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捕风

我爱她,已经爱了7年。我不知道自己还要爱她多久。但是现在我恨她,恨她曾经让我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当了小三,恨她现在甚至剥夺了我当小三的资格,更恨自己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没有办法不爱她!

不管我本人多么痛恨、多么不屑当小三的行为,但当这个选择题摆在我面前,我却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就像飞蛾无法挣脱自己扑向火苗的宿命。

高一入学军训,她是女生中个子最高的,而我是男生中个子最高的。所以排队时自然而然地她排在我的正前方。有一次教官以她为准调整队形,我一转头,被她的侧颜惊住了,怎么形容她的美呢?就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她像是高圆圆本人站在我旁边。我居然鬼使神差地同手同脚起来,教官盯着我看了好久以至于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然后是哄堂大笑才把我的魂拉了回来。她也笑了,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我觉得里面装的有酒,一下子又把我醉倒了。

从那以后,我常常感到自己的灵魂不在自己身上了,便常常发呆,当然是朝向有她的方向。我迷恋她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可我却始终没有表白。一开始是因为她是以班级第三名的成绩考进来的,我怕耽误她学习。后来,她居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公然和我们班的第一名田野在一起了。为什么说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呢?因为每次调整座位,我都会选择成为她的后桌。而田野,是和她隔了一条过道的邻桌。

有一次周末返校,田野带了橘子分给大家吃。田野给周围每人一个后,问她,再给你一个要不要?她傲娇地说,不要白不要。她伸手去拿田野手掌里的橘子,田野一下子把手握了起来,把她的手也死死攥在里面。她瞬间脸红了,我在后面看到了这一幕,也瞬间脸红了。我不知道她的脸红是由于害羞还是幸福,我的脸红却是因为心碎,因为怒火中烧。我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从那以后,他们成了班级里公开的情侣,还被大家戏称为神雕侠侣。班级前两名总是稳稳地被他们两个人收入囊中。所以,即便是班主任和年级主任也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

我每天内心倍受煎熬。更煎熬的是,我跟田野还是同宿舍的室友。有一天宿舍夜谈会,田野说觉得她最近常常让自己上课分心,所以他想结束这段感情了。我心里窃喜的同时,居然担心她会不会受不了这个打击。人啊人,有时候真是犯贱!果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田野有意疏远了她,而她,那么高傲的她,没有一丝丝纠缠,甚至表现的比田野还要洒脱。这反而让田野心里如百爪挠心,想要试探一下她还是否在乎自己。青春期的男生,真是脑回路如同尿路,田野试探的方法是时不时偷偷揪她的头发。她气田野把她晾在一边,现在又来招惹她。所以转向我求助,说田野烦死了,她再也不想理田野了。当时早自习大家都在读书,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快,站起来指着田野大声警告他,你以后敢再动她一下试试!大家被我突如其来的大声给吓住了,整个教室突然安静。我们三个人也都面面相觑。田野和她都没想到我突然有这么过激的反应,我自己也没想到。

接下来那段时间可能是我高中生涯里最幸福的时光了。田野的成绩出现了比较大的波动,她也开始刻意避开田野。而作为她的常驻后桌,她把我当成了男闺蜜。她有鼻炎,整个冬天经常要擤鼻涕,我跟她说,我也有鼻炎,我这里准备了好多纸巾,让她擤鼻涕就从我桌子上拿。这样每次她要擤鼻涕的时候,我也会跟她一起,还要故意弄的很大声,让大家可以忽略她的声音。有了男闺蜜的头衔,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帮她打热水。冬天里去抢着打热水,可是个技术活儿,跑得要够快,还要能抢到好的水龙头。这个时候我的身高优势就体现了。我也会常常催着她多喝热水,这样我就可以把热水瓶清空再去打热水了。

我喜欢她,可能是全班都知道了但我还在努力找各种借口掩饰的事情了。不管怎么样,能默默在她旁边为她做点事情,我就是最幸福的人了。

高二分班,看分班名册的时候,我在心里祈祷了一万遍,希望能跟她在一个班。很快,我在二班名单里看到了她,她仍然是班级第一名,很显眼。我也在二班名单里,我简直太开心了!可是,很快我意识到了问题,我的名字出现的位置太靠前了,这跟我高一一路下滑的成绩是对不上了。没错,那是一个跟我同名的好学生,不是我!从幸福的巅峰到失望的谷底,我讨厌我的名字这么大众化,重名率这么高,我讨厌这个人,觉得就是他抢占了我的位置!

