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七律脉络浅析五十三

马嵬

李商隐

海外徒闻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

空闻虎旅传宵柝，无复鸡人报晓筹。

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注解】

1. 马嵬：地名。在陕西省兴平县。唐安史之乱，玄宗奔蜀，途次马嵬驿，卫兵杀杨国忠，玄宗被迫赐杨贵杞死，葬于马嵬坡。唐陈鸿《长恨歌传》：“潼关不守，翠华南幸，出咸阳，道次马嵬亭，六军徘徊，持戟不进，从官郎吏伏上马前，请诛晁错以谢天下，国忠奉氂缨盘水，死于道周。”

2. 海外：四海之外，泛指边远之地。《诗·商颂·长发》：“相土烈烈，海外有截。”郑玄笺：“四海之外率服。”《史记·孟子荀卿列传》：“先列中国名山大川，通谷禽兽，水土所殖，物类所珍，因而推之，及海外之所不能睹。”

3. 更九州：还有九州。此诗原注：“邹衍云：‘九州之外，复有九州。’”

4. 虎旅：指勇猛的军队。唐李白：“翕振虎旅，赫张王师。”

5. 宵柝：巡夜的梆声。《宋史·乐志十六》：“中兴大业，巍巍稽古成功。事去孤鸿，忍听宵柝晨钟。”

6. 鸡人：皇宫中报时的卫士。周官名。掌供办鸡牲。凡举行大典，则报时以警夜。汉代制度，宫中不得畜鸡，卫士候于朱雀门外，传鸡唱。

7. 晓筹：拂晓的更筹。指拂晓时刻。唐王维：“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

8. 六军：指唐之禁军六军。《新唐书·百官志四上》：“左右龙武、左右神武、左右神策，号六军。”

9. 驻马：犹驻军。

10. 牵牛：即河鼓。隔银河和织女星相对。俗称牛郎星。《尔雅·释天》“河鼓谓之牵牛”晋郭璞注：“今荆楚人呼牵牛星为担鼓，担者，荷也。”

11. 四纪：四十八年。岁星(木星)绕太阳一周约需十二年，故古称十二年为一纪。玄宗在位四十五年，约为四纪。

12. 卢家：即卢家少妇。《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梁诗》卷一〈萧衍·乐府·河中之水歌〉：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头上金钗十二行，足下丝履五文章。珊瑚挂镜烂生光，平头奴子擎履箱。人生富贵何所望，恨不早嫁东家王。

简译：

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叛军突破潼关，唐玄宗仓皇出逃，夜宿马嵬驿。随行禁军哗变，杀死宰相杨国忠。随后，又以“贼本尚在”为由，迫使唐玄宗缢死杨贵妃，这件事史称“马嵬之变”。此首诗就是有感于此事而作。

海外更有九州又当如何呢，听闻杨贵妃在海外仙山上曾与君王密相誓心，愿世世长为夫妇。现在看来，它世怎么样是难以知道了，但此生已经生死两茫茫，定是无缘了。

在马嵬坡，虽然还能听到王师中巡夜的梆声，但是却再也听不到宫中报时卫士敲响的拂晓更筹之声了。

就在那一天，所有禁军停下马哗变，先是杀死杨国忠，然后逼死了杨贵妃。可叹的是，当时杨贵妃和唐玄宗一起在七夕之夜还笑牛郎和织女不能团聚。

为什么在位四十多年的皇帝，还不能像卢家莫愁夫妇一样能够长相厮守呢。

脉络浅析：

这首诗通过对唐玄宗和杨贵妃爱情悲剧的描写，暗中表达了对唐玄宗沉溺于声色，以至臣反国乱，连自己爱妃都不能保全结局的批判和讽刺，有借古讽今之意。

首联上句由《长恨歌》“.......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之意起笔，言杨贵妃和唐玄宗曾经誓言世世永为夫妻。下句用对比手法，言杨贵妃和唐玄宗今世姻缘已尽。

颔联承接上联“此生休”而写，为什么说杨贵妃和唐玄宗此生姻缘已尽呢？此联和下联给出了答案。此联仍然是对比手法，上句写的是唐玄宗在安史之乱中逃离皇宫来到马嵬坡，只能听到夜里虎旅宵柝之声。下句写的是再也听不到之前在宫中鸡人报晓筹的声音了。

颈联承接首联的“此生休”之意，写马嵬坡哗变之事，使用的仍然是对比手法。上联写禁军逼死杨贵妃，下联写杨贵妃和唐玄宗之前在七夕时还曾经笑话牛郎织女不能团聚，没想到二人的爱情结局更惨。“七夕笑牵牛”也是出自白居易的《长恨歌》：“......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之意。

尾联使用了反诘和对比的修辞语法，感叹唐玄宗身为在位四十多年的皇帝，却无法保全自己的爱情。看似同情，实则是充满了质问和批判，余味深长。

全诗使用了反诘的修辞语法，并反复运用对比的手法，在鲜明的对比中使人强烈的感受到了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爱情悲情，从而更加发人深省：唐玄宗身为四纪天子，为何连自己的爱情都不能保全呢？引人进入更深层的思考，原因必然是唐玄宗沉溺于声色，以至臣反国乱啊，给了当朝皇帝一个深刻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