你们资质不同，分别授业，也是难得了。”白彪似乎点了点头。

胡绥绥又道：“后来你们为何横行乡里，祸害当地村民呢？我听村民皆对你们不满呢。”白彪闻言，狠狠地说道：“都是因为天龙剑法！”话音刚落，只听到两声“啊”，一声是胡绥绥所发出，另外一声竟是林子通发出来的。

白彪继续说道：“其实，你们从三山村来，对天龙剑法所知毕竟有限，天下传闻无字天书将重现江湖，而天龙剑法可以抵挡渡劫的雷电煞，故天下人跟疯癫一般，均想获得天龙剑法，渡劫飞仙，成不不死之躯，与天地同寿。”胡绥绥心道：“师父便不一样，没有跟天下人一样疯狂，却也获得了整套剑法，天意如此，也由不得人了。”

白彪见胡绥绥不出声，还道她对天龙剑法知之甚少，便继续说道：“当时天下各大门派疯狂找这套剑谱，有的去了三山村，便要经过这里……经过东广镇，各大门派在东广镇时，皆想置对方于死地，便互想杀戮起来。都说‘神仙打架，平民遭殃’，有的门派败了，便拿东广镇的居民出气，蓝虎他们四人，家人便被这些门派给杀死了。”

胡绥绥道：“啊，原来如此，难怪你们都是如此憎恨各门派之人。”白彪狠狠道：“哼，不仅如此！各大门派毕竟互相砍杀的多，我们打不过，还是躲得过的。不料过了几天，来了一对夫妇，天天在集市酒馆宣扬无字天书要重出江湖，说的很多年轻人便无心呆在东广镇，纷纷外出寻找无字天书了。我原来未过门的媳妇，也不听劝说，都跑了。蓝虎他们几个的兄弟姐妹也跑了……我们几个便联合起来，发誓要杀光江湖上各门派的人。”

胡绥绥心中一动，道：“啊，这对夫妇是不是‘火木夫妻’火齐、木难？”白彪众人齐道：“正是！”胡绥绥笑道：“你们几个，肯定不是火木夫妻的对手，怎么杀光江湖之人？”白彪扬了扬鞭，催促马儿再走快点，接着道：“我们五人围攻他们二人，倒也打了个难舍难分。”胡绥绥心下骇然，道：“原来这五人的功夫竟如此厉害，幸好当时先砍去这四人的各人一臂，否则我可能短时间内难以制服这五人了。”白彪继续说道：“我们从早上打到晚上，后来火木夫妻兵器实在厉害，我们打他们不过，身上多处受伤，便逃走了。”

胡绥绥思道：“这火齐木难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全天下散播消息，也不知道真假，却有那么多人信，简直难以理解。以他们夫妇这样纵横江湖，原也不会为难白彪他们，不会去追杀他们几个的。”思毕便道：“这无字天书和天龙剑法，难道真的这么重要么？”

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问了傻话，如果不重要，哪能这么多人为之疯狂？白彪在前面驾车，也不知道胡绥绥在想什么，说道：“姑娘你想一下，这天书和天龙剑法，获得者可以渡劫成仙，便是最逍遥之事了，恐怖连当今……皇……上也想长生不老呢。”接着又道：“当今皇上是李家一脉相承，其他人不得多想，但修仙之术却是人人可得，你说是不是让天下之人为之疯狂呢？”胡绥绥还没搭话，白彪又道：“在下却对修仙之事毫无兴趣。我跟这四位兄弟情同手足，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果只有一人成仙，不能在一起，那便极无趣了。”

胡绥绥心中突然“咯噔”一下，似想到什么，然后摇了摇头，心中似有难以决断之事，脸上充满了忧虑。

白彪又说道：“最可笑的是，这无字天书与天龙剑法虽然未曾现身，江湖人士却开始互相残杀了，都想置对方于死地。我想如果真的天书现身，恐怕自己门派都会互相下手了，哪里还有道义可讲。这天书果然是‘天’书，专门把人送上西天的书，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