从那以后,我失去了关心她的权利。只能默默地想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幻想她现在有没有喝水,有没有犯鼻炎。。。

高中毕业了,我凭借美术生的身份也只是考上了大专,而她很轻松地考上了本科去了上海。关于她的消息,我还知道的就是,高三她和田野再次分到了一个班里,因为有一段时间神雕侠侣的传说在整个年级炒的沸沸扬扬。有几次大考,年级前两名都被他们两个占据了。我知道,他们又和好了。爱情的力量有时候也会成为成绩的助推器。所以,早恋也未必都是坏事,不是吗?我心里酸酸的,知道我和她已经渐行渐远了,同时也替她高兴,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自始至终她都喜欢着他。

大学毕业后,我到了东北来工作。那时候她还在读大四。有一天,我无意中在人人网搜到了她,确定了是她以后,我给她留了言。过了大概一周,才收到她的回复。把我激动坏了。

我加了她的微信。距离我们高一认识已经过去了六年多时间了。她有了一些变化,我们的聊天轻松而愉快。聊起来高中时候的事情,她突然告诉我,在我注意到她之前,她就发现我了。因为我高高瘦瘦的,喜欢穿白色T恤牛仔裤加帆布鞋,她觉得我有文艺青年的气质。我有洁癖,这在男生中可能不多见,但我喜欢干干净净。她还提到军训时,晚上拉歌,她被我唱的丁香花给深深迷住了。我打趣说,早知道我应该多争取表现机会,靠唱歌把你迷住啊!她说,其实一开始确实被我迷住了,只是觉得我忧郁得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让她觉得有距离感,她用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来定义我。

失联多年后再次联系上,我们像久别重逢的故人,有聊不完的话题。她像个孩子一样,问东问西,对我的过去,我的现在以及我的未来都充满了好奇。她说喜欢听我的声音,所以我们常常煲电话粥。她撒娇让我给她唱歌,我也会满足她。

有一天,公司领导来视察,我从早忙到晚,手机消息都没顾上回复。到晚上八点多,发现有她五六个未接电话。我给她回过去,她赌气说,大忙人,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我说,怎么可能呢?我虽然一天都在忙,可脑子里常常有你的影子呢!她说,得了吧,才不信。我有点慌了,说做我女朋友吧?我等了好多年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她沉默了一下,笑着说,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呢!就把话题给岔开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说,你别打岔,我爱你,你知道的,为什么要逃避?

她再次沉默了。她说,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默默喜欢一个自己看不到摸不到甚至完全失联的人那么几年,你是为了博得我的认可才那么说的吧。她居然怀疑我的真心,我真想把心掏出来给她看看呀!看看是不是整颗心里装满了她呢!她说。放寒假她会回老家,如果有时间,她想见我。有些事情想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

终于盼来了见面的那天。我在心中预演了无数无数次的场景。没想到,我那么怂。我们见面后,我甚至不敢直视她。她身上似乎有无限的光芒照耀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我和她并肩坐在草地上,我的心扑通扑通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她问我是不是冷?为什么嘴唇在发抖。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我颤抖着手选了我最喜欢的音乐,递给她一只耳机。

她太坏了,识破了我的局促不安后,她偏偏要掰着我的脑袋让我看着她。而我,除了任她摆布,真的什么都做不了。整个人仿佛被施了魔法定住了。她却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准备一直不看我吗?我可是看一眼少一眼的呢!她低头拉过我的手,说这双手可真好看。军训时我就注意到了呢,怎么男生的手可以这么好看,细长而骨感的手指。她和我十指紧扣。

