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分析应该是有私人恩怨,不然全国通缉就算他有通天的本领也难逃一劫,他自己都说过共产党要找基本跑不掉。那样绝对会找到我头上来,但一直没找却要置他于死地,肯定见不得光。
小庄一直说愿意上军事法庭,师傅也问当时签字为啥没手续给他?我当时也问过,签字画押还交了钱,啥都没有。他当时根本都没觉得是问题,只说没给他,结果也是在骗他,太可恶了!
师傅感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想起他说去月南几年能搞一支军队,他总是太乐观。那个毒贩难道不是要利用他?能对他有多好?能给他啥?能信任他几分?他不是在别人嘴里抢食?那些人不是都在逐利?
小庄说是当年放过了他一码,毒贩说没见过他这种当兵的,那又如何?无利可图的事打死都不会干。我在担心的过程中又希望他能多长几个心,又相信他的聪明才智,很矛盾。
快两天没音讯,我心里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师傅算了之后没那么慌了,但还是担心。只是知道担心也白搭,听天由命,我毫无办法。如果他一开始就出事翘了,我也欠不了这么多钱吧。
命运总是厚待我,给我的都在我承受的范围内。一天又一天,我已经过惯了穷困的日子,以后都有后遗症了吧?我会不会有很多钱的一天啊?那主要取决于小庄了,但可能一辈子都不配呢。
最对不起的就是幺儿,没给她创造更好的条件,以后婚恋可能要被欺负。我都想好了,只要小庄不死,要是来了从庆,我就跟孩子爸摊牌,以发自内心的不希望他被牵连的愿望和他谈离婚,我不能拖累他。
我们很久没说过话了,这样也没啥意义,每天都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冷若冰霜。
15号一早6点就醒来,辗转反侧心急如焚,觉得时间好难熬啊。还好6点半发了他的一张自拍过来,黑乎乎的环境,还是穿的出逃的那一身衣服,啥也没说,发个图表示他还活着吧。
我怀疑小庄没和他所说的毒贩接上头,在当流浪汉?就算接上头,也没他说的那样对他信任。现在处境这样艰难,落井下石都有可能。
心都揪紧了,没法缓解把找师傅的录音一遍遍放来听,听到他肯定的说卦考得很好,改好名字不用担心。
那些要害他置他于死地的,还有可能是要黑他那四百多万吧?让他死,或者不死也弄成残疾傻瓜,没有好报的。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何不给我他亲朋的联系电话,一直在想如果联系不上我要找的第一个应该是尧大队。他前后发了两段尧大队的视频,是在见湖公安局还是派出所?到时去找,最迟国庆节吧,平时也没时间。
但小庄没音讯我可能也撑不到国庆节。这么多天了,我一直感觉像做梦一样不真实,真的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他就这样脱离了正轨,成了一个他说的出去就是个恐怖分子的结局。
他没有身份,没有钱,没有工作,以后生个病都只能等死,他咋办?我咋办?我们咋办?
他出去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除了卖命就是刀口舔血,我哪里还能见到他啊?见不到他活着还有意义吗?焦虑到爆。
(五)
把算过的详情发给小庄,让他一定记住改名字。他发信息来说他很好,过几天应该就安定下来了。
安定下来是啥意思?我信他个鬼,好能不给我联系?他那种话痨能不事无巨细给我汇报?但我担心也没求得用。
晚上莉喊吃饭,我给她讲了点,说去了国外。之前给老王讲都吓住不敢和我联系了,我也怕吓着她,但愿她不会放在心上。
莉说她觉得小庄如果真的爱我会这样拖累我?我傻不拉几的想,他是怕他死了我会孤苦一生,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我一定不能垮掉,再苦再难都比小庄在外面好得多。我还能等都他不?这样的等待还有多久?一天天老去,终身都可能等不到他。头发大把掉,不秃也白了头。
以前每次找他扯皮分手都要出事,应验了好多次,还是死性不改。五月拉黑他分手,十多天没联系,这次出大事,多的钱都花出去了,人也没了,这叫人财两空吧。
那次拉黑后也没念佛母准提神咒了,没想到这么恼火,从他说北京陈都来人了那天重新开始给他念,但没来得及。
十天了,一直觉得不真实,云里雾里像是做梦一般。好多次给我这样的感觉了,从第一次出事到现在。一次又一次,都不知道自己是咋个挺过来的?这次我能不能熬过去?太折磨人了,我都不敢去想。
小庄有各种各样的可能,不管哪一种可能都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愿赌服输。以前没联系,我这儿都是80集电视连续剧飘过,这次过去800集了。
担心他被抓,担心他被毒贩认为是卧底,直接害死他。虽然知道他很聪明,但一个人单打独斗势单力薄,多半没啥好事跟到他。
