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哪里?四周的黑暗使我异常焦虑。 身体虚弱无力,脸好疼头也好痛,试图回忆的想法被中断,大脑一片空白。
“若龙,别紧张”一个女孩子轻柔的说:“张叔叔一定可以做到的。”随即一双灵巧的手,把我眼前的纱布一层层解开,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在朦胧和不安中适应光明。一个长发飘飘,面容俏丽的女孩出现在我眼前“若龙,看的见吗?”我没有回答她,仔细的观察这是个什么地方。昏暗的灯光,简陋的设施,灰白的床单,看上去像是个并不洁净手术室。在女孩子身旁有一个穿着灰白色大褂的中年男人正在神色紧张,惶惶不安的看着我。
“若龙,你看的见我吗?”女孩子再次的询问使我的目光回到她的身上“你,是谁?”女孩子先是一愣,回手抓住白大褂的衣领慌乱的吼道:“张叔叔,这是怎么回事。若龙他怎么了?”那个张叔叔仿佛也是有些无措:“阿,阿雅,你,你先别急。他可能是由于头部撞击导致了暂时性失忆…你,先听我说…”
女孩沮丧的蹲下双手抱肩不停的抽泣,张叔叔解释说,由于我的头部受到了撞击,所以暂时失忆,是有康复机会的,既然手术已经成功了,只求我们速速离开…阿雅突然站了起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针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扎进了张医生的身体,嘴上冷冷的说“辛苦张叔叔了,你现在可以休息了。”
这件事发生的太快使我不由得大吃一惊“你…你…你杀了他?”
“没有,只是让他睡一会而已。若龙别紧张,我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他们找到你。”看着我不解的样子,阿雅递给我一面镜子“看,再也不会有人认出你了。”
啊~~镜子里,竟然是张叔叔的脸!
2
麻醉剂的力量很大,等我醒过来时阿雅他们早已不知所踪了。我拖着酸痛的身体站起来,被阿雅注射麻药的地方已经泛起了大片的淤紫。“这丫头疯了吗?那个男人可是…”
我姓张,是一名整容医生,十多年前因为一次医疗事故被吊销了我的行医执照。事业的失败导致了婚姻的失败,无奈孤身离开了发展空间大的城市,来到这座偏远的小山城,花钱走动关系开了一间无照的私人整容诊所,刚开始生意很冷淡。直到一天一个纹身男人找我整形,并给了我一大笔钱做酬金。我知道,眼前的这个纹身男可能正被追杀或者通缉,但巨额的酬金足以使我心动,于是我不但帮他改变了容貌并去除了他的纹身。
没过多久小山城的警察和黑帮都来找我询问有没有做过一个纹身男的生意。对此我当然是守口如瓶了,毕竟没必要给自己招惹麻烦。
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小半年的时间,我的生意逐渐火爆起来,总有一些小混混带着女朋友过来整容,而且态度对我这个外乡人还很恭敬。而且其中一个小子,分别带来过三、四个女朋友,我想这里一定有问题。从他的嘴里得知,那个纹身男是他们老大,当初遭人追杀,幸好我的帮助得以脱险,如今东山再起,特意让小弟们过来照顾生意。
很快我成了黑帮里的专属医师,不只是整容,外伤手术什么的我也可以应付。老大豪爽的和我称兄道弟,并让他13岁的女儿阿雅认我做叔叔。就这样我也算在这个人地生疏的城市为自己找了一座靠山。
可是地方职能部门的换届使此地的黑色势力遭到了致命的打击。老大被判了无期,阿雅随她妈妈遁走他乡,由于我只是个做生意的医生,所以未受到太大的波及。昨天的豪迈都成了过眼云烟,日子又逐渐的平静了。
梆梆梆,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回忆,这么晚一定又是哪个小混混被砍伤了。我打开门,眼前的一幕令我惊呆,一个女孩背挎着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张叔叔,快救救他。”这熟悉的称谓,眼前这个女孩分明是遁走十年的阿雅嘛。
“阿雅?!这是怎么了,快进来。”
我把他们让进屋来,关上门。“张叔叔,求求你快救救他。”面对阿雅的哀求,我立即对那个男人实施了抢救,当清洗面部伤口时,昏死的男人突然惊醒,眼神冷峻的看着我,虚弱地说:“我…我要…你这张脸…”一句话没说完就又昏了过去。
“我要你这张脸!”这句话在我的耳朵里无异于惊雷,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感到莫名的恐惧——他是苏若龙,史上悬红最高的通缉犯!