她跟高中时期的变化很大,青涩褪去,多了一份柔媚。头发也蓄了起来。她脸上的婴儿肥已经消失,现在愈发的棱角分明。在她低头看我手的时候,我的目光被锁在她的脸上无法动弹。我爱你!我忍不住脱口而出,我爱你爱的好辛苦啊!我一把拉过她,紧紧拥在怀里。她感受到了我疯狂的心跳。

她说,你为什么之前不找我呢?你来晚了,我有男朋友的。我的日子比你更难过呢!你可以放肆去爱我,我却背负着重重的愧疚感在跟你联系。我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你了,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我把她搂的更紧了,和他分手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啊!

分手?谈何容易!她反问我。在我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他在我身边,他是我的精神支柱。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这个你现在喜欢着的我!

她告诉我,高中毕业后,田野去了北京读书,而她去了上海。开学没多久,第一次离家那么远,她一个人身在异乡孤独无助,和田野的异地恋更是加重了她的焦虑情绪,常常因为没有安全感跟田野闹矛盾。在田野那里,她一直是没有安全感的那一个。在一次大的争吵后,田野没有再去哄她。她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田野。于是,她选择了网恋,跟一个小学毕业的打工仔阿兵。因为她觉得,在阿兵这里她可以获得满满的安全感,她根本不用担心阿兵会像田野那样主动离开她。阿兵为了她,辞掉了在深圳电子厂的工作去上海陪她。是阿兵,让她重新找回了自己。

关于阿兵的故事,我不想过多陈述,那是他们的幸福。我无法感同身受,也不愿意试着去理解。

那天我带着她去买了对戒,希望可以栓住她,让她时时刻刻想起我。一天过得可真快。冬天的傍晚来得格外早。她给家里打电话说晚上住同学家不回去了。我们去了宾馆。

门一关上,我好不容易平息了的心跳再次加剧,呼吸也跟着局促了起来。第一次和女生这样独处,我身体难受的很。我先去洗了澡。然而并没有缓解身体上的难受。在等待她洗澡的过程中,我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洗好出来看着一脸紧张的我,问你想不想要?我说,我尊重你。她坏笑着说,我又不是第一次。你的第一次最宝贵,你决定啊!

她一直都那么坏,难题永远丢给我。我直接扑了上去,扯掉她的浴巾,我的第一次,我的每一次都是要给你的!

然而,那一夜,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搂着她聊着天睡着了。确切说,是我看着她熟睡了。

其实,不是因为我不想要,而是因为,我突然不行了。。。我自己也被吓坏了,这可怎么办?不会我有什么问题吧!虽然我还是处,但正常的需求还是有的,自己也习惯了自己解决。明明早就难受的不行了,可就在碰到她身体的时候,一下子疲软了下来。她很真诚地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太紧张了?我想,也许是对她的感情太过浓烈了太过纯粹了。曾经她问过我,在自己解决的时候,会不会把她作为意淫对象。我说,没有,因为在我心目中她是最冰清玉洁的,我不能在大脑中亵渎她。我想她想的最多的画面,还是军训时的那个侧颜,她的刘海和长长的睫毛在风中相会,她的鼻尖沁着细细的汗珠,连下巴的线条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天微微亮的时候,我才渐渐有了睡意。还做了一个甜甜的梦。梦里是盛夏的傍晚,我和她,和今天见到的这个她,并肩躺在高中足球场的绿茵上。她闭着眼睛,嘴角微扬。我又一次沉醉在她浅浅的梨涡中。

早上她的手机来电铃声把我们叫醒了,是阿兵结束了通宵的晚班给她打来的电话。我的心情一下子阴郁起来,那个甜甜的梦,余味也变成了苦的。

为了避开他们的电话,我起身去了洗手间。她挂了电话以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慵懒地朝我走来,搂着我的脖子,猛地跳起来,双腿紧紧环着我的腰。撒娇地舔了一下我满是牙膏泡沫的嘴唇,说让我帮她一起刷了牙。我匆匆漱了口,狠狠地吸住了她柔软的唇,将她按倒在了床上。我的第一次,终于交给了她。她的十根手指插在我浓密的头发里,摩挲着坏笑道,难怪说肾主皮毛,能长出你这浓密自来卷的肾果然不一般啊。

我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我将她紧紧搂在胸口,眼眶却湿了。我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没办法,谁让我爱你。她很认真地说,对不起,一切都像做梦,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你给我点时间,好吗?

