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第51集: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5)

        时间来到了元月十九日的傍晚,树林中,顾剑的坟前,已是暮色深沉;承恩殿里阿渡的住处,也已经点上了蜡烛。剪辑师特意把在顾剑坟前缄默不言的李承鄞,与在阿渡身边喃喃自语的小枫这两个场景剪辑在一起,以催化观众的情绪与震撼感。

        小枫呆愣愣地坐在了阿渡床前的脚踏上,失神地自责道,“这一切都怪我,是我害死了所有人,因为我爱上了顾小五……我早就知道,他不是我的顾小五,我的顾小五早就死了……可为什么?为什么又让我想起来?天神这是在惩罚我吗?……惩罚我,所以让我爱上同一个无情的人,惩罚我害死了身边那么多无辜的人,惩罚我,让我一直清醒而痛苦地活着……惩罚我,惩罚我……”

        1.因为顾剑像小枫的阿翁、阿爹、阿娘一样,死在了李承鄞的手里,阿渡也差点丢掉性命,小枫深感自责,在小枫心里,她的亲人,还有顾剑、阿渡,都好无辜,都怨她爱顾小五,才给她的亲人招来了祸患。所以,到了故事的结尾,小枫就怕李承鄞对自己痴迷的爱,害了无辜的豊朝和西州的士兵和平民,才伏剑自刎了。

        2.小枫说,他不是我的顾小五,我的顾小五早就死了,就死在我们在丹蚩成婚的那一天,而我,却还是傻兮兮地认定,李承鄞不会那么冷酷无情,不会连他的亲人顾剑都杀,还牵连阿渡。所以,现实狠狠地打了我一记耳光,叫我重新认清了这个现实。

        3.小枫说,她想不明白,天神为什么要让她想起来,言下之意,就是她还是想浑浑噩噩地活着,浑浑噩噩地爱李承鄞的。但是,她还是想起来了,小枫把这一切归咎于天神对我的惩罚,对我害死无辜的人的惩罚,在我重新爱上李承鄞以后,再叫我认清他的真面目,再叫我一直清醒而痛苦地活着,一生一世都要接受内心痛苦的凌迟。所以说,小枫她绝对不可能再在李承鄞身边待下去了,因为她会不由自主地爱他,对他好,而这又对不起她死去的亲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最后就是不肯受李承鄞的逼迫,宁可伏剑自刎。

        那么,李承鄞为什么会一脸的失落,出现在顾剑的墓前呢?根据前面的那个全景镜头来看,只有顾剑的坟墓,是新土,顾剑是被埋葬在当初含冤而死的顾家家族旁边,因为未能翻案,连墓碑也不能有。

        李承鄞这个一脸失落的神情,当然是假的,这一点,从后面他给顾如晦翻案以后,先是一脸沉重地和陈征说了不少话,又满面含笑、意气风发地驰马跑回东宫,投入小枫的怀中就能看出来。李承鄞之所以这样出现,当然是因为他不想失去能帮他斗倒高相、扳倒皇帝的柴牧和明月这两张牌,他还要利用他们父女两个。

        柴牧突然意味深长地瞥了他背后做出一脸失落的神情的太子一眼,然后,他转过了眼睛,凝视着自己义子的坟墓了。柴牧在太子来告诉他,他会杀顾剑的时候,就知道,太子是多心狠手辣的人了,柴牧还很聪明,自然也明白,太子这个杀人凶手出现在这里,还一脸的惺惺作态的理由。

        柴牧后知后觉地发现,太子之所以昨晚派人来向我传递明月已经有孕,不肯出宫的消息,就是为了支开我,让我不要在他射杀顾剑的时候掣肘于他;太子之所以毫无忌惮地射杀顾剑,就是因为明月已经告诉了皇帝她有孕,她是不可能反悔,离开皇宫的,而明月就是他捏在手里的肉票,他才不怕我对他怎么样。

        柴牧心中,百感交集,因为顾剑的父亲顾如晦,就是死在元月十八日的晚上(明月的那封假血书,上面写着“正月十八飞鹅毛”),没想到,顾剑竟然也死在了元月十八日的晚上;更让柴牧想不到的是,就是因为他非要利用太子帮顾如晦翻案,才让顾剑在他的父亲死在皇帝手中以后,又死在了太子手里——我为挚友翻案,又有什么意义?!