“阿雅…”我回身想要问个明白,而面对的却是黑洞洞枪口“张叔叔,你什么也不要问,只求你救救他,按他的意思做一张与你相同的脸就可以了。完事我们就走,绝不牵连你。”此时阿雅美丽的容貌在我眼里宛如魔鬼!
同样的脸还不算牵连?但面对枪口我还有选择余地吗?手术进行的很成功,但没想到阿雅给我的酬金竟是一针麻醉。为了保命,心有余悸的我急忙收拾家当离开这座风云变幻的小山城,搬到了沿江古城,反正钱也足够我养老的了,索性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沿江古城的深秋雨夜,冷的没有底线。躺在床上朦胧间回忆起在小山城的时光, 如果没有阿雅的麻烦我也不用躲到这里,那仿佛催命般敲门声在耳边不停的回响… 该死的梦…等等…这不是梦!真真切切的敲门声把我惊醒,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我没有开灯,悄悄地从门镜望去,看见一个男人在门外淋着雨,与我同样的脸上挂着阴鸷的微笑。
3
深秋,沿江古城的雨夜。看着身旁熟睡的阿雅,我很清楚她想的什么,她对我抢来那些钱所藏匿地点的兴趣远远大于我个人。点上了一支烟,心里盘算下一步的计划,既然有了一张新面孔,那必然要和昨天说再见。我知道一旦说出那笔钱的下落,阿雅会毫不犹豫的干掉我,因为她还有些利用价值我又不能杀她,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失忆到现在的原因。
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但我的思路却越来越明晰:苏若龙不能在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毕竟这是个价值150万的名字。同样,这个世界上也不能有两个张医生。
我是侦察兵出身,对于掌握一个人的行踪易如反掌。其实做完手术时就应该杀了他,但那时我没有体力,不知道为什么阿雅竟然手下留情没有干掉他。不过这样也好,现在正需要这么一枚棋子替我去死。我装傻充愣的哄着阿雅隐匿到她妈妈的家乡沿江古城,这里空气好,环境优雅适宜居住,当然还有更深层的目的。
当张医生看到我露出惊恐的表情时,我亢奋的血液都在跳动。把他打晕后带到一家当地的私人整容医院,面对唯利是图的医生子弹比钞票更好使,他战战兢兢的接过了我的照片:“大…大…大哥,这可是通缉犯呀。”
“对,把我的兄弟做成这个模样。”我想笑一下,但是面部肌肉还不适应我的新脸,所以笑起来格外恐怖。那个大夫显然是被吓坏了,头都不抬就开始了手术,很快,手术进行的很顺利并按我的意思废除了老张的语言系统,随后我也毫不犹豫的把医生干掉。看着精神崩溃的求饶,油然而生的快感充斥着我的神经。真想一枪打爆他的头,但我知道枪声会引来四邻的恐慌,于是用匕首刺穿了他的喉咙。然后带着深度昏迷的“自己”,放火点了这家整形医院,便逃之夭夭了。
当回到张医生的家里时,天空渐放鱼白,屋子电源早被我掐断了,里面漆黑一片。出于侦查兵的习惯,我敏锐的嗅到了一股女人的芬芳:是阿雅!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没有失忆,为什么?”黑暗中阿雅用枪指着我发问:“既然如此,你把那些钱藏在哪里了?”
