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岛先生什么时候搬离城际饭店的,李笙磬并不知晓。只是从那日后,她就再没见过这个温慈的老人,正直的绅士。
福岛给她的红包装着两千日元,那时候李笙磬并不知道两千日元是多少人民币,但这小小心意却给了她无尽鼓励。而无论多少年,她都小心收着它,收着福岛先生的话。
她遇见福岛,不过萍水相逢,并无深交,从此再无交集。而福岛,不过小小善意,随手点亮一束光,却让李笙磬一辈子不曾放弃……改变命运,过上自己心里想的那种生活!
图书馆,学校,饭店,李笙磬每天疲于奔命。她坐在成考课堂想着昔日好友正在备战高考,而她走在这条漫长的弯路上,拼命抓住每根稻草向上攀爬,能爬一寸是一寸。
忙碌自然是好的,只怕空气突然安静,怕看着他背影,嗅到他白衬衫透出来的香味,也怕搬桌椅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最最最怕,夜深人静失眠,还不停地猜,猜他的怀抱到底会不会属于她……
她一遍遍脑补,他会突然从背后紧紧抱住她,下巴贴着她脖颈,低声同她表白:“李笙磬,我喜欢你。”
甚至,当她这种暗恋和焦灼达到顶点的时候,甚至想过,不管不顾冲过去,抱住他问他到底为何对她好,却又若即若离?
若即若离,每当他们的关系暧昧不清的时候,就感觉他正慢慢远离。而当她认定自己误会这段关系的时候,他又靠过来,做些暧昧不清的事情。
他们中间隔层纱,想看看不清,想近不敢近,想远还被牵扯,就这样若即若离,忽远忽近……
李笙磬感觉自己马上要疯掉了。哪怕她将这些感情都尽数写进小说,也没办法排解一二。
这天下晚课已经半夜十点,她随着人流涌出来,果然看到姜书玄巴巴等在地铁口。
“不是说不用接我吗?现在时间又不晚。”笙磬克制着心中欢喜,假装推脱。
“没事,”姜书玄习惯性把眼镜向上推了推,看到笙磬双手抱着胳膊,问她,“你冷吗?”
笙磬立刻摇头,却还是没有抗住刺骨凉意,打了个冷颤。十月的沈城,早晚凉中午热,她怎么就不记得给自己带件外套呢。姜书玄也只穿件T恤,没想到他非常自然的将双手搭在笙磬胳膊上,来回搓着。
被姜书玄掌心的温度电击全身,笙磬垂头看他胸口微微起伏,洗衣液的香味一股脑都扑进她鼻子里。她脑袋嗡地就一片空白,呆呆立在原地,没有推开他。
姜书玄双手抱着笙磬胳膊,依偎着她向前走,只要笙磬微微一动,就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在别人看来,他们就是情侣。
李笙磬根本不懂,不懂那些恋爱规则。他们现在的关系她看不透,离不开,又不敢向前……
她一路大气不敢喘,压制着胸口不断扑腾的小心脏,等姜书玄开口,开口拒绝她或确定他们的关系,可一直走到寝室门口,姜书玄也没提只言片语。
而李笙磬,她能主动去问吗?她也没有……
又是半宿无眠,第二天姜书玄休息,并不在寝室,应是回家了。笙磬一天都心不在焉,不停看手机,奈何手机就是没响过,唯一一条短信,还是10086发来催话费的。
第二天楼下婚宴,姜书玄被调到宴会厅帮忙,又是一整天没有消息。
总之他在的时候,给她男朋友的错觉。他不在,他们又没有一丝粘连,只剩她一人心心念念……
过去二十年没有对任何男生有过好感的李笙磬,从没尝过爱情滋味的李笙磬,离疯掉只差一根弦的距离。只要这根还算理智的弦绷断,她就该进疯人院了!
