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温婉,银杏树慢慢地伸展枝桠,努力地向四周扩散。嫩嫩的小扇子开始张开,点缀了整棵大树,衬得叶子越发的娇小可爱。
一片银杏叶长在了树的顶端,树足足有十米高。这片小叶儿十分兴奋,她丝毫不害怕。
兄弟姊妹们都叫她敏儿,她很喜欢自己的名字。敏儿想成为一片敏锐、勇敢、善良的叶子。
敏儿爱看蓝天上白云的幻化无常;爱倾听风雨雷电的交响旋律;爱人们对她的无尽的赞叹;爱小鸟悠悠飞到她的身边,为她伴唱。她被爱包围着,沐浴在伊滨公园的杏树林中。她渴望有一次神奇的旅行。
敏儿抬头,眯着眼睛,看着公园里最高的那片银杏树叶。
那片银杏叶在风中摇曳,鹤立着。看遍山间的繁华与凋零,重生与败落。
敏儿想,她与那片银杏叶很像,像到骨子里去了,深深刻在她的心里。
敏儿依靠在树下,慢慢合上了眼睛。
时间长了,空气里也有了她的味道,融合了银杏树的清香,微凉的空气自由自在,却充满了无尽的忧伤,狰狞痴狂,吞噬了所有的生机。
地上的银杏叶莎莎作响,扰了她的宁静。
“走吧,我们去山顶。”男人温和地说道,手牵起了虚弱的敏儿。
斯穆今天终于有空来陪她爬山了,她是开心的,可又怕他不耐烦。跟一个病怏怏的人爬山,赏景的心情都会大打折扣的。
敏儿迈开步伐,尽量跟上他,可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她喘息着,嘴唇微微地张开,轻轻地吐着气,生怕他听出来。
“累了吗?”
“前面有块干草地,我们到那里休息一下。”斯穆自顾自地说着。他显然察觉了她的不适。
“还能再走一段路的”敏儿小声地说。
“不急,给你休息一下,我们再走。”斯穆坚定地说到。
敏儿是不会再反驳他说的话了。
之前的敏儿,她决定做的事,要是家人不同意,她就会纠缠下去,不达目的不罢休。
有次,敏儿要去参加好友的聚会。父母的种种担忧,都没能阻止她,只能千叮万嘱地交代了一番后,看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离开家,敏儿如同放飞的蝴蝶,飞进了朋友的家。
撞上一个魔鬼,或许骨子里也隐藏着或多或少的疯狂,无法自拔。
青春年少,二十二的年华,青春洋溢,满是能量。
“来,举起你们细嫩的小爪爪,赞一个!”尤骊高声喊着,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快乐。
“干!”敏儿附和着,抬起酒杯,豪爽地一饮而尽,吐进了丝滑的液体,连同父母的交代也一并吐了下去,无影无踪了。
每一次喝酒,敏儿都觉得这酒实在是难喝,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它呢?真是搞不懂。大概是为了忘却烦恼吧!沉醉一次,再说吧。
六七个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喝着酒,肆意地玩耍,没有指责,真畅快。
酒后,大润拉着敏儿的手不放,酒后的敏儿还在傻笑着跟好友尤骊聊天。
尤骊对大润使了使眼色,媚眼迷离。熏得大润笑开了嘴角。
大润更是得意了。
“敏儿,你真美!”大润在敏儿身边说着。
敏儿觉得自己喝多了,沉沦在幻觉之中。
“呵呵!”敏儿笑了笑。
待她清醒时,她后悔了。
“这该死的酒,还真是醉人。”敏儿懊恼着。
“没事吧?”尤骊关心地说到,眼睛紧盯着敏儿。
“有些头疼。”敏儿卷缩在沙发里,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手。
“敏儿,你休息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尤骊说着就走到门口,换了鞋,带上包走了。
“砰”的关门声,把敏儿吓了一跳。
敏儿呆呆地看着窗外,阳光明媚,树木依然在悄悄的生长着,风的歌声很狂野,清晰地窜入她的耳朵。
这两天,尤骊照样带她逛街、吃美食。疯玩过后,她回到了家。
不久,尤骊又邀约敏儿去野游。这次是她来找她,去敏儿家附近的山上,那儿有一股泉水,清澈的水从山肚子里淙淙地流出,清凉甘甜。
敏儿犹豫了一下。
“好敏儿,我都来看你了,你就答应我吧!”尤骊娇滴滴地说着。
“好吧。”敏儿答应了。
周六的早晨,尤骊拎了一大篮水果,一个进口的饮料和两个保健品来找敏儿。
父母不好阻拦,就让她去了。
上了车,来到山涧里。敏儿看见大润在那儿搭着烧烤架。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男男女女。