        至此,柴牧扳倒高相,就只剩下了一个理由,就是出于对皇帝的忠心,就是“清君侧,诛佞臣”,柴牧开始防备太子,却对皇帝掏心掏肺。编剧非得叫柴牧这个推崇所谓的“家国大义”的伪君子自打脸不可,所以,他死在了他一辈子对其忠心耿耿的皇帝手中,还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元月十九日的晚上,入夜后,永娘又捧着一碗粥,来劝太子妃用膳了。永娘哀求道,“太子妃,喝一口吧。”小枫因为顾剑死去、阿渡差点死去这一事实,因为认清了李承鄞的真面目,因为极端的自责与忏悔,她彻底关闭了自己所有的感官,听了永娘的话,就像是没听到。

        这时,李承鄞带着伺候他的小黄门,慢慢地走了进来,来瞧自己的心上人了,永娘赶忙迎了过去,李承鄞则一直凝视着自己魂飞天外的心上人,然后,他又转过了眼睛,瞧了昏迷不醒的阿渡一眼。李承鄞当然知道,阿渡对小枫的意义——当初,我遇刺的时候,小枫在叫赵良娣来照顾我,她就只守着阿渡,彻底不理我了;昨晚,小枫还为了阿渡的性命,跪地苦苦哀求自己。阿渡受伤昏迷,我的心肝她一定是急坏了。

        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李承鄞不是早上的时候,刚刚对小枫撂下狠话,说,“那就恨我吧!恨,总比视而不见的好”,那为什么,他早上去上了朝,然后出了宫去“安抚”了柴牧,一回宫就来找小枫了呢?而且,他又穿上了他那件一想讨好小枫,必会穿上的白马王子装,这便说明,他早上的那句话,只是一句气话,李承鄞还是想要唤醒他从前给小枫的好感,缓和与小枫的关系的,李承鄞根本就不想让小枫恨他,根本就很怕小枫恨他。

        不过,极具讽刺意味的是,服装师终于让小枫穿上了与李承鄞一直以来喜欢在小枫跟前穿的这件衣裳相配套的情侣装,而且,还少有的同框了。服装师借此暗示,在李承鄞心中,他觉得他是在爱小枫,对小枫好,让小枫对他产生好感的举动,对小枫而言,全都是伤害,全都是仇恨。因为小枫就是穿着这身衣裳,先见到了阿翁的战甲和战盔,又亲眼目睹顾剑惨烈地死去,还有阿渡差点死去的事实。

        小枫一生悲剧的根源,不是她是西州的九公主,而是她发自内心地爱上了李承鄞,她给李承鄞的无欲无求的爱,让李承鄞根本就离不得她,不肯放过她,一味地强求她。珞熙和永宁也是公主啊!她们就实现了与小枫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一个是天然呆,虽然波折,但因为遇上了好男人,得到了世俗的幸福;一个绝顶聪明,决计与世俗和权力彻底决裂,得以善终。小枫一定要和亲中原吗?其实并不是。因为小枫有好几个主动愿意和亲中原的姐姐,西州王在小枫逃婚以后,就表达出这种态度。丹蚩被灭,反而用不着小枫来和亲中原了,但就是因为小枫甩不掉李承鄞,才让她一生的悲剧命运被天神注定。

        李承鄞只瞧了阿渡一眼,就又转过眼睛来,凝视着自己的心上人了。李承鄞看到,我的心肝,竟然坐在了冰冷坚硬的脚踏上,昨晚闹了那么大一场,她连衣裳也没换,头也没梳,发髻上,还戴着那支顾小武给她的、带血的花胜,不管谁来,她都理也不理,彻底关闭了所有的感官。李承鄞便认定,小枫除了为阿渡着急,更是为了顾小武的死而伤心呢!