如果说能让两个女人决裂的话,应该是因为互相交换了心事或者秘密。而能让两个女人关系越来越近,大多也是这个缘由。
程雪跟李笙磬八卦多了,她们两个竟然越走越近。虽然李笙磬太过独来独往,下班天天捧着书,要不就是写她所谓的小说。她是这些服务员中鹤立鸡群,大张旗鼓努力的那个人。不过李笙磬还真不让人讨厌。而对于程雪来说,人各有志,她也确实看不上李笙磬的努力。
程雪见笙磬又满脸愁容趴在上铺翻书,抢过来一看是《简爱》,撇撇嘴把书扔回去:“我想撸串,去不去?”
“啥?”笙磬有些意外,不过看她漂亮的黑眼仁没有滴溜溜转,还颇为真诚的样子,好像有什么心事,这才放下戒心。
她盘算着兜里的生活费,撸顿串还撸得起,况且她心里也乱糟糟,又空洞洞的,竟然点头答应了。
这次李笙磬学乖了,多穿了件衣服。沈城的傍晚和中午冰火两重天,中午热浪还在,傍晚就薄凉如水。
还是在城际饭店后身的胡同,还是这家串店。这里的烤串味道最好,人满为患,老板只能不断加桌,点的东西还要催三遍,过半小时后才能上来。此时桌上的毛豆花生已堆起小山。
程雪直接要了一打老雪,李笙磬惊得合不拢嘴:“你咋了?”
“失恋了。”程雪轻描淡写,“啪”将瓶盖起开,泡沫就全部顶上来,流了满桌子。她紧忙放下酒瓶拿餐巾纸擦,却越擦越多,索性就把纸一扔,也不去管它。
“啊……”笙磬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她见过程雪男朋友,大她六七岁样子。经常开车接她出去玩,赶上休息日,程雪一出去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回来。
这人看上去有些流里流气,不是李笙磬喜欢的类型。不过她心里也知道,社会上吃得开的大多是这种人。
“为……为啥啊?”
“不合适呗。”程雪眼睛暗了暗,无所谓道,“一个男人而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姐还能找到更好的。”
“真洒脱。”笙磬低下头,端起杯子咕嘟咕嘟一口气将酒喝个干净,啤酒上涌的气体顶着她胃部,不觉打了个嗝。
“哎,姜书玄就不错。”程雪眼睛骨碌一转,“真的,沈城本地户口,家里有房子,听说又买一套。除了没啥钱哪都好,不过在沈城有房子就行。”
“房子真这么重要吗?”
“我去,你……”程雪气得说不出话,“有套房子起码少奋斗二十年。我爸把我养这么大,不是让我去跟男人吃苦的。”
“也对。”笙磬颓下来,“不过我俩真没关系。”
“啧啧啧,”程雪眯着眼睛撇着笙磬,“别装了,谁不知道谁啊。你俩天天腻歪,你告诉我没关系?”
“真,真没有。”笙磬使劲摇头,有些语无伦次,“我也没谈过恋爱,不知道现在算不算。反正,反正姜书玄就没说要和我谈恋爱。他就老帮我干活,互相帮忙吧。”
“你没谈过恋爱?”程雪像发现新大陆,惊讶地瞪着笙磬,“我天,现在还真有你这么纯洁的孩子?”
“啊?”
程雪饶有趣味地看着李笙磬:“那你喜欢玄哥不?”
笙磬一口酒呛在嗓子眼,捂着嘴囫囵吞下去,酒水就从嘴角流出来。
“也许喜欢,我也不知道。”
“你还不知道?”程雪有些兴奋,“你这表情就是动心了。”
笙磬盯着程雪看了好几秒,看她样子确实不是在嘲笑她,索性就不憋着了,趁着酒意一吐为快,把这些日子堵在心里的疑惑全倒出来。
“也许是我一厢情愿,我现在把不准他对我什么意思。”
“他肯定在追你,要不他怎么不帮我干活,不帮陶安然干活,偏帮你?”
“要是这样,他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不应该是男生先跟女生表白吗?至少明明白白确立关系。”这些话憋在李笙磬心里太长时间,真的折磨死她了,说出来好受多了。
“按理说是这个理。不过玄哥那人就那样,你看他做事就能看出来。这人有点艮,跟陶安然有的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