我真的只想跟他厮守,啥都不要,但也知道不可能了。着急也没用,都是命。
给莉讲,她评价就像听故事一样,要是她早就放弃了。我说“你是没遇到这样一个拿你当命的人,如果遇到,你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她说她还做不到,我感觉我就是讲义气吧,走到今天一次又一次真的特别累,也累了三年了。
每次联系我都怕是最后一次,从小庄出事开始一直怕。心成了碎片之后再也还不了原。每天每时都靠他的信息续命,但没了任何消息。
脑子里一直在想等到国庆节去见湖,找到他老家打听他家人的消息,我需要一个倾诉的渠道,也要让他们知道他最后和我联系之前他的情况,就算他死了,也要让他得到他家人的理解和体谅。
满脑子都是他死了我该如何度过余生?我觉得我不会死,我要这么早死了没人思念他,他也就真的没了。
可是我会过得好痛苦好难过啊!想把和他认识的点点滴滴写下来,也觉得无从着手,只有一些像流水账的文字。
快三年了,太多的回忆,太多的过去,太多的担惊受怕,也太多的开心快乐。
我怕和他的聊天记录就像和小兵的记录一样,最后也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也不会再联系小兵了,联系不上他,也怕牵连到他,但愿今后那个单纯耿直靠谱的三东孩子一切顺顺利利。曾经许下救小庄欠的钱我来还,恐无践诺的机会了。
(六)
和小庄闹了那么多次分手,我没有最后决绝,也是因为他还没完美的解决他的事情,哪知道他的事情越闹越大,无法控制到今天再也无法回头。
前年这段时间,他在蟹佳湾深度昏迷的时候,也是夜不能寐,常常哭醒,心如刀绞的每时每刻还得装出一副完全没事的样子,不动声色该干嘛干嘛。
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他苏醒后给我电话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而今,我觉得那时的联系都是那么幸福啊!过去两年了,历史重演,我也无法想象明年的今天,后年,五年十年之后,想起今天的困苦,又是何种心情?
自认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那受过的这么多痛苦又有怎样的幸福来抵消?或许我这样的人本来就不配得到幸福吧。就算崩溃也只能躲在一个安全的角落里独自舔抵伤口。即使最坏的结果,我也不后悔。
7月20凌晨发了一句“不成熟男人的标志是可以为了理想壮烈的牺牲,成熟男人的标志是可以为了理想卑贱的活着”下午两点多他回信息说他现在就想活着,在那儿没人敢欺负他。
但我还是担心,叮嘱“不要轻信别人。”他说世界上只信我,可我没用啊。
农历六月十九观音菩萨生日,十八晚上去庙上烧子时香。我按师傅说的在地藏王菩萨前用十六块改 名,在功德簿上改好他的名字,再捐三块功德然后烧香。我只祈祷他能平平安安的活着。
又开始支部书记培训。前两年培训,小庄都给我打电话,赖着不挂。17年培训时还没出事,我记得他说要和我合伙买房,以后工资都放我这儿。而今天,连他在哪儿我都一无所知。他好不好,过得咋样?累不累?心情如何?
我感觉特别特别压抑,不能呼吸,很多时候都需要长长的吸一口气。像溺水的鱼,撑不了多久了。
一次又一次次觉得扛不下去了,但一次又一次爬起来。再难,也没他难;再苦,也没他苦;再伤心,也没他伤心;再委屈,也不及他万一。
我还能自由出入,平安顺利工作,照顾父母,身体还算健康,就算负债,也是在能力范围,不至于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不至于无片瓦遮头,不至于身无分文流落街头。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他对我的情谊从未改变,在他心里,我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撑。
多年来为国家付出一切换来亡命天涯的憋屈,以及家人不闻不问的摒弃,都在他心里刻下深深的伤痕。不知他要多少年才能重建心理健康?十年?二十年?穷尽一生可能都无法释怀。
仿佛他身处惊涛骇浪,而我在岸边爱莫能助。这一生也许有缘无份,再无相见可能,但曾经拥有这个真正的男人,似乎已经足够余生回味。
我做的一切从未后悔,也不遗憾,努力了,只是命运安排。世事难料,谁知道明天?
其实我也一直做好心理准备,等他们有一天来找到我,让我更清楚了解此事内情,只是我仍然相信小庄不是坏人。
我常常想象他这次逃亡前,那三个人奉命去害他的场景。我要好好活着,相信他也会好好活着,尽管我无法联系上他,尽管生死未卜。
就象当年他妈妈不见了时,他说不可能一个人就这样没了吧?就算现在他不在,就算心里焦虑万分,也舍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