        不过,出于对小枫的爱,李承鄞并不会因为小枫为顾小武伤心而不放过她。昨晚,他看到顾小武给小枫递上了那支花胜,小枫把它簪上的时候,他都露出了白眼狼王的神情,恨不能要吃人了;可是今晚,那支花胜还明晃晃地簪在小枫的头上,用以代表着小枫是顾小武未亡人的身份,李承鄞却什么也没说,更不敢去把它硬拔下来。因为李承鄞已经对小枫恢复了孺慕与敬畏的情绪,他早就变回了小枫的儿子。因为李承鄞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小枫的身体不能有事。

        李承鄞问道,“她这样几天了?”永娘赶忙道,“从阿渡送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

        这里出现细节,李承鄞问的,是“她这样几天了”,这个问题,针对的是李承鄞早就知道的、小枫一直不用膳这件事,李承鄞很着急,昨晚在诱杀顾剑之前,他还特意劝过小枫,好歹先吃饱了再生气,再恨我。

        李承鄞是从他埋在承恩殿的眼线那里得知,小枫不用膳的,永娘并不清楚此事,所以,永娘的回答,就不是太子妃多久不用膳了,而是太子妃这样呆愣愣地坐在这里,究竟有多久,她回答说,“从阿渡送回来以后,就一直这样。”——太子妃已经这样坐了一整天。

        李承鄞当然知道,永娘说的是什么意思,所以,他又瞧了自己一直呆愣愣地坐在那里的心上人一眼,又明确地问道,“吃过东西吗?”永娘也急坏了,她赶忙摇了摇头,回禀道,“连一滴水都没有喝过。”

        从时间轴上来看,小枫是元月十五日的晚上回到东宫的,当晚昏迷不醒。元月十六日早上,恢复记忆的小枫就不想用膳了,不过,小枫在被永娘和侍女们服侍着沐浴更衣之前,她应该吃过些什么,否则根本扛不住。元月十六日晚上,李承鄞强奸了小枫,然后,第二天,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小枫,开始不肯用膳,但是水还是用过的(李承鄞所说的“你整天颓丧在宫中不吃不喝”,应该是一个夸张的说法,侧重点在“不吃”;永娘刚刚也说了,今天太子妃“连一滴水都没有喝过”)。

        一直到元月十八日晚上,她亲眼目睹顾剑惨死,阿渡差点死去,使得小枫在元月十九日这一天,彻底地关闭自己所有的感官,彻底地不吃不喝了。至此,小枫已经三天没有用过膳,一天没有用过水。所以,李承鄞听了这样的话,是彻底地急了,他又大大地喘了一口气,瞧了向自己禀报这个消息的永娘一眼。

        小枫还是继续关闭自己所有的感官,对任何人都一理都不理。李承鄞急坏了,愁坏了,他走了过来,拉了自己的心上人一把,小枫立刻一把把自己的手臂扯了回来,她才不肯搭理李承鄞。

        李承鄞见小枫这么不配合,不想理他,又立刻瞧了侧坐在自己面前,那支带血的花胜还明晃晃地簪在发髻上的心上人一眼。李承鄞下意识地就心里面难过,但是出于对小枫的爱,他还是更看重小枫的感觉,小枫的身体,于是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温柔劝道,“休息一下,少了你,阿渡也不会死,可如果你再这样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原来,李承鄞来拉小枫,是想让小枫回去休息的。而且,李承鄞以阿渡不需要你的照料为理由,来劝自己的心上人,他是觉得,东宫里有的是宫娥来替你照顾阿渡,你还是不要在这里死扛了——他想让自己的心肝,回自己的寝殿去,先好好地梳洗、用膳,再饱饱地睡一觉,等明天,你再来照顾阿渡,今晚就叫宫娥们替你,行吧?

