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天叶子总是无精打采，一面牵挂着家里，一面少了哥哥的插科打诨，好像天天低气压一样难受。萍儿天天跟她一起上自习，看小说，安慰她。
她想回家一趟，可是妈妈不同意：“你回来只会添乱，回头金鹰回来我叫他拐弯捎你。”叶子很泄气，大概妈妈也不放心她一个人跑来跑去吧。
周末大家都有自己的安排了。果子出去修礼仪课程去了，朵儿有打不完的毛衣，说今年要打漂亮的外套了，花儿跟老乡串门去了。叶子连逛街的欲望都没有了，就小说撑着。
又一个周末，叶子还在床上躺着呢，萍儿进来了：“我就知道你又懒了，起来陪我听讲座去。”
“什么讲座？”叶子爬起来，收拾自己。
“我帮你扎头发，我有个绿绸巾扎你头发肯定好看，你等我啊。”
萍儿把小绿绸巾扎在叶子的辫子上，自己眯着眼睛欣赏，还叫朵儿看看：“朵儿你看叶子头发配我这绸巾美不美？”
朵儿点点头，萍儿开心地把叶子拉了出去，在阳光下得意地看着叶子的头发，频频点头：“像金镶玉一样！”
“什么讲座？”叶子把萍儿紧紧挽住，不让她看，两个人嘻嘻哈哈扭着笑着。
“交响乐。”
“萍儿，你听交响乐？你长得像民族古典音乐好不好。”叶子松手看着萍儿的脸，觉得不可思议。
“是呀，你像交响乐，所以拉你去听！”萍儿笑了：“说实话，我就喜欢那么几个曲子，想了解一下。”
那是个上小班课的小教室，里面坐着十几个男生，居然一个女生也没有，还有几个男生在黑板前鼓捣着电线和音响，有人准备材料分发。叶子跟着萍儿在侧边靠墙的位子坐下来了。
有男生拿着材料和签名表格来了，放在叶子面前：“金叶子，欢迎光临！”
叶子奇怪，刚才扫了一眼好像没有熟人，稍微抬头就碰见了他的目光，叶书林。
他的眼里有着促狭的笑意，把材料和表格伸到萍儿面前：“谢谢光临，请签名。”
他稍稍俯身，轻声说：“上次元旦，你们的舞跳得不错啊！你好，我叫叶书林，也可以叫我叶子！”
萍儿的眼睛溜圆了，看看叶书林看看叶子，叶子轻轻碰了一下她，她的眼睛立刻变成了一条缝。
“你这样笑会有内伤的。”叶子咬牙又碰了一下萍儿，把表格往前推，叶书林收了，笑着走了。
“叶子，快老实交代！”萍儿的小眼缝里闪着光。
“呕！”叶子朝萍儿的腰伸出了手。
萍儿趴桌上了：“好了好了，他还看着呢。”
叶书林是主讲人，一身淡青的装束很是得体，眉宇间很是自信，侃侃而谈介绍交响乐的基本知识然后带大家欣赏了萍儿最喜欢的《命运》。交响乐，唔，不是自己的菜。
讲座结束了叶书林说：“感谢大家的厚爱，下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欢迎光临！如果大家想要磁带，我们提供免费翻录，这里有一些带子大家看看选择。”
萍儿的眼睛发亮了，走过去翻看磁带要登记翻录，叶子只好跟着。叶书林微笑着写下了叶子的名字和房间号：“放心，我会亲自送给你们！”
“是她的，不是我的！”叶子瞪着纸上自己名字和房间号。
“我会送给你们俩，下周同一时间，不用我去提醒你吧？”他对叶子和萍儿微微鞠躬，对着叶子把手放胸前做个请的姿势，狡黠地一笑。
叶子脸红了，把捂嘴笑的萍儿拉了出来：“今天真倒霉！”
“脸红了！快说怎么回事！”萍儿的小眼睛还是笑成一条缝。
“没有什么事，第一次去舞厅，不会跳舞被他邀请两次我都恨不得钻地缝里，他说我欠他一支舞。真是的还有这种人，我答应了小泉哥哥不去跳舞了。”
“你欠着他就惦记着，看你怎么办？”萍儿笑她。
“不管，不来了。”
“叶子，哈哈，他知道你名字和房间号呢！他刚才说你不来他会去叫喔。”
虽然他不讨厌，可是叶子有点不适应，被个陌生男孩子盯着有点不自在，要是被他叫出来多别扭，被果子她们笑死了。
“你回去不能说呀！还有帮我想想怎么办？”叶子微蹙着眉。
“你跟我一起来听，我们一起大大方方来，大大方方走，没有关系，我看他挺文雅的。”
回头再去想吧，她最近心事太多了，比起别的，这个算不了什么。确实，哥哥走了感觉像缺少了什么，少了欢乐多了烦闷。
生活也像交响乐，有激动人心的高潮，也有低回幽怨的乐章。
没有等到周末，叶子被叫回家了，爷爷走了。
叶子是有感觉的，那个晚上她梦中看见一个人一身灰衣服，高瘦的样子，缓缓地越走越远。醒来时天未亮，她没有恐惧，只有莫名的伤心。
早饭的时候她接到电话，妈妈说爷爷不大好，叫她去车站买票的地方等金鹰一起坐车回家。
不大好，是危险吗？妈妈很快挂了电话不像以前都是啰嗦的。叶子想起那个梦心里有点疑问又怕说破的感觉。她紧张到手抖，果子就和萍儿陪她一起去了车站，一直等金鹰来了才走了。
金鹰背着包来了，胡子都出来了看了一眼叶子就去买票，然后一脸严肃地拉着叶子到候车室坐下：“叶子，爷爷已经走了，昨天傍晚的事情。”
叶子呆了一下，眼泪就出来了，嘴一咧就被金鹰拉到了怀里捂住了。
叶子浑浑噩噩地被金鹰拎着上车下车，只觉得再也不会看见爷爷对她笑，再也不会喊她“我叶子”了叶子就觉得心里痛。
爷爷最后一次看她的眼神，在她的心里，奶奶说爷爷知道，那么爷爷那是跟她告别了。
再见原来是那么痛心的字眼，第一次，叶子体会到心痛的感觉，是心要停住的感觉，整个人往灰色世界里沉沦的感觉。
叶子被金鹰直接拎到了奶奶的住处，客厅的桌子上是爷爷的大相框，爷爷在里面对她慈祥地笑着，前面摆着水果和饭菜酒水和香。
一屋子都是亲戚，爷爷不在了。
叶子哭着跪在桌前的垫子上身子就趴在了地上。