一下车,大润就嬉皮笑脸地来到敏儿身边。
“敏儿,我们走走去。”
“去呗,聊聊天。”尤骊看着敏儿说。
两人走到了不远处的草地上,大润笑眯眯地叫敏儿坐下聊。
“敏儿,我们做朋友吧!”大润认真地说。
敏儿看着这个比她大两岁的大男孩,心里不喜欢也不讨厌。
“好啊!”敏儿看着大润勇敢地说。
开始了感情游戏,只有敏儿看不清。
没几天,大润说“我们不再是朋友。”
“好吧,我们不是朋友,我们再也不见。”敏儿快速地挂了电话。
玩玩是吧,玩死你!早点结束这荒唐的闹剧。
只有斯穆清楚,当他知道敏儿答应跟大润做朋友时,便跑去威逼大润打电话跟她说再见。
之后,敏儿还是看不透感情,觉得没意思,不想早早的结婚。
尤骊却结婚了,对方很有钱,她每天就是吃喝玩乐,只要不违背他老公的底线,跟男人厮混就行了。尤骊活得真是潇洒自在。
一天,她和她的同事去夜店玩,同事刚刚和一渣男分手,两个人想到这里来消磨消磨时间。
敏儿一边听同事说着渣男的渣事,一边晃着酒杯四处张望,抿了口酒,她看见尤骊正在和一个男的吻得热火朝天,太辣眼睛。
敏儿走到尤骊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角。
“滚开。”男人凶恶地说。
“尤骊”敏儿叫到。
“敏儿,你怎么在这里啊?”尤骊拉着敏儿走开了。
刚走了几步,敏儿撞上了一个身材高大,衣装整齐的男人。
“对不起!”敏儿说着,只听见尤骊叫了一声。
“哥!”
“尤骊,跟我回家去。”男人低沉地说到,口气不容回绝。
“嗯,我朋友,敏儿。”尤骊指着敏儿介绍给斯穆。
“你好!”斯穆冷淡地说。看起来,敏儿是不记得自己了。
“你好!”敏儿礼貌地回道。
过了几天,敏儿打电话问尤骊的事有没有被他哥给败露了,尤骊说他并没有把这事说出去。
敏儿才知道尤骊有个堂哥。更巧的是,在她上班途中,居然遇到了尤骊的堂哥。
“你好!斯……。”敏儿看见电梯里的人,一时叫不出全名。
“我叫斯穆。”斯穆快速回答了她。
“出差?”敏儿见斯穆不再说话,就说到。
“没有,刚调到这里上班。”斯穆头也不回的说道。
是啊,一面之缘,没什么聊的,两人不再说话。电梯到了八楼,敏儿跟他道了声再见就走了。她走得很快,甚至没听见斯穆有没有跟他说再见。
敏儿觉得自己在面对斯穆时总是慌慌张张的,有些怕他。或许是看到他对尤骊的严厉吧,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怕,只希望彼此不再见面才好。
好在上下班途中,敏儿也再没遇到斯穆。
是啊!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笨蛋而已,又怎会吸引斯穆这种事业有成的上进青年呢?
或许是当时敏儿对斯穆太陌生了,没有太多的印象,才会这样觉得。
敏儿坐在草地上休息,看着树叶飘落,草地上奔跑的孩子在吹着泡泡水。一个个泡泡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了彩虹的颜色,七彩斑斓,美丽极了。
机缘巧合,一片落叶载着一个泡泡慢慢地落下。瞬间,泡泡炸开,化成了水粘在树叶上,一起落在了绿油油的草地上。
敏儿闭上双眼,觉得自己就是那一片树叶,承载不了泡泡的光辉,大地才是她的归宿。
“困了就靠着我休息一下。”斯穆拉过敏儿,让她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敏儿乖乖地靠着斯穆,享受着这片刻的阳光。
尤骊对她的伤,她铭记于心,可命运对她的惩罚也足够了。
想到尤骊对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她伤心透了。
那是夜店事件后的事了。
尤骊这女人,从夜店跟斯穆走后,有一段时间没跟她联系了。她打电话,发信息也不接。今天却约她出去桑拿,真是搞不懂她。
敏儿和尤骊来到桑拿室里,两人坐着,一边流汗,一边喝水。
“你这小妮子,皮肤还挺嫩的,跟读书时差不多嘛,细细滑滑的。”尤骊故意摸了一下敏儿的大腿。
“尤骊,别闹了。你最近还好吧,怎么跟你联系不上。”敏儿假装生气地问。
“没事,最近挺累的,在家闭关修养呢。这不,想你了,来看你了。”尤骊慵懒地说道。
“真的,我倒要看看你的小白骨爪有没有练得更锋利了。”敏儿才不信她能整天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好了,小神经,我去上个厕所。”尤骊披上浴巾走了出去。