我还能说什么呢!人生最怕曾经拥有。我转动把玩着她手上的戒指,说小妖精,我要把你栓牢了,不管怎么样,只要你不离开我就行。

我们再一次拥吻在了一起。干柴烈火再一次纵情燃烧。所有的烦恼都被抛诸脑后,小三又怎么样?没有未来又怎么样?重要的是现在。什么都不想,人真的会快乐很多。

临近中午,我们从宾馆出来。她跟家人约好了去亲戚家,我把她送到她亲戚家楼下。她说,时间还早,再说我又不是主角,去晚了也不要紧,我再送送你吧。我说,我还不想回家,准备去网吧玩一会儿。她于是送我到网吧楼下。她拉着我的手问,要不你再把我送回去?我无奈又甜蜜地笑笑,当然可以。送到一半,她说,好了就送到这里吧,我们两个一起背对背往自己的目的地走,这样你的背后有我,我的背后有你。我说好。她没有回头。而我,没有走。一直看着她消失在街角。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傻瓜,我怎么忍心背对着你呢?

我在网吧心不在焉地搜索有关上海的信息,上海的工作,上海的房租。那个我魂牵梦萦的地方,当我试着真的去了解时,才发现,这个城市于我而言是如此陌生。索性打会儿游戏吧。

游戏刚刚进入状态,突然有人从背后把脸贴到了我的耳朵上,我慌地一转头,亲到了对方的脸颊。居然是她!我突然又开始心跳加速,匆匆关了游戏(为此可是被队友骂的不轻),但当时已经顾不得了,一个心率失调的人怎么还管得了别人说什么。

她说,想我了。在亲戚家无聊,就找了借口出来溜达。她的突然出现对于我真是意外之喜。我们手牵手,在小城的小巷里穿梭。她亮黄色的包单肩斜挎在腰间,与她亮黄色的小靴子相呼应着。冬日的阳光也是亮黄色的,洒在她的长发上,洒在她的脸庞上,我又开始觉得她整个人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我想问她,春节后我辞了工作,到上海去好不好?可始终问不出口。我到上海能养活得了自己吗?上海物价高是举国皆知的常识了!我一个大专生,在东北的小城市里已经积累了一定的客户,虽然工资水平低,但每月还能固定存下来钱。去上海,一切从头开始,如果入不敷出我能坚持几个月?而她,本科即将毕业,她在大学期间就在不停做兼职,她跟我讲述过无数细节的上海生活是那么美好,等待她的也是一片光明。而且,一旦在同一个城市,我们两个的差距会更加刺眼吧!我不想她瞧不起我。这么一想,我突然深深自责起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年少时的青春懵懂,让我觉得爱情比什么都伟大。根本无心学习。到了社会上,才知道人和人的差距凭着一纸文凭已经划分的明明白白。

那次见面,是我们多年来的第一次见面,可能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已经没有了寒假的我,春节后早早返回了东北。她一年才回来一次,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自然不能来送我了。后来她回了上海,开始进入论文答辩和找工作的紧张筹备中,我帮不了她任何忙,她忙碌到已没有太多时间与我联系。

我们从无话不说电话粥不断,到每天简单的吃饭晚安问候,再到一周也说不了几句话。我明白,我的爱情已经离我而去了。有一天,她突然发消息问我,你怎么把昵称改成“爱如捕风”了?可不是嘛,爱情来了,迎面扑来躲都躲不掉,爱情去了,用什么都捉不住了。爱情来过,我知道,爱情走了,我也知道。可是,爱如风,只能感受,看不见听不见摸不着,没有留下任何爱过的证据。

我有时会想,如果我毫不犹豫去了上海,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可惜,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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