        太子妃一甩开太子的手,永娘立刻就有点害怕,她怕太子妃这么明晃晃地不给太子面子,太子会发怒,进而坏了太子妃的恩宠,危及太子妃的地位。但是永娘见太子受了这样的委屈,还在劝太子妃回去用膳,休息,才放心下来,一脸担忧地瞧着自己的主子了。

        永娘也终于彻底认清了太子待太子妃的情意——他先是丝毫不计较太子妃失踪这么久,可能与其他的男人有沾染,非要来进幸太子妃;又在太子妃故意给他没脸的时候,还能毫不在意,这便说明,太子把太子妃看得比自己还重,他在太子妃面前,才不在乎自己太子的体面。

        当初,李承鄞遇刺的时候,小枫就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照顾了李承鄞和阿渡三日夜,这又不是小枫第一回这样,她自然是不在乎。但是,小枫还是不肯搭理李承鄞,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李承鄞是心急如焚,他开始怀疑,小枫有可能是在故意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以寻死来为顾小武殉情。就算她不是故意寻死,他也承担不起小枫可能由此死去的风险。为了他最最看重的小枫的身体,为了让自己的心上人能活着陪着自己,李承鄞见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于是他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又立刻回过头,拿过了永娘捧着的、放着粥碗的托盘。

        李承鄞又靠近了自己的心上人一点点,然后,他就开始思虑如何逼着小枫把粥喝了,他那么聪明,只想了一下下,就有了主意。李承鄞紧紧地抿着嘴,拿出了他解前朝难题时的态度,把托盘递了过来,说道,“把粥喝了。”见小枫还是没有丝毫的反应,他开始威胁小枫,“如果你不喝,我就立刻派人把阿渡抬走,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当初,李承鄞非要在承恩殿留宿的时候,就曾经嬉皮笑脸地拿阿渡“要挟”过小枫,不过,他说的是,“阿渡要是闯进来,母后要是罚她,或太皇太后要罚她,我就真保不了了!”小枫还立刻顺从了他的意愿,上床躺下了。所以说,李承鄞拿小枫看重的阿渡来要挟小枫,早就已经耍得驾轻就熟。

        这里是对原著小说的改编。书枫是在照顾阿渡的时候,捧着冰过廊桥,因为下雨打滑,不小心摔到了头,小枫还觉得不要紧,只是出了一点血而已,没想到的是,小枫当晚就开始发高烧。书鄞听见了,急得要死,立刻就派人把阿渡挪了出去,说都怨阿渡,把病气传染给太子妃,太子妃刚刚养好了病,不能再病了,然后阿渡就真的被挪了出去。小枫不肯服药,不肯用膳,书鄞才退让了,把阿渡又送回了小枫身边。

        小枫明明听到了,但是她还是不想搭理李承鄞,不想配合李承鄞,于是还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李承鄞见小枫这样,开始发怒,他下令道,“来人!”说着,他立刻站直了身子,收回了手里的粥碗,一副我才不是求你,你要是不听我的,我马上就会这么做的姿态。

        小黄门们赶忙走了过来,听吩咐。李承鄞冷冷道,“把阿渡抬出去!免得她把病气过给太子妃!”这一点,剧鄞和书鄞倒是挺像的,他们都喜欢打着为小枫好的名义,来伤害小枫,逼迫小枫。昨晚他诱杀顾剑的时候,就是打着我在帮曾经欺君的你在皇帝面前过关,稳住你的太子妃位的名义,可是,小枫才不在乎这个太子妃位。