“好吧,阿雅。你听我说,我有一个更好的计划…”我边说边走近阿雅“这个世界上不能有两个张叔叔,苏若龙也不能凭空消失。”我轻抚着阿雅的拿枪的手说:“要生存就不能仁慈。所以,张叔叔一定要替苏若龙去死…”我转到阿雅的身后,梳理着她的长发,贪婪呼吸她芬芳的体香继续幽幽的说:“你…也一样!”说着一刀扎进了阿雅的肚子。
4
我趁着天色还没有大亮,将阿雅的尸体载到沿江大桥,这座桥长两千米,横跨滚滚的江水。看着阿雅的身体被无情的江水吞噬,心里竟然有一丝丝的酸楚,毕竟是一起生活过的女人…但很快我就平复了心态,要生存就不能仁慈!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我一直陪着另一个“自己”,直到他完全学会使用自己的脸,我的计划才能实施。
“我想放了你,但有个条件。”日光灯下我僵硬的笑容显得更加狰狞,看着“自己”恐惧的神情,我安抚道:“别怕,任务很简单,你只需要明天早上从闹市区穿过,离开沿江古城,回到我们相识的小山城就可以了。我在你的身上装了定位器和炸弹,你一旦脱离我的路线,我只需要动一下手指就可以使你变成散装的,砰!”我夸张的做个象声词“当然,你也不要试图摘掉定位器,否则那将是你在人间的最后一个动作,一样会砰!不过你倒是可以试着自杀…”我又轻蔑地笑了“但我相信你还是希望活下去的。”
看着张医生沉重而顺从的点头,我拿出了一个书包“如果你顺利的离开这里,这里的钱都是你的。”一个抢劫杀人犯被击毙时没有一包的钞票做陪葬,显然是说不过去的。
5
〔…流窜七省实施抢劫杀人的通缉犯苏若龙今天上午十时于沿江古城街头与警方发生枪战,被当场击毙…〕看着酒馆里的电视新闻,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们隐瞒了爆炸的情节。
发生枪战时我并没有离开沿江古城, 而是在闹事街区旁边的高层里偷偷的观望,对于这种混乱的掌控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刺激,于是兴奋的按下了引爆器。
夜幕降临,我准备在离开沿江古城之前去喝一杯与昨天告别。酒馆的电视里滚动播放着史上最高悬赏通缉犯苏若龙被击毙的新闻,让我不喝酒也有陶醉的感觉。结了酒钱,提起我沉重的旅行包走向酒吧的大门,这里的钱足够我过两辈子的,再见昨天,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就在我推门而出的时候和一个从门外进来的小子擦肩相撞“哎,你这人…”这小子清亮嗓音令我反感,但不想在他身上耽搁时间低着头匆匆的走向门口“张医生…您是张医生吧。”见我不理他,一把拍在了我的肩头“您什么时候来沿江古城的?”
该死,这小子一定在小山城混过。 “你认错人了。”我冷冷的说了一句,挣脱了他的手,走出了酒吧。街上没有行人,只有寒风烘托着酒劲,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糟糕,被暗算了。 我回头望见那小子笑嘻嘻地朝我走来, 下意识的抓紧了我的包。但身体已渐渐麻痹,一定是在刚才被他一拍注射了毒液,完了,这次阴沟翻船了。那小子过来一手搀住了我,一手把我的包抗在自己的肩上。现在我的眼睛几乎失明了,但嗅觉还在,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芬芳:阿…阿雅!?可是此时喉咙哑了,发不出声音。
阿雅在我耳边轻轻的说:“若龙,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了。你既然死了一次就无所谓再死一次。你是我的昨天,但我不可能永远活在昨天,再见吧。如你所说,要生存就不能仁慈。”突然腹内剧痛,我知道阿雅正在用匕首疯狂的报复我。失去了她的搀扶,我摔倒在地,感觉血液像要被抽干的向外涌出。为什么?她已经死了!我明明把她沉江了,她是怎么逃生的?她是怎么找到我的?难道这一切都是陷阱吗?这些无声的疑问纠缠着渐行渐远的芬芳,都淹没在泛滥着罪恶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