敏儿继续喝些水,补充水分。感觉有些头昏脑胀的。
敏儿觉得自己被什么戳了一下,疼。
慢慢的,有些兴奋,这兴奋来得很快,就想跟着音乐走,跟着身体燃烧,无尽的喜悦充斥着整个神经,停不下来。
整个人在乱了一阵后,身体虚虚的,没有力气。接过一杯果汁,好像是橙子味的,很甜,她不喜欢这个味道。累了,慢慢的睡去了。
当时感觉有个人接住了她沉重的身体。
醒来后,她被绑在床上,嘴里塞了布,大润就在他旁边坐着。
“尤骊一开始就是在利用你,你现在已经被注射了新式毒品。”大润看着不可置信的敏儿,他能做的,就是告诉她真像。
“我和尤骊的老公——凯哥,我们一起贩卖毒品。尤骊在跟凯哥结婚前就沾染上了毒品,还替凯哥找买家。你是她的目标,只是碍于你们的朋友关系,她迟迟没有对你下手。直到昨天,他被凯哥逼急了,要是再找不到试毒的人,就拿她试,她才对你下手。”大润说着,把头转到一边,不想看到敏儿痛苦的表情。
敏儿的眼泪不停地流着,怪谁呢?自己交友不慎。此时,她恨尤骊,更恨自己的无知。
锥心的刺痛吞噬着她,又夹杂着一丝丝的兴奋涌上来,她痛苦得在床上翻滚。上帝也就不了她。
痛苦过后,敏儿昏厥了过去。
一次,两次,三次的试毒,让敏儿痛不欲生,如鬼一般,挣扎着。
“尤骊,你杀了我吧!”敏儿痛苦地在内心嚎叫着。她再次陷入了深渊。
敏儿痛苦的用头撞击着海绵做的墙,软软的,将她弹了回来。
“敏儿,别怕,有我在呢。”
“敏儿,敏儿,敏儿……”
呼喊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好温柔,好熟悉。她强行睁开眼睛,原来是在梦境中又回忆了那可怕的,暗无天日的日子。现在,没有海绵墙,只是斯穆厚实的臂膀。
斯穆紧紧拥住敏儿,想给她带来一点安慰,哪怕只有沙粒大点也行。
他记得,当他接到尤骊的信息后,他急忙赶往制毒老巢,警察已经在那里了。他看见奄奄一息的敏儿时,他抱起她,大声吼叫“医生呢?”
斯穆想,敏儿不该承受这样的折磨,都是自己的疏忽,都是自己的错,明明对她有种特别的喜爱,还假装不在乎。明明知道尤骊不是什么善类,还要把她留在她身边。
“该死的尤骊。”斯穆手重重的锤在了病房的墙上,惊醒了敏儿。
敏儿害怕,怕他也是尤骊的同党,吓得瑟瑟发抖。
“别怕,我跟尤骊不是一伙的。”斯穆安慰道。
敏儿看自己在医院,看见手上的针,她突然疯狂起来。
“我不要打针,我不要打针。”敏儿叫着,用手拉扯着手上的针水。
斯穆连忙去制止,心痛到流血。
连续几天,敏儿都怕打针,只有在打了催眠针后,才能给她输液。
戒毒的煎熬不亚于试毒时的痛苦。
徘徊于阎王殿门口几次,敏儿还是成功地戒了毒,只是她虚弱的身体再也不能像从前了。
斯穆陪她度过了这要命的日子。
其实,电梯偶遇,是斯穆故意的,自愿调到这里上班,这样他才能常常看到她。
等敏儿好多了,斯穆告诉敏儿,尤骊在戒毒治疗时疯了,家人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
尤骊受到报应了,可斯穆为什么要来照顾自己呢?
“我是个废人了,我愚笨、懦弱,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呢?”敏儿不明白地问斯穆。
“因为,这是我上辈子欠你的。”斯穆严肃地说。
“哦,我不信。”敏儿小声的说。
“你说什么?”斯穆没听到她的喃喃自语。
“没什么,送你一片银杏叶。”敏儿笑着说。
“为什么是这片叶子?”斯穆宠溺地看着敏儿。
“因为我上辈子就是一片纯洁的银杏叶啊!”敏儿回答。
看着即将落去的太阳,敏儿觉得自己就是这轮落日,快要坠落。又或者是一片被毒虫咬得千疮百孔的银杏叶,正要飘落。有大地的收留,树的依偎,足矣。
明天还会有日出,
明年还会再发芽,
还好,还有希望。
“姐姐,你手上的银杏叶好漂亮啊!可以把它送给我吗?”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伸着小手。
“这片是这个哥哥的,我重新给你一些更漂亮的。”敏儿说着就从衣兜里掏出几片叶子,留下了一片给自己,其它给了小朋友玩。
斯穆看着开心的敏儿。
傻敏儿,友谊摧毁了你,我早该勇敢的站出来保护你。你还不知道我爱你吗?下辈子我们一起变成银杏叶,一起轮回在天地间,天荒地老。
海滨公园里,最高的那颗银杏树顶端的那片银杏叶,正随风飘过树枝,缓缓落在了泥土上,她的旅行还没有结束,叶落归根,只是另一种重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