        李承鄞知道,他昨晚刚刚杀了顾小武,阿渡的性命是顾小武不计较自己的性命,才保下来的;李承鄞以为,在小枫心中,除了顾小武,唯一看重的就是阿渡了——所以,我拿阿渡来要挟小枫,最有效;小枫也一定会相信我的决断力和执行力,既然昨晚我已经差点杀了阿渡一回,今日,我就能再杀她一回!这时候的李承鄞,是真的急了,他心急如焚,已经顾不上像上次一样,拿皇后或太皇太后当幌子了,他直接以自己太子的威势来恐吓小枫,为的就是逼迫小枫就范,好让自己的心肝活下去,你一定要活着,只有你活着,我才能说你陪在我身边这件事。

        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就是李承鄞他是真的在发怒吗?他是真的要杀了阿渡吗?我觉得并不是,他是在假意发怒,他是在欺骗小枫,威逼小枫。要不然,他不会在看到小枫那么着急咽下那碗粥的时候,那么心疼,戏都要做不下去了。要不然,他不会在小黄门过来挪动阿渡的时候,还把那装着粥碗的托盘,递在小枫的面前——他就是想让小枫用膳而已。

        李承鄞一叫人,好几个小黄门走了过来,小枫当然就听到了,她再也无法关闭自己所有的感官,对太子不理不睬了。小枫瞧了一脸怒容的太子一眼,她是真的信了,太子就是发怒了,他也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我要是不按照太子所说的做,被顾剑用性命保下的阿渡,又会被太子害死!

        眼见着小黄门们走过来,就要把阿渡搬出东宫,小枫又不傻,她当然知道,太子之前所说的,“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指的是重伤的阿渡会得不到应得的救治和照料,就此死去。于是,小枫先是一脸惶恐地身体往后倒退,她不得不用手撑在了阿渡的床上,然后,惟恐阿渡会死的小枫,一把抢过了李承鄞还递在自己面前的粥碗,此时,这碗粥对小枫而言,就是阿渡的性命,她慌慌张张地把它抢了过来,抢过来的时候,还把不少粥漾了出去。

        然后,小枫也顾不上这碗粥的冷热了,顾不上自己喝粥时的仪态了,她向太子表达出自己最最急迫的心情,最最实在的行动,以表明自己已经顺服太子、只求饶过阿渡性命的意志。永娘见到自己的主子怕成这样,在受人胁迫的时候,这样惶恐不安地吃粥,心疼得要死,好在,永娘向来细心,这粥她是凉得正好入口的时候,才给太子妃递上来的,太子妃应该不会烫着。

        小枫一边开始喝,一边就恨得瞪了李承鄞一眼,因为她是为了无辜的阿渡才顺服了太子,要是太子只来虐待她,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地对自己的仇人认输、投降。

        小枫已经饿了好几天,她一进食,胃里面就翻江倒海地犯恶心,根本吃不下去。于是,小枫又恨恨地闭上了眼睛,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把这恶心往下压,把这碗粥往下咽,她知道,她必须要把粥吃完,才能让昏迷不醒的阿渡得到应得的救治和照料,才能保住阿渡的性命。

        李承鄞见小枫这么恨他,这么恶狠狠地瞪他,一丝情绪上的波动也无,他只顾着确认,自己的心肝有没有用膳去了,他怕小枫会饿死。但是,当他看到小枫那么犯恶心,还在硬逼着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咽下这碗粥的时候,李承鄞就开始心疼起来了,他的面色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他觉得小枫是受委屈了,他觉得他逼小枫逼得太紧。

        所以,李承鄞在达到了小枫不会死这个目的以后,就没有再故技重施,逼迫过小枫做任何别的事。李承鄞没有对小枫说,如果你敢逃走,我就杀光在承恩殿伺候你的人;更没有说过,如果你不生下我的子嗣,我就会杀死阿渡——这说明,李承鄞又重新对小枫划定了新底线,就是我只要求你活着,他把制止小枫逃走这件事,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更说明,李承鄞开始主动交出他与小枫之间的主导权,从此刻开始,在他与小枫的关系中,小枫成了主体,他是客体,向来只有他这个客体讨好、顺服小枫这个主体的份儿,而小枫,除了活着,他没有任何别的要求。

        小枫终于味同嚼蜡地把粥用最快的速度咽完了,被吓坏了的她,把粥吃得浑身都是,嘴角也有残余的粥在往下滴,小枫咬着牙,低着头,把空了的粥碗交了回来,然后立刻用手背抹了抹嘴——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尊严、所有的体面,只为达到太子的要求,保住阿渡的性命。此时的小枫,完全成了李承鄞手里的提线木偶,只要李承鄞一来要挟她所看重的阿渡的性命,李承鄞让她做什么,她都会毫无尊严、毫无体面的照办。

        李承鄞眼见着自己向来爱重、孺慕的女人,被自己逼成这个样子,他又受到了锥心的反噬,眼泪立刻往外涌,于是他立刻无奈地扬起了头,瞧了瞧天,抿了抿嘴,最后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叫平定下自己的情绪。

        小枫还是不肯看自己的仇人一眼,她垂着眼眸,做出了拒绝的姿态,说道,“我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这里出现了一个细节,就是小枫虽然是在拒绝李承鄞,但是她说得还是很客气的——她说,你不是要我吃粥吗?我已经达到你的要求了,你是不是满意了?现在可以走了吧?——小枫没有像从前那样,命令李承鄞(参照她叫李承鄞停止射杀顾剑时的态度),更没有对李承鄞吆五喝六的,因为她怕她会激怒李承鄞,让李承鄞再来害阿渡。

        李承鄞当然知道,小枫是嫌弃自己了,他出现在小枫面前,就是惹得小枫讨厌,就是让小枫犯恶心,就像是当初他俩在浴佛节的时候,为了小枫出现在朱雀门的事假意大吵一架,小枫呵斥他,要和他各不相干,他知道小枫要就寝了,立刻走掉一样,李承鄞当然会立刻顺服小枫的意志,免得小枫难过,虽然他很想瞧着自己的心上人,待在自己心上人的身边。

        李承鄞又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开始觉得自惭形秽,自己专会惹生母厌弃,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不过,李承鄞还是没有忘记,他最最看重的事——小枫的身体不能有恙,于是他又做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咬牙切齿地演戏,他继续威胁小枫道,“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哪一顿饭没吃,我立刻派人把阿渡抬走!”说完,他就把托盘交给了伺候小枫的永娘,转头就走了。

        小枫又听到李承鄞的要挟,又见识到李承鄞白眼狼王要吃人的真面目,立刻抬起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瞧了他一眼。

        不过这里出现了细节。1.在背对着小枫的地方,李承鄞露出了一脸委屈、怏怏不乐的真实表情——他才不想要挟小枫,他也不想让小枫怕他,但是,此时的李承鄞,除了这个办法,已经对小枫无计可施了,他只能来硬的,以保住挚爱的性命。所以,他用最快的速度在挚爱面前走掉了,他怕自己会失态。

        2.之前,李承鄞明明对小枫有两个要求,一是用膳,二是休息,可是他见到小枫失去了所有的自尊、所有的体面,只为达到他的要求的时候,他就怕了,他忘了他想让小枫休息这件事,直接就走掉了。而且,在离开小枫以后,冷静下来的他,也再也没有因为此事再来要挟小枫,因为他想满足自己的挚爱守着阿渡、照顾阿渡的心愿——上一次阿渡生死一线的时候,小枫不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吗?

        李承鄞是怕了小枫,小枫何尝不是怕了李承鄞呢?在李承鄞走掉以后,小枫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她是一脸的惶恐,又如释重负地垂下了头——还好还好,阿渡的性命保住了,李承鄞也终于走了,他对我暂时没有别的要求,我可以守着阿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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